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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透过他肩膀往画板上看去,他画得异常专心,完全没注意到我靠近。他忽然抬起头望着树丛,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树上是只鹌鹑,而Vincent正仔细一笔一划地勾勒出鸟翼。我发觉要是扣除他的个性,这男人还算得上是气质帅哥。
我想凑近一点看,结果我怀里的雀鹰却忽然尖叫一声,吓了我一大跳,Vincent也立刻回过头来。“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你是……?”他眯起眼睛,好像很困惑的样子。
“……昨天晚上,和你一道上山的人,记得吗?”
“喔,对,你是借我们帐蓬的人嘛!不好意思,Morris说回T市的直达车要到下午才有,我觉得这里很漂亮,忍不住就自己出来逛逛。”他边说边轻咳了两声,别过头又转了回来,大概是昨晚山里太冷,所以感冒了。
“你在画画吗?”
“啊,是的,我在画鹌鹑,你要看吗?”
“可以吗?”我说。男人便微笑着把画从画板上拿下来,交到我手上,我在他身边的木椿上坐下,拿着画看了一阵,然后怯怯地抬起头,
“呃……我知道有一种画派,叫做野兽派还抽象派还是超自然主义什么的……”
“不,只是单纯的素描而已。”Vincent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怎么样,像吗?”
“……这是只很有个性的鹌鹑。”与其说是鹌鹑,我觉得画布上的东西比较像蟑螂,可是看着鹌鹑怎么能画出蟑螂,这也是很厉害的一件事。我由衷地这么想。
“果然还是画得不像吗?”Vincent的脸像孩子一样扁了下来。
“呀,你不要在意,我不太懂画。”
“没关系,我知道我画得很糟。”然后他哭了。
“呃……”我看着至少也有三十多岁,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带春雨的男人,我不太会安慰人,也不擅长人类的恭维,我只好转移话题:“那、那个,你是画家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别哭了,我真的不是故意……”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准哭。”
“啊,是的。”他立时正襟危坐。我看着眼角带泪的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如果他是女孩子的话,应该会很让人疼惜吧?
“我不是画家,其实我以前是个外科医师。”他说,我有点惊讶,因为这还真看不出来。他忽然伸出手,用五指抚摸着身边的画板,露出怀念的笑容:
“我的伴侣才是画家,他专门画各种动物,特别是鸟类,我们都很喜欢动物。”
我顿时对他产生好感。“那你的妻子……”
“他去世了。”Vincent的声音很平静。
“啊,对不起。”
Vincent微微挤出一笑,又看着那个画板:“这是他平常工作用的画板,他死了之后,我就一直带着他,久了就想没事也自己画一画。可惜叫医生画画,好像还是太勉强了些啊,啊哈哈。”我又问道:“那你妻子她……”他却忽然打断我的话,
“不是妻子喔。”
“咦?”
“他不是妻子,虽然说他以前都叫我老婆啦,不过叫他妻子他肯定会生气……Lawrence是男的。”
我大吃一惊。“等、等一下,那Morris到底是……”
“嗯,那孩子和Lawrence有血缘关系,但和我没有。”
“喔……”我愣愣地看着他,Vincent大概看我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竟然笑了,然后放下画笔。“你听过代理孕母吗?”
“代理孕母?”
“是的,仔细讲起来很复杂,但简而言之,代理孕母就是借别的女性的子宫,来生自己的小孩,大部分是给患有不孕症的夫妻,一圆孩子梦的技术。”我听得很专心,因为这是我从没接触过的世界:
“以前人工生殖法还没通过前,这是非法的,很多夫妻都要偷偷做,但现在T市已经准许了,不过因为T市不承认同性的夫妻,所以我和Lawrence本来想申请也没办法。好在我因为职业的关系,在人工生殖中心那里有些人脉,他们才破例让我们做。”
“咦……可是,呃,我不太懂,雄性只有……精子不是吗?那雌性那部分……”
“对,所以必须用到该名代理孕母的卵子,体外受精后再放回孕母子宫着床。这是代理孕母的一种型态,一般夫妻当妻的卵子有问题时,就会采取这种方式。虽然不需要经过性茭的程序,但很多人觉得形同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生小孩,所以争议很大。”
我听得半懂半不懂,只觉得这是离我很遥远的世界,但不知为何又有些感慨。
“哈……你一定觉得我们很蠢吧!上帝明明安排好由雄性和雌性茭配,就能生出爱的结晶,但是人类如此妄自尊大,竟然做出这种完全违反自然的事情,只为了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Vincent苦笑着说。
我沉默下来。人类确实做了很多很多违逆自然法则的事,这也是我如此讨厌同类的地方,但是先天不足的人,真的就该顺从命运吗?
Vincent忽然从木椿上站起来,把画板重新背在身上,然后转向我。“我想再往里面走一走,陪我散步一段?”
“咦,可是我还要找John……”
“可以吧,可以陪我吧?拜托,我跟营区的路不熟。”他开始泪眼盈眶。
“……好吧。”
我和他踩着初夏新长的绿草,在逐渐移动的光影间散步,林子里有条简单的石子步道,所以虽然昨夜微雨,地面有点泥泞,可是并不难走。John似乎也没在树林里,我忽然想到Johnny,早知道就带他一起来了,和灰狼一起晨间散步一定很不错。
不过Vincent先生的咳嗽又严重起来,我想起男孩曾说过他身体不好,不会是得了肺炎之类的病吧!但Vincent似乎完全不在意,走到半路又和我聊了起来。
“其实Morris一直和Lawrence比较亲,可能血缘真的有差,因为以前我的工作很忙,Morris从三岁开始,就和Lawrence到处找动物画,那时候真的很愉快。”
我想起那男孩在我翻译雀鹰的话时,露出的灿烂笑容。Vincent继续说,
“他是个很早熟的孩子,平常也很照顾我。不过他好像不认为我是他爸爸,从来不肯叫我老爸,也难怪,毕竟对这么小的孩子而言,两个爸爸有点奇怪吧!哈哈。”Vincent摸着头,我觉得他语气里有些许落寞:
“Morris很像Lawrence,都是能干又有主见的男孩子,我就完全不行了。”Vincent低着头,大概是看我一直沉默不语,他连忙又说:
“不好意思,这些话题很无聊吧?你和你爸的感情那么好,应该没这种问题。”
“啊,John不是我爸,他只是我的监护人而已。”我赶快说。
“监护人?”Vincent看起来十分惊讶:“那你的父母……”
“好像是死了吧,天知道。我和John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过是他抚养我长大。”
他听完我的话,似乎很感兴趣地看着我。半晌才点头:“原来是这样。”他顿了一下,又说:
“Lawrence去世之后,这孩子就几乎什么也不和我聊了,他一直不能原谅我害死了他承认的爸爸,倒是一天到晚和他那只幼鹰说话,两个人还常常一起看连续剧和电影,有时Morris还会把他藏到袋子里,一起去看歌剧之类的东西。一人一鹰感情很好。”
原来那只雀鹰的戏剧癖是这样来的。
“害死?”我问道。不过Vincent还来不及回答,我怀里的雀鹰忽然咻地一声飞了起来,飞到半空中又后继无力,碰地一声坠到树林里,把枝叶撞得漫天乱飞,我连忙跑过去把他捡起来,质问他说:“喂,不是说机密任务不能发出声音吗?你怎么违约?”
“机密任务?喔,小女子什么都不知道,小女子纯洁可爱什么都会做,请不要伤害我也不要强Jian我!”
“…………”Morris平常都让他看什么样的连续剧?
我听到背后传来呻吟,Vincent正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好像被乱飞的树枝打伤了,手指滴着血,我赶忙过去帮忙:“Vincent先生,你还好吧?”
“不,先不要过来。”没想到他竟然阻止我,“先不要过来……比较好。”
我一头雾水地愣在那,Vincent比平常冷静地站直起身,从口袋里拿出白布一类的东西,迅速地包扎了伤口。然后对我微微一笑:“这样就没问题了,抱歉吓到了你。”
“啊,不会。”
“虽然这一点血是没什么关系,不过我怕你事后想起来会觉得恐怖,所以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Vincent说。我一脸问号地看着他,他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定,看着我说道,“我的伴侣,就是Lawrence,他是死于HIV病毒。”
我一时反应不来。“HIV?啊……就是那个AID……”
“嗯,后天免疫缺乏症候群,俗称AIDS。”Vincent用近乎专业的口吻说道,对于夺走他一生挚爱的病因,他冷静的不像平常的他,我本来以为他会哭哭啼啼,但是他没有,连一点泪光都看不到。
“难道说,Vincent先生已经被他感染……”
“不,正好相反。”Vincent紧紧地抱着手中的画板,
“是我传染给他的。”
我呆了呆,虽然我对
AIDS不太了解,但因为这个病相当有名,因此多多少少会听到一些传闻。例如不可以和AIDS病患共用牙刷啦、AIDS的感染者在车站拿针头乱戳人啦,或是毒品使用者因为共用针头而连续感染,总之都是些不好的传闻。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同性恋者和AIDS的关系,有人说AIDS是神为了惩罚同性恋者而创造的病。
“你一定在想说,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