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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蛰存作品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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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你说的是小秦吗?她怎么样?走上扶梯就摔倒了?——哦!可怜的!她这几天也太辛苦了。你看,我们这些人全都把身子淘坏了。……我看你也就让她休息几天罢。她不比我,光身子。她还要靠这个去养兄弟呢。——哈,哈!你怎么不响了?——好,好,我明天来面谈罢……可是多半总不见得再愿意继续下去的了。……哈,我明天来的时候,不是在上午十二点钟,便在下午六点钟,请你等着我罢!再会!  
  并没有再听对方的说话,素雯已经把听筒搁上了。仅仅只有一小块夕阳,还滞留在天花板上。室内是很幽暗了。她站起在地板上,稍稍地整曳了一下衣裳,就慢步到窗边,撩开了一条窗幕,隔着玻璃窥看对面铺道上的行人。  
  这是无意识的。她的心里实在是,正在温习方才与舞场经理的那些谈话。她已经不能详细地记得她自己所曾说的话了,但她觉得那是很杂乱的一堆。那些都是即席口占的应对。也许这里根本没有一句真实话的。可是经理的话,却都记得。他好像很不相信自己真的决心不做舞女了。他好像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为什么呢?难道在他的眼光里看起来,我是一个决不能过规则生活的女子吗?难道他看得定我现在的希望不过是一种欺骗吗?……真的,这也不能怪他,舞女的生活本来并不见得怎样坏,一个人若是要每天过一个新鲜的生活,倒很可以去做做舞女的。我不过是现在对于这种生活的兴味不及对于我所希望着的那种生活的兴味浓厚罢了。唉——这个人!这不是他吗?为什么低着头走过,帽子遮到眉毛边?为什么这样?难道他已经在那里巡行了好半晌了吗?如果说是要侦察我的话,哼,我倒有点不服气的。我究竟还不是你的人呢。即使——即使是了,倘若要想这样地拘束我,我也是不甘心的,我至少应该有我个人的自由啊。我不过是你的外室。我不是你正式的妻子。  
  我没有必须要对于你守贞节的责任啊。只有我自己情愿忠实于你,但你却没有责成我忠实的权利。倘若我愿意,当你不在的时候,我要招呼一个朋友到这里来,谁可以反对我呢?……哎,戴着一副眼镜的,那决不是他,我原说他总不至于疑心我什么的。但是他为什么?……  
  电话机又急促地鸣响起来了。  
  凝视着那充满了漫想的空间的眼光,突然震颤了一下。她回头向电话机瞥了一眼。好像立刻就从这里看出了打电话来的人,微笑着一扭身走到茶桌边,将听筒按在耳旁了。  
  哈,谁?——你是谁?她把牙齿咬着下唇。听筒暂时地离开了她的耳朵。  
  流一瞥憎厌的眼波去抚触了一下供在屋隅的瓶中的牡丹花。——啊,真的,我们好几天没碰见了。——哦!哦!我有点不舒服,所以没有去。——老沈告诉你的吗?——好的,这样多少总省了你白跑一趟。——谢谢你,不敢。  
  ——现在吗?——我很对不起,我不欢迎你呢。——没有别的缘故,就因为我今天生病,没有精神招待哪。——我现在躺着……这样说了,真的,素雯就很轻敏地躺在床上了。恐怕这动作的响声会得被对方所听见了,她用手掌把听筒掩着。——自然,一天工夫哪里会生出什么大病来,我不过有点伤风罢了。——我是不怕冷静的。——什么,我吗?我正在看小说书——什么?  
  你说什么?——书的名字吗?……她匆急地伸出空着的一只手去,在茶桌下的圆木上的一堆书籍中抽出了一本,看了看书面。……《歌舞新潮》——什么?我刚才看第一页呢。——谁欺骗你?我刚才醒来,因为没有事情做,就翻开这本小说来看看。——就只是我一个人——你不信,可以来看,我情愿赌一打香槟。——谁?——没有来过,他也好几天没有看见了。——这几天我不大出去。——是的,一个人兴致不好的时候,就什么事都懒了。——喂,哈,哈,怎么了?给人家叉线了吗?——什么事情?——有的,不错。——我从明天起就不到希华去了。——我的合同满期了。——我本来不愿意做舞女,现在乐得歇手了。——嗯?——不结婚的,你难道没有晓得他家里另外有正式妻子吗?——那有什么关系呢?——照你这样说起来,难道结了婚就永远不会得离婚了吗?——没有用处的。——怎么说?——明天或是后天。  
  ——为什么呢?——难道我嫁了人就连朋友都不许有了吗?——笑话,恐怕是你自己不愿意再来看我了吧。——我暂时仍旧住在这里,过两个月再搬。  
  ——当然,如果我不爱他,我怎么肯和他同居呢?——这可不好说了,总之,我的爱只有一个啊。——永久?——这是更不好说了,谁敢说我们是能够永久地爱着的呢?永久?到什么时候为止才可以算得永久呢?你有永久的爱吗?——傻瓜!我不希奇这种爱情,没有的事。——好的,那么你可以去找小秦,她是希望有一个人永久地爱着的。——喂;——不是这样说的。在现在的情形里,我们当然互相很爱着的。但是如果将来他不爱我了,那时我即使傻子似的爱着他,也是不中用的。我可以相信我自己将永远地爱他,但是我不能相信他也一定能够永远地爱我啊。——什么?——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总之,我并不把这事情看得很郑重,正如我在想起吃橘子的时候就去买橘子一样,我现在很想过一点家常的生活,我把我这个房间变成一个家庭,所以我就这样地做了。——什么?你问我有这种念头吗?——这是很简单的,因为我以前的生活太没有秩序了。白天为什么会睡觉,夜里忙着各式各样的步法,并且连吃东西都是无秩序的。你晓得,这是最耗费一个人的精神的。前天晚上我在跳却尔斯登的时候,竟昏晕得摔倒在地上,到现在还是神经很衰弱的,所以我决心不再做舞女了。——我希望永远不做了。——怎么?机会多着呢。难道我会扳起脸儿来装做不认识么?——现在实在是要请你原谅的。——我打电话都觉得很费力。——喂,你说什么?——停一会儿吗?再说罢。——不成,说不定他要来,那我就不便招待你了。——好,再见。——什么?——啐!你别胡扯呀。  
  搁上了听筒,把电话机一推,素雯携着那本《歌舞新潮》走到软榻旁,脱了拖鞋,一横身躺了下去。两只丝织的脚踹着一个锦垫子,头搁在榻边上,有意无意地翻看着这本小说。但十秒钟之后,她立刻就用着一个纯熟的姿势,把手中的书反手一抛,恰好抛在原处的一堆书上。素雯看了看窗外昏冥的天,又看了看左腕所御的时计,好像不相信时间过得这般快似的,把时计举到耳朵边,仔细地倾听着。  
  于是,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又欠伸了一次。这时牟莎正蹲伏在软榻旁边,素雯伸一只手下去,刚好抚摩着它的柔毛。它依照着受主人恩宠时的老例,呜呜地响着。甚至仰起了头,伸出小小的红舌头来饕餮地舐着它主人的手指。  
  门上有了一个声音。她倏然回过头去,娇声地喊着‘in,但进来的却是阿乖姐。  
  不出去吗?  
  素雯点点头。  
  ——买点什么东西做夜饭菜呢?  
  素雯又看看手腕上的时计,又倾听着。  
  ——等一回儿。……你给我点一枝烟罢。  
  阿乖姐点了一枝卷烟,给她装上了她所用惯了的象牙长烟咀,递了给她。  
  她吸着烟,给烟纹缭绕着的眼睛向上凝望着大花板。跟着第一口烟喷出来的是:——接一个电话,四三五二七。  
  一手拈着烟咀,一手把听筒接过来了。  
  哈——我呀,听得出吗?——没出去吗?——为什么这两天这样规矩,难道你太太出来了?——嗯?怎么?——你此刻在忙些什么?——我听得出的,你今天的声音有些异样啊——怎么?哈——哈,你旁边还有客人吗?哈哈,他们的谈话也给我听出了。——是的,可是我听不出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吗?我在家里。我今天就不到希华去了。——嗯?为什么不去,你问我为什么不去吗?——一则是因为我有点不舒服,二则是……难道你忘记了吗?喂,——喂—哈,哈——你是谁?——啊,不是的,不是的,先生,我们叉线了,我要和四三五二七号谈话,对不起,挂上了罢——哈,四三五二七——我没有挂断呢。——哦,你是子平吗?——刚才给人家叉线了。——我说你难道忘记了日子吗?——喂,子平,我在这里等你呀。——礼拜二晚上你不是说今晚来带我一同去吃麦瑞罗吗?——哈哈,所以我晓得你这两天一定又忙极了。——喂,子平,我想起来了,忙字是心字旁加一个亡字,忘字也是心字加上一个亡字;所以这两个字是一样的,所以忙的人一定很会忘记的,你说这个道理对不对?——,我这里吗?除掉我之外还有一个人在这里,——你要和他谈话吗?——你听他说话就会晓得的。——你听着,他来和你说话了……  
  她把烟咀斜咬在嘴里,一手从地板上捉起了牟莎。让它嘴正对着传话筒,她抚摩了一下牟莎的下颔,于是这娇懒的生物呜地叫起来了。她微微地扬起了嘴唇,示意给立在旁边的阿乖姐,让她把嘴里的烟咀接了去,把残余的纸烟丢入痰盂中。  
  哈哈……听见了没有,它不是你的好朋友吗?——是的,它和我一块儿在这里,我们都在老等你啊。——喂,喂,子平,子平你在和什么人说话啊?  
  ——难道这样要紧?——究竟你今晚还能够来吗?——嗯?——啊!我很失望!——子平,我现在想起从前我们在炮台饭店吃饭的那一夜了。你说,那一夜我们不是过得很快活吗?——喂!你怎么不响啊?子平,我听你的声音有些异样了。——你今天不是很不快活吗?——骗我,我听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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