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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周亮告诉拉拉,是帕米拉怂恿他写那封邮件的。
拉拉对此感到非常诧异,她问道:“她让你写,你就写?她自己怎么不写?”
周亮懊恼地说:“这个得我自己负责,我应该有我自己的独立判断。我只是想说一下事情的起因。”
拉拉问道,他说帕米拉怂恿他写这封信,是否有证据?
周亮垂头丧气地摇摇头。
拉拉说:“那不结了。事情说到李斯特那里,他凭什么信你不信帕米拉呀?”
周亮想了想说:“当时,她打来电话,桑得拉也在边上,我们用的是电话会议。”
拉拉打发人把周亮下边的助理桑得拉找来,结果小桑同学紧张地说,她没听清帕米拉的意思。周亮只得自认倒霉。
拉拉本来想抓紧炒了帕米拉的,结果周亮中间搞出这一单子事情来,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让帕米拉走。拉拉好生郁闷,唯有怨自己当初招周亮进来时眼神不好。
海伦鬼鬼祟祟地凑到拉拉面前,拉拉不耐烦地说:“‘老没’你要讲什么,光明正大地讲,别獐头鼠目鬼头鬼脑的!”
海伦不理会拉拉的用词,骨碌着大黑眼珠报告道:“周亮是被帕米拉给害了一下!他自己笨,帕米拉不写那个骂人的mail,让他写,他就写了。”
拉拉惊讶地反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海伦得意地说:“桑得拉告诉我的,帕米拉和周亮讲电话的时候,她就在边上。”
拉拉奇怪地说:“桑得拉说她没听清呀!”
海伦不屑地说:“什么没有听清!她是看两个主管要吵架了,害怕了,才说没听清的。再说了,周亮平时对桑得拉很不好,她也懒得管他的事。”
拉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海伦又说:“我这还有个mail呢,是帕米拉发给我和周亮的,虽然写得比较含蓄,但还是可以看出来,帕米拉出主意让周亮去写那封mail。”
拉拉让海伦把邮件发给她看看。
海伦说:“好!怎么周亮自己没有想起这封邮件吗?”
拉拉心说,因为他笨呗。
拉拉看了海伦转发的邮件,马上打电话给帕米拉,问她是否怂恿过周亮写那封邮件。帕米拉不知道拉拉已经看了她写给海伦和周亮的mail,又有桑得拉作证,自然一口否认,并说周亮会写出这样的mail,她也很吃惊。
拉拉就不再多问,转身和李斯特报告了事情的经过,又说了帕米拉在工作经历上说假话的事情。拉拉隐去了自己特地找人做背景调查的情况,只说是刚刚偶然听供应商说起的。
李斯特吃了一惊道:“可是我们招她的时候,从她的描述看,确实有主管的经验呀。”
拉拉说:“她是很聪明的,又做了多年助理,早把主管的日常职责用心看在眼里。从技术的角度看,她也确实干得了主管的活。只是从她敢撒这么大的谎,就可以看出她的诚信很成问题。”
李斯特说:“那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诚信问题是原则问题,炒吧。”
拉拉再次飞到上海,她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炒帕米拉。
虽然她没有正面说什么,但从她冷漠的态度,帕米拉感觉到大祸临头。在拉拉动手的前一天晚上,她对拉拉说:“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能给我一个机会吗?”她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露出被猎人追到山崖边的小鹿那样绝望哀求的眼神。
拉拉看了心里揪得紧,她不愿意接触帕米拉的眼神,转头硬起心肠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谈吧。”
帕米拉不肯走,走近一步说:“拉拉,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一定改正。”
拉拉敷衍道:“你很聪明,就算不在DB做,到外面也许能发展得更好。”
帕米拉恳求道:“来DB前我找了很久了,没有人出过我这么高的价钱。要是我没有了这个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这样好的工作,我每个月都要还几千的房贷。”
拉拉铁了心要炒帕米拉,一面整理着桌面,一面垂着眼皮说:“DB出你的价钱并不算很高,就是市场价格而已。”
帕米拉明白,炒她是拉拉的意思,李斯特又是个不会多干涉手下经理做决定的总监,她只有继续向拉拉求情。
拉拉不愿意再听下去,找了个借口跑掉了。
第二天,帕米拉来上班的时候,头发毛刺刺的,显然一宿没怎么睡,又刚洗过头发。她一夜之间落了形,大眼睛显得更大了。
李斯特觉得由拉拉自己和帕米拉谈不好,就让王宏和帕米拉主谈,拉拉可以自主决定是否参加谈话。
拉拉决定参加,李斯特就交代道:“这种情况下,当事人很容易针对其直接主管,所以你尽量不要说话,让王宏说话就好了。你只当在旁边观摩,学习怎样进行这类谈话。”
谈话前,拉拉很紧张,她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快崩断了,一种“在干害人的事情”的感觉噬咬着她的心。
李斯特看了,就说:“不用紧张,一个小萝卜头,很容易搞定的。今天的谈话不会有难度的。要不,你这回就不参加了,下次王宏进行这类谈话的时候你再学习吧。”
拉拉摇摇头,她觉得既然自己决定了要干,就要亲自面对。
谈话前,王宏先问拉拉是否需要帕米拉交接手头上的工作,拉拉说无所谓。王宏说,那么就让她马上走吧。拉拉点点头,她巴不得马上把人送走,早早结束这场难受。
王宏用平和的语调,简单地对帕米拉说:“我们得知你在加入DB前的最后职位不是主管,这与你在职位申请表中填写的信息不符。根据劳动法,公司现在决定在试用期内解除与你的劳动合同。你有异议吗?”
帕米拉背挺得笔直地坐在那里,王宏说话的时候,她的大眼睛专注而失神地看着王宏。等王宏问她是否有异议,她一个字也没有讲,只摇了摇头。
王宏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式两份解除合同协议书,说:“那么,这是解除合同协议书,你看一下,同意的话就在这上面签名,一式两份。”
帕米拉接过协议书,没多看内容,轻声核实说:“是在这儿签名吗?”
王宏一面说是,一面把笔递给帕米拉。
帕米拉不接,说了句:“我自己有。”
一面就签了名。
王宏最怕谈这种话,一看她签了名,连忙接过协议书就准备收摊。倒是帕米拉提醒说:“是不是要给我一份原件?”
王宏说:“哦,对对,不好意思。”
拉拉在一旁,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有说,只默默地看着。
帕米拉走的时候终于无声地哭了。拉拉也很难受,帕米拉固然不好,但拉拉觉得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她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她想炒帕米拉,那么背景作假与周亮事件,她杜拉拉都能让其轻易地过去;而周亮又笨又自以为是,还能留下来,全是因为他不会对她杜拉拉构成威胁。
害了人后良心不安的感觉深深地折磨着拉拉。李斯特看在眼里,猜到了几分,他想,拉拉到底还年轻。
李斯特便把拉拉叫来,好言相劝道:“拉拉,这不算什么。我招人的时候,经常问一个问题——你炒过人吗?我认为,一个主管没有炒过人,那他肯定还没有成熟。”
拉拉低头看着桌面说:“不管怎样,炒人的感觉,真的令我很不舒服。”
李斯特看拉拉痛不欲生的模样,就教训她说:“e on(得啦),真是没有用!你看你自己的模样,比被炒的人还痛苦!你这真是小CASE(小事情)!以后比这大得多的事情多着呢。你要是连这个关都过不去,还怎么做HR!你想,如果不是她自己撒谎,在DB这样的大公司,任凭你再怎么想炒她,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得逞的。”
拉拉无精打采地说:“帕米拉其实挺聪明的,工作干得很好。”
李斯特点点头说:“是,她还这么年轻,如果不改,以后更危险,越聪明越危险。”
拉拉说:“您说她会改吗?”
李斯特揺摇头说:“难说。可是你要是问我,我觉得她不改的可能性更大,她相信她自己那套,聪明的人自信呀。”
拉拉疑惑地看着李斯特,在拉拉看来,帕米拉经过这次的事情,以后肯定会改正的。
李斯特还在继续说着宽慰的话,拉拉觉得李斯特就像父亲一样体谅她的心情,不由得十分感激,两人的关系不觉又亲近了一层。
麦琪奉命暂时接了帕米拉交出来的活。鬼精灵的她早隐约察觉拉拉防着帕米拉,但是没想到拉拉飞快地就下了手。麦琪被拉拉的干脆惊得目瞪口呆,她不由得怕了拉拉几分。
还有一个人和麦琪受到了同样的震动,这个人就是周亮。拉拉这边一动手,他也马上听到了从上海传过去的消息。虽然拉拉很快就打电话告诉了他原因,并好言安抚了他一番,他还是想到如果自己不注意和杜拉拉的合作,难讲这个经理会拿他怎么办。
周亮毕竟是30来岁的人了,他并不相信炒帕米拉仅仅是因为“背景作假”和“周亮事件”,特别是后者,周亮相信最多只是个导火线。他提醒自己今后要老实点,少和拉拉顶撞,起码拉拉再指出他不足的时候,别不知趣地要求她“举例说明”,先记录下她的意见再说。
这对拉拉完全是个意外收获,她本来毫无敲山震虎之意。
虽然这次炒帕米拉,获得了李斯特的支持,何好德知道后,也说炒得有道理,可拉拉心里还是明白:炒第一个主管是因为这个主管不好,假如再炒第二个,旁人就会质疑怎么你的两个主管都不好?是你招人眼光有问题,还是你经理当得有问题?
就是说,拉拉没有别的选择,不能再炒人了,唯有带好周亮。
另外,她也要想明白,上海办主管这个职位上的用人策略,到底自己需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能再招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