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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暮刚走没多久,宫里也来了人,一个衣着素服的女官带了几个宫奴,抬着几箱赏赐,捧着圣旨进了大门,阮清连忙跪下接旨,只听女官念道“奉天承运,女帝诏曰:今左都监史阮雪为保女皇舍命相护,其忠心勇气可嘉,特追封为忠勇侯,死后特准葬入皇陵,钦此。”
一时满府皆惊,包括阮清,其他前来吊唁的大臣无不面上露出大惊的神情,要知道如月国历来还没有一个大臣享过此枢荣,死后被恩准葬入皇陵的,阮雪可以说是头一个。
阮清惊疑不定,一时不敢上前去接圣旨,“大人,您是说,让我姐姐葬入皇陵么?恐怕不妥吧。”
那女官面上露出一丝淡笑“阮大人,接旨吧,确实是陛下的旨意。”
阮清这才明白,女帝对阮雪的情谊有多深,也许并不比阮雪对她的少,心里更为阮雪的遭遇痛楚起来,“谢陛下隆恩。”跪在地上,接过了圣旨,阮清站起身请女官进府一坐,女官连忙道“阮大人,下官还要回去复旨,以后来日方长。”然后指挥宫奴们将箱子一一打开,阮清一看,全是些古书古画,那女官又交代道“这些都是陛下让你给阮大人带走的东西。”
交代完,女官带着宫奴匆匆离去,阮清让人把东西都抬到了后堂。
阮雪大葬的那天,天空下起了小雨,女帝一身素衣站在城墙之上,面色忧伤,盯着长长的出殡队伍,久久无言,也许此刻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再想些什么,可她面上无人看见的眼泪出卖了她最后不加掩饰的感情,金紫衣明白,自己这辈子最爱的那个人走了,也许今后还会有不同的妃君送进宫来,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替代阮雪在她心里的位置,阮雪的死,仿佛带走了她最后的一点情爱,她就这么凄然的望着那茫茫白色队伍中的那口乌色的棺木,看着它渐行渐远。
第五十章
“阮大人,请等一下。”一个身着粉衣的小宫奴气喘嘘嘘的从宫里跑了出来。
阮清愣了一下,很生的脸,不是金紫衣身边常用的几个人,“你是哪个宫里的?”阮清问道。
“回大人,小人是玉藻宫的人,是意君请您过去一趟的。”那宫奴必恭必敬的说。
“意君?子非?”阮清有些疑惑,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么?心里本待不去,自己毕竟和他已经名分已定,他是现在是主子,而自己是奴才,又男女有别,自己怎么能深夜去深宫探视皇眷呢,她有些犹豫的看着小宫奴“这恐怕不妥吧?”
小宫奴到是一脸憔悴,“大人,还是麻烦您小的走一趟吧,时间不会很长的,您放心,宫里的规矩,奴才是知道的。”
阮清心里一时忐忑起来,莫不是子非出了什么事?要知道,他的母亲在摄政王谋逆一案里算是从犯之一,家里受了很大牵连,被抄了家,降了职。说这话也有好几个月了,不知道他在宫里有没有受什么牵连呢。
阮清看了下天色,,冲着小宫奴道“那麻烦带路了。”小宫奴见她答应了下来,脸上方有了一丝喜色,连忙前面带路,向玉藻宫走去。
夜色渐深,可玉藻宫里却光线暗淡,阮清心里有些恼火,虽说人家的母亲犯了事,可也不能这样糟蹋吧,连个灯火都不给点么?
小宫奴带完了路,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阮清担心子非,慢慢向前走着,撩开一层层宫纱,她紧张的喊着“子非?你在么?”可喊了半天,里面也没有回音,她的心越发沉重起来,直到看见内室一角桌上黯淡的烛光,才感觉到床上帐里仿佛躺着个人似的,“子非?”阮清心里有些害怕,他难道死了?这种念头促使她一步上前,掀起床帐,不禁大吃一惊,床上这个瘦的皮包骨头的人难道是子非么?顾不得君臣礼节,阮清一把抱起那瘦弱的人儿,吃惊道“子非?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出了什么事?”
那人仿佛失去了一切生命的活力般,眼睛空洞的看着阮清“什么都没有了,都没有了。”他喃喃道。
“什么都没有了,你给我说清楚。”阮清冲着他的耳边大喊道。
“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子非苍白的脸色在昏暗的烛光里越发显的虚弱,他看向阮清。
“子非,你别吓我,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阮清忍不住将他搂在怀里,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青春少年,她声音哽咽的哄着怀里这没有一丝求生意志的少年,“子非,乖,对我说,什么都没有了。”
“家,我的家没了,父亲没了,什么都没了。”他喃喃道,面色平静,可阮清的心却害怕的颤抖起来,她知道,越是悲痛的人越是表象平静,而子非太奇怪了,也太让人担心了,如果他哭了倒还好,可他偏这么怪异。
“你怎么知道的?”阮清低低的在他耳边说“谁说你父亲没了,傻瓜,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都没了,你看,我好苯,我喜欢阮清,可她不要我,母亲对我说只要我嫁进宫,就好好对我父亲,我听话了,可是我父亲却没了,你说我是不是扫把星,他们都说我是扫把星。”
子非缩在阮清怀里,“宫里总监说,我一辈子也别想见皇上了,皇上也不要我了,所以把我关进了冷宫,不见就不见,反正我也不想见她,可是,阮清,阮清都不来看我。”他神色平常的喃喃自语,可阮清听到耳朵里,心里却如惊雷般震颤,想起那天在殿上,他不顾一切的冲向自己,虽然被众人拉住,可脸上的担心却是真实可见的,人心都是肉长的,若说阮清那一刻没有一点动心是不可能的,阮清看着子非黑漆漆的眼睛,心道他还这么年轻,难道就在冷宫里这么过一辈子么?
“我要见阮清,”怀里的人突然挣扎起来,“我要去看她,我要问她,为什么那么绝情,自我进宫后,一次都不来看我,我要去见她,你放开我。”
阮清一时不备被他推倒在床上,眼看着他奔出去两步,复又倒在地上,连忙冲过来,将他扶起,“你傻啊,为了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弄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傻啊。”她又急又怒,忍不住狠狠打了子非一个巴掌。
一个巴掌过后,子非仿佛有些恢复了意识,他愣怔的看着阮清“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阮清心里又痛又气,“我就是要打你,打醒你,她都不喜欢你,你干吗一厢情愿的喜欢人家,你说你是不傻?”
子非的眼泪终于被吼了出来,他定定的看着阮清,突然哭着扑进她的怀里“带我走吧,求你,我在这里生不如死,你带我出去,我发誓我再也不缠着你,你让我去哪里都成。”
阮清搂着他瘦弱的背,心里觉的万分后悔,自己当初明知他的母亲只是利用他,为什么还要让他回京?他就象一粒棋子,万分无奈的被按在这个位置上。
回府时,母亲已经用过晚饭了,自从阮雪走后,阮清明显感到母亲对自己不再象从前那样严厉了,有时候甚至会用一种很柔的声音对自己说话,以至于自己很长时间都不太适应。
给阮静心和左君恒请了安,阮清向自己的清雅小筑走去,天太晚了,偌大的园子里也是冷冷清清的,地上的雪映着碧蓝的天幕,阮清的心略略放松了下来,走到桥头的时候却被一个人影的出现给吓了一跳。“谁,谁站在那里?”阮清喝道“是玉萧吗?”
那人缓缓转过身,却不是玉萧,“玲珑?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么?”阮清神色复杂的看着前面的男人,自摄政王死后,她本想将他放出府去,可他死活不肯,还说什么自己既然被送给阮清,就生是阮清的人,死是阮清的鬼,闹了几天,阮清只得做罢,虽然没有送他出去,可阮清也绝不去他那里看他。府里上下对金夜舞都是恨之入骨的,连带着也恨上了他送来的歌姬,既然小姐都不待见他,其他人更是对他冷言冷语,往死里糟蹋。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待阮清离他更近一些的时候,惊讶的问,只见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浑身上下都是水,此刻正站在那里瑟瑟的发着抖。
玲珑看着眼前女子秀美的脸庞,面无表情,“你到底怎么了?”阮清眼角一扫,假山后依稀仿佛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正要溜走,“给我站住,过来。”阮清大喝一声,只见飞一般跑来两个丫头,扑通一声跪在阮清面前“二小姐饶命,小的们只是和他开个玩笑,没想他真的跳进水里了。”
阮清一对秀眉立时拧了起来“小三,小四,我看你们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不管怎么说玲珑公子也算我的客人,你们怎么能乱和他开玩笑呢?还让他往水里跳,我看你们的皮痒了是不是,今天如不好好教训教训一下你们,你们连长幼尊卑都不分了。”
听了阮清这话,那两丫头更加害怕了,她们苦苦哀求道“二小姐,求你饶了我们这一次吧,下次,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算了,她们也不是有心的。”站在一边兀自发抖的玲珑难得的开口道,反正自己都习惯别人的猜忌妒恨了,从前在摄政王府得宠之时,是这样,而今在阮清这里受冷落时也如此,他淡淡的说“对不起,我的衣服湿了,我要回去换衣服了,告辞。”
阮清见他萧瑟的背影,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不缠人的时候也不是很招人讨厌的呀,可他平时干吗总是露出一张标榜着自己是“狐狸精”的风骚模样给人看呢。
“你们,还不快滚。”阮清看着仍跪在地上吓的筛糠的两个丫头,一声怒喝“都给我听好了,也让其他人也知道,我阮清今儿说了,以后我府里再出现这种落井下石,隔岸观火的行为一律家法伺候,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你们脸。”
两丫头对视一眼,吓的连忙叩头道“知道了,小的记住了。”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阮清长叹一声,本想去玉萧那里的,可想起玲珑刚才那湿露露的可怜样子,还有那眉间若有若无的愁绪让她的心一下子揪紧起来。“怎么都这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