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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伙计反而将她的行囊放下,苦笑道:“姑娘请见谅,咱们船家照例不负责携送行囊。”
“什么,你……”
“姑娘请不要生气,码头马上有人下船替姑娘送行囊上岸。”
“哦!也好。”
跳板尚未搭妥,岸上已轻巧地跳下一名健壮的脚夫,笑嘻嘻地向船家举手打招呼,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姑娘的行囊,就大踏步登岸行去。
行囊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而已,重量仅一二十斤,提在手中轻飘飘地。
她将大氅紧了紧,掩住诱人的洞体,也掩住身上佩的剑,紧了紧头上的花布包头,缓缓的踏上跳板。
脚夫将她的行囊往地面一放,向她伸出一只大手,五指收放三四次,她不理会手势,也不懂手势,说:“替我送到北门降雪楼附近的如梦居。”
脚夫竟然不长眼睛,凉凉一笑说:“城门旁有人替你送。”
她柳眉微蹙,意似不悦,但并未发作,伸手取行囊。
脚夫伸脚一拨,将行囊拨开,不住开合的手,直伸至她的胸前,说:“你还没给脚钱,能取行囊?”
“哦!你要脚钱?”她不解地问。
“当然。”
“你并没替我将行囊送到地头。”
“我替你提上码头。”
“哦!好像有道理。”她说,并取出一串钱递过。
脚夫盯着她手中的一吊钱,撇撇嘴,不屑地说:“你给我这一吊钱,要来买水喝么?”
嫌少,小意思,她问:“你要多少?”
“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就这样从船上提上码头?”
“对,快给!”
银子她不在乎,但像这种硬讨的无礼态度,她却实在受不了。
但码头上人多,她不愿变脸,笑道:“那么,你替我拿上去。”
“拿上去?”
“对。我再自己提下来,省一两银子。”
脚夫怪脸一翻,沉声道:“小娘子!你少给我穷开心,在下还得到别条船去赚钱。一两银子是你们这些有钱人该给的规矩,你给不给?”
“哦!硬要,不给怎么样?”
“我给你丢下水去,你自己去捡。”
她心中冒火,冷笑道:“丢丢看!”
脚夫也火了,俯身去抓行囊。
“叭”一声暴响,她一耳光抽出。
脚夫狂叫一声,扭身摔倒叫:“反了反了……”
她一脚踏住脚夫的右掌,冷笑道:“你瞎了眼昏了头……”
“哎哟……伙计们,来哪……”
脚夫狂叫,无法将手掌拔出,痛得狂叫不已。
立即围上来几个脚夫,有人叫:“这女人好凶,把她丢下江去!”
她猛地一把抓住脚夫背领,抓小鸡似的提至近水处,将人向江里抛,转身向前叫抛她下江的脚夫点手叫:“你过来,你。”
就凭她单手抓人提起来向下抛这份能耐,再加上大氅前襟已开,露出劲装与佩剑,已把脚夫们吓唬住了。
“老天!”要将她抛下江的脚夫脸色苍白地叫,扭头溜之大吉,其他的人也一哄而散。
她提起行囊,在众目睽睽下排众而出。
看热闹的人纷纷让路,同时指手划脚地议论纷纷。
码头至城门口仅五十步之遥。
城门口附近的脚夫,早已看到码头上发生的事故,二十余名挟了扁担的脚夫,似乎早已严阵以待,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码头北面,施施然过来一个穿青袍的青年人,剑眉虎目,隆额朱唇,雄健英俊,脸色如古铜,手挟一个长布卷,气概不凡。
身后,跟着一名提行囊的脚夫,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
青年人脚下甚快,不久便赶上了林玉娘,在距城门口十余步,泰然地超越而行。
他从北码头来,可知也是从下江乘船来的,但他的客舟泊在北面,路林玉娘的轻舟停泊处约有五十步,因此虽知道码头上曾经发生事故,并未留意,人也太多,他并不知林玉娘大发雌威惩脚夫的景况,只感到沿途的人向姑娘指指点点,不免心中狐疑而已。
但一看姑娘佩了剑,亲自提着包裹,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因此疑云尽消,泰然赶路入城。
好奇心人皆有之。
他入城后,在城门内侧止步,向跟在后面的脚夫说:“你先走一步把包裹送至客栈,我等会儿就来。”
说完,塞给脚夫二两碎银。
脚夫只要有银子到手,一切遵命,难下笑脸道谢,将银子揣入怀中,提着包裹走了。
青年人站在右面的告示牌前,一面看着贴在上面的各种告示,一面留意城外的动静。告示牌上有一张是州衙贴出的赏榜,起首的一行大字写的是:“捉拿三峡巨匪大魁……”
常格是银子五百两,死活不论。
这种榜在夷陵州,像是家常便饭,但效果并不大。三峡悍匪甚多,杀人越货平常得很,官方兵勇调动困难,沿途千峰万峦数百里方圆的无尽山区,数万大军捉不住一个悍匪,只有任令匪徒逍遥法外。
但为了应付苦主,不得不虚应故事的出告示悬赏捉拿匪徒。
林玉娘袅袅娜娜到了城门口,两旁支着扁担的二十余名脚夫,互相一打眼色,开始移动拦住去路,虎视眈眈,一个个成了怒目金刚。
走路的人知道要出事,纷纷走避。
林玉娘心中有数,将行囊向脚下一丢,淡淡一笑,盯着迎面拦住去路的为首挑夫,粉脸上杀机怒涌。
脸上的颊肉可看出她在笑,但眼中毫无笑意,冷电四射,这种英委实令人心中发毛。本来是个艳如花朵的动人美姑娘,这一笑却成阴很诡秘可怖的吓人女娇娃。
她的目光,有一种震撼人心的魔力。
为首的脚夫不由自主打一冷战,悚然退了两步。
她扫了众人一眼,阴笑着问:“你们谁想行凶?站出来给我看看。”
两名脚夫一挺胸膛,扁担一横,拦住去路,其中一人说:“你要行凶!该先打听打听咱们夷陵州的规矩。”
“你想怎么?用扁担打我?”
“你如果不赔偿咱们的损失,咱们就对你不客气。”
“哦!不客气给我看看。”
挑夫扁担一抡,便待劈来。
人丛,突然钻出一个文弱书生,青衫飘飘,手持一把折扇,眉目清朗,面白唇红人才一表,修长的身材显得轻飘飘风吹得倒,轻巧地排众而入,蓦地沉喝道:“住手!你们好大的胆子,青天白日,城门口要道,竟敢向一位妇道人家行凶?反了!”
挑夫怪眼一翻,怪叫道:“书虫,滚你娘的蛋!你管什么狗屁的闲事……”
话未完,“叭”一声脆响,书生的折扇出其不意地挥出,如同电光一闪,快极,抽在挑夫的左颊上,暴响震耳。
挑夫骤不及防,向后急退,大叫一声,以手掩额几乎摔倒。
第二名挑夫大怒,大喝一声,一扁担扫来,声势汹汹,很有力道。
书生手一伸,便抓住了扫来的扁担,右手的折扇再闪,呼啸着拂过挑夫的鼻尖。
鼻尖飞落丈外,“噗”一声撞在一个看热闹的闲汉胸口,方向下坠地。
“哎哟……”挑夫狂叫一声,丢掉扁担骇然后退,断鼻处血如泉涌。
众挑夫大惊,却还有一个冒失鬼不信邪,扁担倏吐,“毒龙出洞”凶猛无伦,扎向书生的胸膛。
书生在手用夺来的扁担轻轻一拂,“得”一声桃开刺来的扁担,顺势向前一伸,搭住了挑夫的右肩,轻轻向下压,喝道:“跪下!该死的东西。”
挑夫怎敢不跪?双膝一软,脸无人邑,重重地跪下了。肩膀好像要垮啦!
呲牙咧嘴像是不胜负荷,跪下后肩膀仍缓缓向下沉。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众挑夫眼睛雪亮,谁也不敢再妄动,有人叫:“快去叫老大来,这书虫扎手。”
三名青衣泼皮排众而入,领先那人壮实高大,敞开衣襟,露出毛茸茸的壮实胸膛,双手又腰向挑夫们大喝道:“乱!乱个鸟!我一下子不在,你们就随便胡搞起来了。瞎了你们狗眼,你们知道这位公子爷是谁?”
话说得粗野,声色俱厉,确有震慑的功效。
挑夫们吃惊地向后退,一个挑夫说:“老大,这家伙……”
“闭嘴!”
“是!是!老大。”
“你们想找死,也该挑个好日子。在银扇书生凌公子面前递爪子,你们是活腻了不成?”
众挑夫脸色大变,惊然后退。
银扇书生凌若天,是荆州府江上大豪混江龙凌壁的大少爷,手中一把旦夕不离身、四季皆在手的九合银丝怪折扇,在大江南北未逢敌手,名号响亮,在江湖道上声誉甚隆。
但他甚少在外走动管闲事,经常与学舍的士子吟诗作对舞文弄墨。
当然,他的读书根底有限得很,但舍得花钱交朋友,吟风啸月颇有一套,学舍中那些每月领三斗米的穷士子,看在钱份上不得不奉承他。
夷陵州是荆州府的属州,近在咫尺,可说是混江龙的院子。
凌大少爷前来夷陵走走,像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散步,谁还敢在他面前撒野?除非这人真的活腻了。
老大挥手赶人,喝道:“还不向凌公子赔礼,混蛋,要我打断你们的狗腿么?混蛋!”
众挑夫怎敢不遵,纷纷丢了扁担抱拳行礼赔不是。
老大行礼笑道:“公子爷请原谅。这些混蛋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小的将好好管教他们。公子爷尚请海涵。”
银扇书生也丢了扁担,放了挑夫,笑道:“小意思,回去说他们一顿也就算了。哦!你认识我?你是……”
“小的陈权,去年曾经在荆州访友,混了个把月,因此认识公子爷。”
“哦!原来如此。你们走吧。”
“是,公子爷刚到么?”
“是的,刚到。我的船就在前面。”
“小的请公子至宾馆安顿……”
“不必了。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