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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向远方掠去,瞬息之间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其余的匪徒也迅速退下了楼船。
手下的武士看到敌人撤退,正欲追赶,被我大声喝住。
看着那星星点点的渔火四散而去,直到完全消失,雍王才无力的瘫软在甲板上,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那场恐惧,还是有感于两名歌姬的枉死,浑浊的双目居然流出泪来。
我把采雪已经变得微凉的娇躯横抱在怀中,大声吼叫道:“御医!”
御医孙三分在皇宫之中排名第三,真正的水平却是所有御医之首,他为人木讷,不擅言辞,四品医官的职位已经整整二十年未曾变动。我自小身体强健,和他唯一的一次接触,就是母亲生我之时。
我用银质剪刀,剪开采雪完全被鲜血浸透的棉衣,她细腻柔滑的背脊展露在我的眼前,艳如娇雪般的右肩下,有一道寸许长度的血口,鲜血仍然在不断的流出,我的内心忍不住颤抖起来。
孙三分打开随身的药箱,从中取出药酒和纱绵。
我冷冷道:“今日之事,除了你我之外,我不想有第三个人知道!”
孙三分用药酒擦去采雪伤口周围的血迹,淡然道:“孙某为人,该说的不想去说,不该说不屑去说!”
我欣赏的点了点头。
孙三分将蚕丝穿入金针,凝神贯注的将刀口缝合起来,又在上面覆好他自己调配的伤药,用白纱将伤口包扎停当。
“她的伤势可有大碍?”我对采雪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孙三分缓缓合上药箱,他的额头也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殿下放心,短剑虽然锋利,可是入肉并不太深,并未伤及肺腑。”
“那她为何至今还未醒来?”
“因为失血太多,加上她体质虚弱,恐怕要等上一段时间才会醒来。”
我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孙三分又道:“我会调制一些补血理气的药物,相信一月之内,这位公子定然可以完全康复。”这句话充分证明,他远非别人所说的那样迂腐,短时间内我对他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这时舱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侍卫在门口焦急的喊道:“平王殿下,雍王出事了!”
我内心猛然一怔,向孙三分道:“你跟我去看看!”转身慌忙向舱外走去。
雍王发髻散乱的站在一群武士的前方,他手上握着一把仍然在滴血的长剑,脚下躺着一名受伤的水手,他声嘶力竭的叫道:“转向!送我回康都!”那群武士都是他带来的心腹,看情形显然站在了他的一边。
我分开众人向雍王走去。
“不要过来!”雍王把锋利的长剑架在水手的脖颈之上,双目通红的叫道:“快让他们转向返回康都,否则我……我就将他们全部杀死,然后自刎在你的面前!”
我心中暗笑,雍王绝对没有自杀的勇气,可表面上我必须装出关切之极的模样,颤声道:“皇叔……不可……”
雍王喃喃道:“我不想死在秦国……我不想死在秦国……”
“皇叔!侄儿此番入秦,实则背负大康千万百姓殷殷厚望,父皇之所以让你陪我同来,定是看中你深谋远虑,胸怀大计,必要时可以为我指点迷津。此地距秦只有一夜航程,若皇叔执意返航,侄儿唯有独自入秦,方可令百姓安心,让父皇宽慰……”
我看了地上的水手一眼:“此事和他人无关,皇叔何苦为难这些下人!”我转身向身边侍卫道:“准备行囊,在前方渡口处送我下船!”
雍王万万没有想到我会主动下船,一时间搞不清我真正的意图何在。
我又向前走了两步:“皇叔!侄儿就此与你别过,你最好对父皇说是我执意要单独前去。父皇性情暴烈,若是知道此事真相,恐怕会对皇叔不利。”
雍王一张面孔顿时变得煞白,他生平最惧怕的就是我的父皇,想到皇兄翻脸无情的样子,他整个脊背都被冷汗湿透。
我的目的就是打击他内心中最为薄弱的环节,我淡然笑道:“不过你和父皇手足情深,也许他不会深责……”
雍王握剑的右手不断发颤,剑尖终于无力的垂了下去。此时底舱的水手听到动静,一个个拿着棍棒鱼叉从舷梯冲了上来,看到同伴被雍王刺伤,无不义愤填膺,眼看一场暴乱又要发生。
我屈身扶起那名受伤的水手,将他交到孙三分的手中。那些水手已经将雍王和他的随身武士团团包围了起来。
我大声道:“诸位兄弟,请听胤空一言!”也许是我刚才在匪徒夜袭的时候表现出的勇气,这些人齐齐的静了下来。
我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屈膝在众人的面前跪了下来,谁都没有想到我一个堂堂的皇子居然跪在他们的面前,整个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我充满深情道:“胤空远离大康,不知何日才可回还,第一个需要拜的就是故土!”我恭恭敬敬的在甲板上上拜了一拜。
“第二个要拜的就是大康百姓,若没有他们,焉有我大康数百年基业!”我又在甲板上拜了一拜。
我环顾众人:“第三个要拜的就是你们,若没有众位兄弟拼死相保,胤空早已死在匪徒之手,你们保住的不仅仅是胤空之性命,还有大康万民安居乐业的希望!”我屈身又要拜下去。
“平王殿下!”激动之极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甲板上所有的武士和水手一个个热泪盈眶的跪了下去,只有雍王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我哽咽道:“楼船虽然遍体疮夷,却承载着大康万民的全部期望,能够为大康实现和平的不仅仅是我自己……还有你们,我们每一个人都肩负着同样的重担……”我一辑倒地,人群中传来激动的哭泣声。
人群缓缓散去,雍王武士和水手之间的冲突终于划上了圆满的句号,我冷冷望向一脸羞惭之色的雍王,大康的天下就荒废在这帮庸碌无为的皇亲国戚手里。
即使是雍王的亲信武士此刻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崇敬之情,我的内心却没有感到任何的得意,这些匪徒并不是为了劫取财物,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杀死我,破坏康秦之间的和谈,从刚才的事情我有理由相信,幕后的主事者来自大康的内部,而且此人定然身居高位,对我们此行的具体路线了如指掌。
雍王在危机中几近崩溃的表现,不得不引起我的警惕,我要摧垮他的全部信心,让他在整个团队中失去所有的威信。
我向雍王手下武士道:“刚才的混战中死伤了不少的水手,你们脱下铠甲,去下层帮忙!”这些武士已经被我完全折服,二话不说的脱去铠甲,加入了水手的阵营中。
雍王惶恐不安的说道:“他们都去划船,谁来保护我们的安全?”
我淡淡的笑了笑:“皇叔的舱房已经收拾完毕,我若是你,就会安安稳稳的睡到秦都!”雍王本想发火,可是遇到我凌厉的眼神,他马上垂下头,灰溜溜的向自己的船舱走去。相信在他的内心中,三十一皇侄早已非昔日那个乖巧懦弱的孩子,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孙三分已经为那名水手把伤口包扎好,他向我欣赏的点了点头,背起药箱向底舱走去,那里还有很多伤员等他救治。
回到舱房,采雪仍然处在昏迷之中,我坐在榻边,爱怜的为她擦去额上的虚汗,她的体温很烫,根据孙三分所说,发烧是正常的现象,我把毛巾用冷水打湿,覆盖在她的额头。
采雪奋不顾身为我挡住那一剑的情形始终在我的眼前浮现,我看着她憔悴的俏脸,心中默默道:“采雪,他日我若有功成名就的一天,绝不会忘记你的这份深情厚意!”
采雪娇躯突然颤抖起来,似乎坠入极其可怕的梦魇:“殿下……不要……不要……”我握住她不住舞动的柔荑,她刚刚有所平静,又惊恐道:“不要……杀我……不要……”一颗晶莹的泪水自她的眼角缓缓滑下,无声的滴落在枕边,我怜惜的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痕,这柔弱的少女一定经历过旁人无法想像的磨难。
采雪的体温始终无法降下去,我又找来了孙三分,他用金针为采雪灸治了几处穴道,而后在舱房内燃起一种熏香,清凉的薄荷气息弥散在空气之中。
我亲自把孙三分送出舱外,他却没有即刻离去的意思,低声道:“老朽有几句话想问殿下。”
我点了点头道:“孙先生有话尽管直说。”
孙三分和我来到船头处坐下,远处的天空已经露出一丝青灰之色,新的一天即将来临,历经一夜的战火惊魂,我身上的衣服破损多处,脸上也有多处被烟火熏黑的痕迹,不过这丝毫无损于我的勃勃英姿。
孙三分将药箱在我们两人之间放下,双目炯炯有神盯住我道:“老朽有一事不明,秦国乃虎狼之国,众皇子个个避之不及,平王为何逆流而上,只身前往险境,难道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吗?”
我淡淡笑了笑,反问道:“先生以为呢?”
孙三分正色道:“人生于世上,凡事必首先考虑自身利益安危,即使圣贤仍未能免俗也,殿下明知前途艰险,仍冒险为之,必然是另有所图!”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孙三分对我说这席话目的究竟何在?
孙三分继续说道:“殿下昨夜之所为让老朽豁然开朗!”
我的目光停留在孙三分深邃的双眸上,此人高深莫测,决不像他表面显现出的模样。
孙三分道:“殿下以万民为己任,实则已经将自身利益与大康子民融为一体,殿下已将大康看为自己的一部分……”
我已经听出他话后潜藏的意思,淡淡挥了挥手道:“先生多想了,胤空只想化解眼前的这场战事,让百姓免于战火之灾,并没有先生所说的宏图大志!”
我起身正要离去,却听孙三分道:“老朽虽然年迈,但还清清楚楚记得殿下降生那天的情景……”
我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