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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蛰存作品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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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热,热到连长眠于地下的古尸也活转来了,出版界的这一现象,我实在有些担忧,怕它成为一种歪风邪气。有资本、有人力、有纸张,为什么不多印些新书,而要大家争着编印许多不值得重印的旧书呢?  
  前几天,上海文艺出版社的编辑同志告诉我:已从我前后七十年间所写的散文中选编了一本,名为《施蛰存七十年文逊,即将出版,要我自己写一篇序言。我得知这一信息,非常惶恐。我的散文,已经一编再编,现在还要选编一本,岂不成为“一鸡三吃”?  
  心中着实惭愧。不过,后来听说出版社的计划是寓有为几位八十岁以上的文化老人祝寿之意,那么,此事又当别论,不是一般的出版商业行为,我无法谦让,只好感谢出版社和编者的高谊盛情了。  
  书名“七十年”,只是我的全部文学生活的历程,至于本书所收文章的实际写作时间,恐怕不到四十年。另外的三十年间,报刊上没有发表过我的文章。但是,也不能说,在这一段时期中,我没有写过散文。“文化大革命”前期,我在“牛棚”中每日写的“思想汇报”、“改造日记”,倒似乎都是很有意思的文章。特别是每日写的“日记”,由红卫兵收去贴在学生宿舍楼下的大黑板上,惹来了许多学生的“欣赏”。那些只占抄本簿两页的文章,可能有不少很妙的小品文。可惜当时不留底稿,现在无法把它们也编一个集子。前天看到陈白尘的《牛棚日记》,很佩服他的目光远大。  
  一九九五年十月十八日          
一、散文   
书相国寺摄景后甲       
  偶然从书丛中检得一帧旧杂志的插画——是张生与莺莺相会的相国寺的影片,因此又惹了我二十分钟时间去赏玩它。近来的生活,真是不安定。将这本书检一会儿,将那本书读几页,再静坐一会儿,喝一杯淡茶,如此,一天便静悄悄地过去了。出门去,已是绝端不愿意了,虽则已是踏青佳节。只因为巷里也烦嚣,城廓外也是烦嚣。宏大而古制的建筑物如相国寺这般的,已许多个月没有看见了,而况还有些文艺上的趣味,才子佳人的浪漫史的产生地呢。  
  对着这幅画,我真不想做一个考据家。因为在此时我即使明知张生与莺莺的故事不过是一个文艺上幻想的事情,然而我真不愿意对着这幅画讥讽它:“不是!张生和莺莺的事是假拟的,事实上并没有你这相国寺。即使你这个寺是真有的,你也莫要自夸说是这浪漫史的产生地。”这句煞风景的话,我是不甘心说的。  
  有了一本《西厢记》,便是没有一个相国寺,我也十二分愿意替它盖一所起来点缀点缀景致。这颗迷恋于文艺的头脑是生定的了。我是不怕人家笑话,我每到一个地方,最先喜欢翻检它的志书——府志或县志之类。检到了什么古迹,我便会得兴冲冲地自去寻访,即使我的目的地不过是一堆蔓草荒烟,我也会在那里留连数十分钟或竟是一二小时,我决不会觉得失望,也不会觉得是受了愚了——即使十二分的确的是受愚了。或是看了一部什么不论是真的或假的古事书,我也渴望能留些遗迹给我玩证。因此我是常常在想看看梁山水泊,大观园风景,或是向太古邮船公司赊一艘海船去找《镜花缘》中的君子国无肠国。对于我这种思想,万一有人要笑将起来啐我一口,道我是一个干脆的“木瓜”,那也只好听他骂,请便罢。  
  因此,如我这般只会得胡乱诌几句书的村夫子,物质上的生活是穷够了。但是精神上的生活却是快活的(我知道一定有人对于这句话要齿冷的)。虽然不过是一种主观的,自以为快活的快活。我常常在华茨活士的鸽舍,伊尔文的日光草屋,雨果的旧居,莎士比亚的诞生处,趁我的高兴去游览。安徒生聚集了一群天使般的孩子大讲童话的桌边,马可孛罗被一群意大利后生们围绕着听他夸奖几百万黄金几千万珠玉的天国街市的火炉边,我也常常去神游。其余如出名的老骨董店,我也常看见它肩着一盏昏黄的街灯占住了伦敦之一角。再古旧些,则如古代埃及王的宫殿,罗马人的浴场,阿普罗的祭坛更是足以勾引我一二小时的心往。  
  然而不要忘记了我是东方古国中的人呀。自己的布衣总比人家的绸服可爱惜些呀。  
  因此之故,我并不专爱人家五花八门的绸服;我常在热心地开我的衣箱,想检几件自己的布衣来称道一会。如果自己也有绸衣,那是更好了。无奈我的衣箱是空的!我们这个古老的国家,据说是在自己嫌憎自己太丑了,比不上人家。她以为这是衣服不时髦的缘故。因此她把她的绸的布的衣饰全都丢的丢了,烧的烧了。她不惜花了许多钱许多时间去穿人家的衣裳,于是这许多天,我看见依然是这般老丑。让她尽是老丑,原不干我甚事,无奈衣箱的衣服散了,于我便有了重大的影响。  
  质直地说,我们自己的古迹是没有了。据几位把国家抬在自己肩膀上的人说,如果我们的古迹还要保留下去,她的老丑无论如何不能有返到童年之美的希望了。所以,万一因了特别的关系和势力,不能将某一个古迹取消,则不得已而觅其次,也应当替它返老还童一下。至于造一个古迹起来附会什么古事古书,则是一个该当枭首示众的卖国奴了。因此我已有好多年不敢到市上去高谈我的兴味,不瞒你说,我是怕事的人啊!只是我不知如何烦闷的踱向我们杭州的西湖上去逛逛,我走到岳坟旧址,我已找不到埋殓风波亭上的遗尸的荒坟,眼前高高的一个大墓,我想此中的将军,不是拿破仑便是惠灵吞。  
  迷惘了一会儿再返到苏小小的香冢。也是如此,我找不到收拾尽六代繁华的美人之墓,却只见一座塞门土山,要不是对面有一块石碑,我竟将猜为日本舞姬,巴黎歌女的埋骨之处。一个失笑的思想来到我脑中。万一我们的友邦在嫌她们太美艳了,太新丽了,想找一些儿古物来调剂调剂,则我想拿破仑墓不可以改为岳坟么?莎拉般娜忒之坟不可以改为苏小小墓么?然而愚蠢的西洋人,我晓得,一定不肯将塞门土去修理残圮的阿普罗神庙的断柱,也更不会到我们古国里来买明孝陵的黄瓦去盖古回王的离宫的。  
  可怜啊!你这相国寺的崇巍的大殿啊!怕不到十年之后,我如有机缘能来参拜你,我怕不要趑趄在你山门边不敢走进,望着钟楼,红砖,疑心是一所新建的基督教礼拜寺么!  
  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三日          
书相国寺摄景后乙   
  昨天在相国寺摄景的后面粘了一页纸,跋上了一大段闲话,此时取来一看,颇觉得有些要微笑似地。思想诚然是太野马般了,然而也好,野马般的心情才能写野马般的文章。此时却不如此,我此时心平气和的在看着春空闲坐,朋友是好久不来了,何不再赘上几笔,看能写成一篇什么文字呢。  
  这所蒲东萧寺真是一个好去处,对着这般的大殿,其余殿舍也可以揣测。古代的大建筑,除了几处王宫以外,怕只能从寺院中去寻找了。这般壮丽,这般古雅,巨大的阶石,盘凤雕龙的屋梁,而如此的残圮。如果说它不是唐代留传下来的建筑,也不能不称佩它盖得出色了。想起了南朝四百八十寺这句话,便不由的浮上了许多梵舍珠林的静穆的景象。说它静穆,并没有半分打诳,这两天正是灵隐香市,你如果在云林寺大殿上站上一会儿,披罗曳绮的善男子善女人尽是如何的多,你会觉得热闹得烦躁么?人多尚且觉得是十二分静穆,无人的古殿是更不消说了。你便不必身到殿中,才觉到它的静穆,你假如从林隙间或山坳里望见寺院之一角,立刻你会得感受到不少清凉,或是在日暮时分,你独立在西泠桥上,听风林寺的钟声,也就会觉得尘念都消。这幅景片的左方题着一行《西厢记》中的文句道:“依旧是梵王宫殿,门闭了梨花深院,奈玉人不见。”这个题句,要增了我对寺院的幽静的缅想。另外有勾引起许多隽句的忆诵。  
  我是最恨那些和尚的,虽然我也觉得弘一和尚,曼殊大师是很有些儿味道。但是我对于寺院却绝不主张摧残的。寺院的好处,我说有音色香三者:如何是寺院的音,这个意义是很明了的,是在指钟声与梵呗声,寺院里沉着的钟声,因时候之不同而给予听者以各种不同的感想与情趣。晓钟暮钟二者之中,我尤其愿意说最后者是最有意思的。夜半,从梦中醒来,便睁着鱼目,望着残灯,听它有规则地一声声的响着,这个声音,并不像同时的军营里的喇叭一样。那是向上的,这是向下的;那是愤怒的,这是幽忧的,所以这钟声是比喇叭都容易勾引起愁绪。虽则它勾引起我满心愁绪,但因此我却喜的听它。论到僧徒们讽经的声音,也有可称道处,这声音,不像乐队中的和歌那样有节奏,原来不过是似无知的秃驴们的狂唱罢了。然而这种狂唱,远远地听来,倒也颇有些玄妙。如果要执住我问我究有如何玄妙,我却不能再替你解释,我只能说玄妙到使我要睡觉去,然而这句话可并没有讥刺的意味,我还是在称说它。  
  寺院的色,便是说它的建筑了,寺院好在大都起造在城廓外,原野里,或者山中。  
  当我们游春的时候,在水滨林下逍遥得久了,则寺院便是一个最好的憩息处。看见它红的黄的墙,梁上檐下都刷了些翠绿和白粉花纹,先就使人起一种快感,尤其是在夕阳中这个“金碧辉煌”的景致是不会让你忘怀的。如果是个大寺,则走将进去更是幽静,只听见黄雀在那里乱噪,也见不到多少和尚,这时候除了帽子,松了手杖,在大殿上找个凳子坐。岂不是比休息在十里长亭上要宽舒的多么?假如没有这种寺院,我们游春的乐趣,至少要减去几分。所以到龙华去看桃花,哪一个人肯说不愿意到龙华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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