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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写的是要对人信任,即使这个人是小孩子,是一年级生,也应该予以信任。她谈到对人的信任会起到很大作用,一个人在肯定自己受到信任的情况下,能够创造出多么了不起的奇迹。她回想起(她认为自己回想得很及时)马卡连科信任卡拉班诺夫,委托他去取钱,卡拉班诺夫因而后来成了一个非常优秀的青年。她还讲解了什么叫做“无罪推定”。她把写好的文章通读了一遍,作了个别修改,誊清之后便放在妈妈的桌子上,因为她写好文章总是征求妈妈意见的。她把灯关上(近来她不知为什么开始不好意思在亮着灯的情况下脱衣服),换上睡衣,又打开灯,钻进被窝,拿来藏着的多斯·帕索斯①的作品看了起来,一面警觉地听着有没有大门开合的响声。
(注: ①多斯·帕索斯(1896…1970),美国小说家,其代表作为《美国》三部曲。他的第一部有影响的小说是1921年所写的《三个士兵》,是最早反映美国青年一代厌战和迷悯情绪的作品。)
不知是由于要留神听着大门有没有响动,还是由于有关无罪和有罪、信任和不信任的想法总在脑子里打转,或是由于身躯从腰带和乳罩的束缚中解放了出来,觉得特别轻松灯服,抑或是这几种原因都有,所以她没法看书看得很久。她小心翼翼地把书藏好,侧身躺下,一只手托着腮,立即就睡着了。
她刚开始做梦,就觉得有人马上把她推醒。她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妈妈俯身站在她的床前。
“穿上晨衣,到我那边去。”
伊斯克拉睡得浑身暖洋洋,脸蛋红扑扑的,打着阿欠到妈妈那边去了。
“这是什么?”
“这?这是给墙报写的文章。”
“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叫你写的?”
“没有人。”
“伊斯克拉,别撒谎,我很累了。”妈妈小声说道,虽然她明知伊斯克拉从不说谎,即使是在想躲过士兵皮带时也不讲假话。
“我没说谎,是我自己写的。当时我连自己也不知道会把它写出来的。我一坐下来就一口气把它写好了。我觉得我这篇文章写得很好,对吗?”
妈妈没有对文章的质量发表意见。只是要把她看透似地盯着她,使劲划断了几根火柴才点着了一支香烟。
“是谁跟你讲这些事的?”
“是列昂尼德·谢尔盖耶维奇·柳别列茨基。”
“一个书生气十足的知识分子!”妈妈大笑了两声,又问道:“他还对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什么了。噢,对了,他当然还说了些话,说到了公正,还有……”
妈妈猛然转过头来,两眼又闪着熟悉的寒光。她说:“就这样说定了:你不曾写过这篇文章,也不会再写,永远不会再写。”
“可这是不公正的……”
“唯有对社会有利的事才是公正的,只有这样才是公正。你要记住!”
“那么人呢?就一般的人而言呢?”
“一般的人是没有的,没有!有的只是公民,你必须相信这一点,必须相信!”
妈妈转过身去,神经质地划起火柴来,却没有发现自己叼在嘴边的那支香烟正在使劲冒烟。
第五章
济娜梦见一个成年男人正在吻她。这个情况又惊人、又舒服,但并不可怕,因为妈妈就在附近。济娜知道,妈妈在附近,可以呼救,但是她没有这样做。梦渐渐醒了,亲吻也随之消逝。济娜紧紧地把眼睛闭了又闭,希望那人哪怕再来吻她一次。
她终究不得不醒来,但她不睁开眼睛,用两只脚把被子蹬开,等到身子觉得有点冷才坐了起来。
她一睁开眼便看见一件可怕的东西:在椅子上放着的不是夏天穿的紧身薄裤衩,却是长及膝盖的针织短裤。甜蜜的梦境、清晨的欢乐、新的一天的乐趣一下子全都完了。
济娜抄起短裤,只穿着衬衣便扑向阿房。
“妈妈,这是什么?你说,这是什么?”
爸爸和妈妈正在吃早饭,济娜身在门外,只把脑袋和一只手探进厨房。
“今天是十月一号,”妈妈安详地说,“该穿厚内衣裤了。”
“可是我觉得我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你不是个小孩子,这不过是你自己这样觉得就是了。”
“那为什么,为什么我得穿这受罪的玩意儿!”女儿无可奈何地嚷开了。
“那是因为你总是到处乱坐,容易着凉。”
“济娜,别闹了。”爸爸笑着说,“我们不是生活在非洲,气候规定该穿什么,你就穿什么吧。”
“那不是气候规定的,是妈妈规定的!”济娜又嚷起来了,“别的女孩子都穿得象个女孩子,我就得穿得象个丑八怪!”
“你现在可真是个丑八怪:不洗脸,不梳头,还不穿好衣服。”
济娜伤心地抽噎了一声便跑了。爸爸和妈妈对视了一下,会心地微笑了。
“我们的女儿一天天长大啦。”妈妈说。
“可以出嫁了!”爸爸加了一句。
他们在几个女儿当中最疼这个女儿,但又尽量不把这一点表现出来,对她的教育还非常严格。直到如今,济娜还必须在十点半上床睡觉,没有看过夜场电影,连看戏也只能看日场。这种生活制度(包括这条可恶的冬天衬裤在内)从来不曾使济娜觉得是个多大的束缚与负担,可是近来她却越来越频繁地为此吵闹,她的吵闹虽然没有获得什么可见的结果,但是爸爸和妈妈却露出特别的笑容,怀着自豪的心情看着女儿逐日长大成人。他们一家和睦,两个大女儿出嫁之后,全家更是团结一致。什么问越都全家讨论,合力解决,但是就象俄国家庭常有的那样,母亲不知不觉,不花很大气力,也不耀武扬威,就把全家的缰绳握在了自己手中。
“孩子,你永远不要惹丈夫生气。男人的自尊心很强,要是有谁老指派他们,他们就特别受不了。随时随地都要心平气和,要温存、体贴,不要拒绝做小事儿,而且还要尽量做得象是按他的意思做的一样。咱们能驾御靠的就是温柔。”
妈妈不急不忙、小心谨慎地训练着女儿,使她能够适应将来的家庭生活。济娜知道了很多所有女孩子都应该懂得的事情,安安稳稳地从童年过渡到少女时期,没有经受过很多女孩子都会遇到的那种震动。
爸爸不干预对女儿的教育。他和阿尔乔姆的爸爸和两个哥哥都在同一个工厂工作;他既是工长,又是工会工厂委员会的委员,还领导着《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学习小组,忙得两脚朝天。在难得遇到的空闲时间里,他便和女儿谈论国际形势问题。鉴于妈妈说过,男人的自尊心很强,所以济娜有礼貌地听着,但是她那双粉红色的耳朵并没把爸爸的话听进去。
吃早饭的时候,济娜的心情坏透了,可是等她快吃完时,觉得生活似乎又不再是悲剧性的了。她快快活活、很响地亲了妈妈一下(爸爸这时已经去上班了),心不在焉地听完妈妈嘱咐的例行任务(洗涮东西、扫净地板、收拾房间),马上连蹦带跳跑出门去。等门刚刚关上,她便把书包一扔撩起裙子,把衬裤卷到高得不能再高。两条腿的上部自然是粗一点,松紧带勒进肉里,勒得很疼,但是济娜要美,也就顾不得服么多了。她把这个程序完成之后,冲着门吐了吐舌头,捡起书包,连蹦带跳地(她在忘形之际,有时仍然金蹦蹦跳附地跑的)向学校奔去。
似是一拐过街角,济娜突然改变步法,行色匆匆,迈着坚定的步子,活象一个大忙人。原来十年级的美男子,那个身在其位、不谋其政的终身班长尤拉迎面走了过来。
“你好!”尤拉说着便和她并排走起来。
“你好!”他尽量装出无动于衷的样子回答。
“你今天晚上干什么?”
“还不知道,不过,一定很忙。”
“去看场电影怎么样?”尤拉拿出两张电影票晃了晁。“片子很棒,走后门才弄到了两张晚场票。”
济娜马上在心中掂量了一下;妈妈上夜班,要夜里两点钟以后才回到家。至于爸爸嘛,那还好对付。
“是不是你们家里还把你看成小孩子,九点钟就撵你上床睡觉?”
“瞧你说的!”济娜轻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我不过是在考虑怎样去拒绝一个人罢了。好的,等放了学我再决定吧。”
“你倒是说呀:去还是不去?”
“去,但是这个字我要到放学才说。你听明白了没有?你往前走吧,我不希望节外生枝。”
其实绝不会出现节外生枝的情况,但是济娜认为应该抬高自己的身价。
被搞得大惑不解的美男子加快了脚步,济挪则得意洋洋,放慢了步子。等他们到达学校时,两人已经拉开了足够的距离。
济娜这时已经没有心思学习,她觉得每堂课都长得令人生厌,好象不是上四十五分钟,而是上四十四小时。济娜痛苦、叹气,在座位上坐不安生,动来动去,受到老师三次批评。等到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铃响过之后,她突然害怕起来,无法站起身离开座位。
“走吧!”伊斯克拉叫她了,“我在书里看到一段很有意思的思想……你怎么啦?”
“我没怎么呀。”济娜还是象根木头似的坐着不动。
“那你干吗还坐着不动?”
“因为我要去看医生。”她脑袋一想到什么借口就赶紧说出来,“我是说,我先去找妈妈,然后……他们再领我去。”
阿尔乔姆好象成心捣乱似的也没走,正同若尔卡争论着什么问题,看也没看她一眼。济娜幸灾乐祸地想道:“哼,你要是知道我和谁一起去看电影,你大概就会往我这边瞧了!”
伊斯克拉没向女朋友问出个所以然,就自己走了。过了不久,阿尔乔姆和若尔卡也离开了教室,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