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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狗停下脚步,好像是只普通的杂种狗,毛色褐白交杂,属于城市里到处都看得见的类型。他好像很意外我会和他说话,抬头看了我一眼:“你听得懂俺说话?”我点点头,停下来喘口气,又问他:
“你常在这附近散步吗?可以问你一点问题吗?”
“啥?什么伞布?”
“是散步!我想问您,以前这时间有没有看过一只盲眼的拉布拉多?”
“啥龙眼的布达拉宫?”
……糟了,看来是只年纪很大的流浪狗。
但附近也没有其他的狗,我只好掏出我在速食店里吃剩的汉堡,邀请他一起坐到垃圾桶旁,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让这只老狗了解大致的情况。
“喔!泥说那只瞎了眼的狗啊,有低有低,俺之前常看到他,他每天晚上都会和他的宠物一同出来散步。还常撞到在拉机桶里找吃的俺,把俺撞进拉机桶里。”老狗吃着我的汉堡,悠闲地摇着他脏兮兮的尾巴。
“那你最近有看到他吗?”我又问。
“啥?”
“你最近有没有看到他!”再这样下去,邻居要告我妨碍安宁了。
“最近么……最近俺倒是没看见。最后一次看见他,他好像同他滴宠物在一块,他的宠物好像受了伤哩,就在那户人家滴门前。”
我几乎跳起来。受伤!这就是了!“受伤吗?是很重的伤吗?”
“好像是被车给撞了哩,他的宠物流血好可怕低,他也急得团团转,开车的人马上下车来看他,不晓得他们说了些什么,俺觉得没趣,就烙跑去。但后来俺又看到他们绕了回来,他宠物头上贴了纱布,好像没啥大毛病,然后他们就回家去哩。”
咦……?原来不是受重伤所以才没再出来散步吗?我心里疑惑,又问道:“你没看到是谁撞到他吗?他大概是在那里被撞的?”
“俺想想,就他家门前吧!那个人类就住在那边那幢铁皮屋里,那边好像是出租低,住的都是穷鬼,拉机桶里啥也没有。”老狗的耳朵朝长街的那头摇了摇。“他被撞到之后,隔天还有再出来散步吗?”
“啥葛屁?他没葛屁。”
“是隔天。”
“喔,原来是隔天么?没有哩,俺想起来了,那是最后一次看到那个瞎子咧。”
所以被车撞果然是关键吗……?我想不透这其中的奥秘,于是便从垃圾桶旁站了起来,那只老狗享用完了我的汉堡,满足地摇着尾巴。我弯下腰来问他:
“谢谢你喔,老先生。如果我之后还有问题,可以再来问你吗?”
“吻我?不用哩,俺老骨头一把了,俺会害羞低。”
“…………”
我决定回去向委托我的波斯猫报备,我找到今天经过的人家,那只白子猫已经不在棚架下。想起他好像说过晚上都会出去玩,正想作罢离去,他的声音忽然从高处传来:“喂,华生,我在这里!”
我连忙抬头,月光下,苍白如霜的波斯猫正闲适地趴在他家屋顶上。我从早上就觉得这房子很漂亮,波斯猫的主人肯定是有钱了,不知是那里的钢琴家,能在T市买到这样的别墅,应该不是小人物。
波斯猫又朝我招招爪子,好像要我爬上来的样子。我左右张望了一下,发觉围墙后有梯子可以通到屋顶,我稍微迟疑了一下,毕竟猫也算是这家的一份子,我受他的邀请进去,应该不算是非法入侵吧!
“我找到线索了。”一爬上屋顶,我就迫不及待地说。
“喔?干得好啊华生。”
于是我把那只老狗说的话,大致说给波斯猫听。那只猫听了一会儿,侧着头问我:
“被车撞?是几月几号?”
“几月几号?我没问。”
“撞到那个人类的车,是什么样的车?”
“啊……我忘记问了。”
“啧啧啧,华生哪,身为一位敏锐的侦探,要随时注意每一个地方,任何一点小线索都不能放过,才不会和真相擦身而过。”
“……我明白了,福尔摩斯先生。”
“不知道几月几日吗……嗯,我想想,那天我在附近的街上都没看到小导,就跑到他家里看……然后正好看到他们回家的背影,我还在想他们怎么会那么早就回家呢!那天应该是七月初,那之后我就再也没看到他们了。”
“这么说来,那天晚上就是他们被撞到的晚上?”
“你得到他了。”
波斯猫笑了一声,把头枕在两只前脚上。像在做日光浴一样,温顺地趴了下来,月光柔和地洒在它身上,我又想起John的说法:Moon Chikd,月亮的孩子们。
“只要再查清楚,为什么小导的宠物被车撞之后,就不再出来散步就行了。要是知道是什么车那就更好了。啊~~要是白天也能出去的话,就可以问附近的猫了。”
白猫在屋顶上翻了一圈,我看着他近乎病态的苍白毛色。“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嗯?”
“为什么你会叫他导盲犬啊?”
“耶?因为他本来就是导盲犬啊!”
“……可是他眼睛不是看不见吗?”
“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哟!我听小导说,在人类世界里,导盲犬是很难取得的珍宝,很多盲人排队都等不到,就算找到了,宠物和导盲犬之间,也要长期培养默契,并不是随便抓一只狗和一只人类就可以了。那是很专业的工作。”
“喔……”
“人类和导盲犬间,就像是朋友一样,到死之前都会在一起。你们人类的寿命比较长,小导从小就和那个人类在一起,已经快十二年了,是到晚年才瞎的。但是小导的宠物不想和他分开,尽管知道小导已经不能帮他带路,他出门还是会带着他,就算一起碰碰撞撞,也胜过一个人独自摸索。”
不晓得为什么,我觉得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你是在……那位导盲犬先生瞎了之后才认识他的吗?”
“是啊,因为我只有太阳完全下山了才能出来玩,和附近的猫都不熟。所以我通常都像这样趴在围墙或屋顶上,自己一个人晒月光浴。有一次小导走过这里,因为他们的移动方式很奇特,一下子我就注意到了,猫是很好奇的生物,于是我养成每天在定点等他们走过的习惯。小导也知道我在等他。”
“为什么?他不是已经看不见了?”
“别小看狗,比起迟钝的人类,他的耳朵可是连猫跳到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到。”
“喔。”
“有一次,他家宠物在我家门前跌倒了,爬了好久都爬不起来。那天我刚好被我家宠物的钢琴盖夹到尾巴,心情很差,所以趴在围墙上哭,小导听到了,就问我说:‘你为什么哭呢?’我没好气的回答他:‘因为我总是看不到太阳。’结果小导笑着对我说:‘你看不到太阳,可是我连月亮都看不到呢。’”
“所以你们就谈起恋爱了?”
“也不能这样说,那是慢慢培养的,又不是火车时刻表,还算从几分几秒到班咧。何况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还搞什么‘我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好吗?’这种游戏,总之他每次经过,我们都会聊一聊天,不知不觉地就越聊越多,开始对彼此都有好感。好像我们从很久以前就该认识,只是以往总是擦肩而过而已。”
“……恕我冒昧,您今年贵庚?”
“以你们人类的说法,应该是十四岁吧。小导是十五岁。”
十五岁……我记得John说过,家猫的平均年龄只有十二岁到十五岁,狗的寿命则很少超过十五年,我忽然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原来在我面前的,是一段黄昏之恋啊!我本来对这只猫对我颐指气使有点不以为然,现在觉得,敬老尊贤好像也是应该的。
“喂!你在干什么?!”
我吓了一跳,因为人类的语言和动物的语言,在我耳里听来并无太大差别,所以我一时无法分辨是什么东西在叫我。低头才发现有人从屋里走出来,正在对我大吼,
“啊,是Chris!”
白猫叫出主人的名字。我相当震惊,因为站在屋檐下的,是一个非常魁梧的男人,大概有一百八十几公分吧!比John还高,而且一脸凶神恶煞,右脸颊上还有刀疤,身穿无袖白色上衣,脚踏蓝白拖鞋,嘴里叨根烟,正对着我不断吞云吐雾。
等下……那只猫不是说他主人是钢琴家吗?原来山X组也有钢琴分部?
“随随便便跑到老子家屋顶干什么?小子!你混那的?”我慌慌张张站起来,本能地想要逃走,没想到一个重心不稳,竟然从屋顶上滑了下去。我惊叫一声,白猫紧张地跳到我身边,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坠落。
“啊……!”
我本来以为就算不死,大概断一条腿少不了,没想到身体一轻,好像被什么给接住了。我睁开眼一看,就看到一双比鬼还恐怖的大眼,还有男人索骨上醒目的刺青──还是九条龙的。我还来不及开口,就被男人的大嗓门盖过去。
“干!老子还想是谁家的贼这么大胆,原来是这么幼齿的男孩喔,年轻人,年纪轻轻就学人家闯空门,不想活了是不是?”
幼齿的男孩……是指我吗?波斯猫还挺讲义气的,他飞快地跳到主人肩膀上,用尾巴在他脖子上转圈圈。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任由他把我打横抱着,我那朋友虽然也长得很壮,但John有一种别人难以模仿的书卷气,眼前这个人完全像个飙车族。
“小子,老子问你话你是不会回答喔!干,笨猫你咬我干嘛?”
“他就是饲养你的人类……?”我问白猫。
“是啊,长得挺帅的吧?”白猫说。
我还来不及回答白猫,那位流氓钢琴家好像不耐烦的起来,竟然把我甩到他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