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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门缝里伸出的那只小爪子,身上一寒,“不了,不了,你快放了它们吧。”
纳兰咬了咬牙,“宝贝,我知道不应该再吓你了,可是,只有你能认得出来他们了。”
我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纳兰已经拖着我的手,走向杂物间,我们俩站在门口,“花——花——怕——开花——开花——” 一阵嘶哑而又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又有了那种细菌在身上爬的感觉。
我抬起头来,哀求地望着纳兰,他根本不看我的眼睛,“小猫,你不用怕,我能抓到它们,也就能让它们不能伤害你。”
纳兰推开了门,我慢慢睁开眼睛,从门缝望进去,那两个小东西被纳兰用绳子绑到一起,正在地板上蠕动。它们四肢小木棒一样又细又小,像猴子一样蜷缩着身子,身上没有毛,皮肤是棕黑色的,还皱巴巴的。它们的身高像三、四岁的孩子一般大小,却又廋小得多,看起来骨骼还很软,难怪会藏在屋子而我们却发现不了。突然,其中的一个目光和我相撞,它的眼睛就像磁铁遇到磁石一般向我吸来,眼中放出痴馋的光,它痴笑着,嘴边挂着诞水,“小姐姐,开开门,我要进去——”
“兰陵花园”的一幕幕像蒙太奇一样在我脑中重现,它们当时趴在窗上,也是这样望着我!我受不了了!“鬼!鬼!小鬼!”
纳兰看到我的反应,手疾眼快地关上了门,把我搂在怀里。我也一头扎在他温暧宽阔的怀里,再也不想出来了。过了好一会儿,纳兰把我抱到了卧室里,轻轻地放在床上,又为我盖上了被子,不停地轻轻抚着我的脸,我平静了许多。
“宝贝,它们是你在‘兰陵花园’里看到的那两个吗?”
我痛苦地点了点头。
“好,”纳兰的脸上又出现了那幅恶狠狠的表情,“我这就去给你出气!”
“纳兰,”我伸出双手,“我好怕,不要离开我。”
纳兰的眼睛根本就不看我,“别怕,等我处理完它们,马上就回来陪你!”
屋子里一片寂静。纳兰去了很久,很久,也没声音,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我缩在被子里,呆呆地望着梳妆台上的圣母像。我望着她那慈祥、喜悦、宁静的面庞,泪流满面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我?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根本没想过要去伤害别人,难道,是我不小心冲撞了冥冥之中水莲花愤怒难平的幽魂?”
“砰——砰——”两声惊天动地的响声,震耳欲聋。我觉得心脏从自己的胸腔里飘了出去,头脑中一片空白。一会,我听到玻璃窗犹在震动,才感到自己恢复了知觉,心也重新跳动了起来,我想起来了,那应该是纳兰猎枪的声音。
不一会,纳兰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来了,我忙坐起身来,他推开了门,浑身是血。
“小猫,小猫——”一贯冷静沉稳、从容不迫的他像一个受伤的孩子一样扑到我的怀里,把头深深地埋在我的胸脯上。我呆住了,过了好一会,我才回过神来,用手轻轻的抚着他的头。
“小猫,我不是人,我有罪,我对不起你——我配不上你——”他像个野兽一般嚎叫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就是因为他杀了那两个小怪物?不过说来也怪,当纳兰表现出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的时候,我永远都是赖在他怀里撒娇的小孩子;而他表现出一幅受伤害的样子时,竟然激起了我一种母性的怜爱,我有一种保护他、照顾他、安抚他的愿望。
“纳兰,你到底怎么了?说出来吧,我们一起解决!”我惊奇地发现,我的声音大而沉稳,像个成熟的女人一样。是啊,我本来就该这样嘛。我是他的妻子,我应该变得成熟,变得坚强起来,替他分忧、解愁,而不应该像个小孩子一样,永远缩在他的羽翼下。
“小猫,我有罪,我该死,你还爱我吗?”纳兰的脸上是一种极度的绝望与悲痛的表情,“我配不上你,是我害了你。”
刚才的打击太大了,纳兰有点糊涂了,我抚着他的头,“纳兰,这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错,是我把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招到家里来了。”
“不,不是你,是我!是我害了你,是我的错,你懂吗?”他的眼睛通红通红的,悔恨和绝望的火焰在灼烧着他。
“我懂,我懂。”我慌忙说,像哄小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纳兰太过于自责了,在这一段时间里,他的确对我照顾不周,可是,他的公司也有太多的事等着他去做,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呀。
“不——不——”他疯狂地摇着头,“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杀的其实是——”我在敛声屏气地等他说,他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脸上一幅大梦初醒的样子,好像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和谁说话。
“什么?是什么?”我急切地问。
“是人——”他轻声说,同时低下头去。
“噢,我早就猜到了,”我故做轻松地说,“即使是人又怎么了?你看那两个小东西的样子,哪里像人?杀了他们也没什么的。”其实我的心里也真有点这么想,叫那两个东西作“人”,简直是对人的一种玷污。真不明白那俩“人”怎么会变成那个鬼样子,是天生的这样子,还是水莲花……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你别说了!”他突然低喝了一句,痛苦地用手抱着头。看到他这样子,我心里难过极了,是我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即使是勇敢坚强如纳兰,即使是令人作呕如那两个小怪物,纳兰杀的毕竟是人啊。
“纳兰,不要怕,”我抚着他的手说,“一切都过去的。经过了这么多事,我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只要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呢?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到澳洲去,我和我的爸爸妈妈住在一起,我们再也不要想这些烦人的事情了。”
纳兰抱着我,拼命地吻我,一边说,“我们到澳洲去,到澳洲去……”
我几乎窒息了,但还是拼命地回应他。
过了一会,他平静下来,“小猫,给我倒杯水去。”
我答应了一声,纳兰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坐在床边抽烟。
“刚才的事,你必须守口如瓶,不要和任何人说起,否则,我们会有大麻烦的,我杀的毕竟是人啊。”
“我知道,”我点点头说,“小琴我都不和她说。”
“小猫,”他说,“你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吗?”
我摇了摇头,瞪大了眼睛,急切地想知道下文。
“我这些天,生意遇到了大麻烦,心里烦得很,”纳兰吐了口烟圈,“我也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要不是鬼就好了,”我说,“我最怕的就是鬼。”
“傻丫头,”纳兰笑了一下,“在大多数时候,人比鬼还要可怕,要是鬼就好了……生意上的事,我已经怀疑公司里的一个人了,这个不用你管。我现在想知道,关于水莲花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是水莲花,那就是鬼了,”我打了一个寒颤,“张医生亲口告诉我,她死了。”
“什么?”他吃了一惊,“他和你说这个干嘛?”
“我也不知道,他说他亲手验的尸。”
“什么?”他问,“他亲手验的尸?”
“他就是这么说的啊,怎么了?”
“没什么。”他哼了一声,“故弄玄虚罢了。”
“小猫,现在我们想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一个线索。”
我望着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你是说,我们再去一次‘兰陵花园?’”
他摇了摇头,“你想,公安在那里都查不出什么来,肯定是有人将证据转移走了,我们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那……”
“我们去找小鱼。”他说。
四、
小鱼所在的“精神疾病治疗与预防中心”很偏僻,在一个叫“太平桥”的地方,车开了很长时间也没到。我默默地望着窗外厚厚的白雪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枝条。路边有人又拉电线又测量,不知在忙活着什么。纳兰虽然昨晚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但并不像我想像中的那样乐于和我交流,而是在一旁默默的想心事,不管我挑起什么话题,他都是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这多少有点打消我想要变得“勇敢坚强”起来的积极性,我也就不再去打扰他,他这一阵也够烦的了。想到就要见到小鱼了,我心中一阵伤感,也有些大难后重逢的激动,但更多的是愧疚。小鱼应该不会怪我吧?要知道,那天我也离疯掉不远了。
小鱼的外伤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她的头发被剪得很短,一大块红色的头皮醒目地露在外面。她蜷缩着身子,眼睛里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嘴里还不时“嘿、嘿”地神经质地傻笑着。
“她现在已经不大认识人了,”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收了纳兰的两条中华,很殷勤地向我们介绍,“前几天有个男的来看她,还被她咬了一口呢。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争取早点把她治好。好了,我不说了,你们和她说会话吧,记住,越温柔越好。”
“小鱼,小鱼,你怎么样?你没事吧?”我手抓着铁栏杆,焦急地问。
小鱼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开了口,“花花——怕——开花——开花——”
天啊,她嘴里说的竟然和两个“小鬼”一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回头看着纳兰,他眼睛盯着小鱼,露出慈爱而悲悯的神色。他挥了挥手,示意我走开,我退到了一旁。
他蹲下身,像哄小孩子一样对小鱼说,“你说得不对,是不是这样?马兰花啊马兰花啊,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们在讲话,请你马上就开花!”
我呆住了,纳兰这是在说什么呢?谁知小鱼开始只是张大了嘴,怔怔地听着,后来竟拍手笑起来,“对了,对了,就是这样!”
纳兰却像早有预料似的,问小鱼,“他见过他们俩了?”他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大概是指那两个“小鬼”。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