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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局主是说……”
“令兄要兄弟照顾你们,要本镖局保你们这趟镖,送你们到宁州。”
李琪笑道:“家兄就是不放心我在外闯荡,其实他太多虑了。兄弟这次护送余大人赴任宁州,余大人所带的盘缠行囊,全部都变卖也值不了二百两银子,即使有强盗,谁又稀罕他这个穷官的一堆破烂?我想,不必劳驾分局主了,兄弟一个人也就够了。”
罗衡猛摇头说:“老弟大概还不知其中内情,令兄恐怕也不知近来的变故。”
“分局主是说……”
“令兄与令妹,信上说可能在三天后偕同三五位朋友赶来因此兄弟知道他明白此行颇为凶险,但也猜想他并不知近来的形势。”
“咦!分局主好像认为此行极为危险呢。”
“何止危险?这……”
“兄弟不明白分局主的意思,可否明示……”
“这好比是睁着眼睛往火坑刀山里跳。”
“什么?有这样严重?”
罗衡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你所护送的人,是前南京宁国府的铁面推官余星海,对不对?”
“是呀!如果不是所谓忠臣义士,兄弟才不做这种毫无代价的护送人呢。”
“余大人在于国府三年任内,把南漪湖的霸王贺霸绳之于法,把青戈江附近的五庄三集的几处黑道秘窟扫除,把六山寨四隘头的十余股大盗肃清,扳倒了南陵、太平两县的两个贪赃枉法知县,送他们上了法场。”
“对,所以称为铁面推官。”
“后来调任卢州,两年来群盗远避,土豪劣绅—一远走他方避风头。”
“对,这是可敬可佩的好官。难得的是他迄今仍然两袖清风,也因此南京方面的那些贪官污吏对他极端厌恶,视为眼中钉,必欲杀之而后快,将他调回南京置闲。最后又将他赶离南京,调宁州山区任州判,降一级任用,他却毫无怨言,欣然就任。”
“老弟,余大人降任宁州的消息,上月便传到九江了,宁州自不必说。”
“咦!不可能吧?余大人半月前方接列任命……”
“你不知道这是南京那些狗官们,早已安排下的借刀杀人毒计?”
“什么,这……”
“你知道宁州附近有多少股悍贼?”
“这……”
“不要说贼,说黑道巨霸,九龙山与龙泉山的金翅大鹏丁搏九与九龙头程潜,皆是名震宇内的黑道之雄。那金翅大鹏与霸王贺霸是金兰兄弟,贺霸五年前被余大人擒获,罪名是强抢民女,谋财害命,反牢劫狱,窝藏大盗,判了个秋后决,刑死法场。”
“天!金翅大鹏……”李琪抽口凉气叫。
“余大人降调宁州,据兄弟所知,全是金翅大鹏在捣鬼,他与那些赃官勾搭上了,余大人这次……唉!你明白处境么?恐怕走不了百十里,余大人的性命便……老弟,你还是……”
李琪脸色苍白,说:“我得等兄长前来之后再说。”
“你要知道,一进九江,你们便等于是一脚踏入鬼门关了,那些凶悍的刺客与凶手,早在半月前便在等候余大入前来送死啦!”
“分局主的意思……”
“老弟,脱身事外,还来得及,最好你立即动身转回南京。”
“可是,余大人全家……”
“他是朝廷命官,你犯不着替他担心,他可以请九江的知府大人保护。”
“这……”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九江的知府大人他不是聋子,想必早有风闻,他将借口宁州属南昌府管辖,推给南昌挑这付重担,必定拒绝派人护送。”
“那……”
“你的意思……”
“为人谋而不忠,那算是大丈夫?我要等兄长前来再说。”李琪断然地说。
“这……”
“分局主,贵镖局有的是英雄好汉,能不能请分局主派人……”
“老弟,不是兄弟不够朋友,而是……”
“凭家兄的交情……”
“老弟,敝局的镖师,皆保的是水路镖,至宁州是陆路……”
飞鱼曾略义形于色地接口道:“分局主,咱们江湖朋友讲的是道义,敬重忠臣义士节妇孝子,余大人这件事,咱们岂能袖手旁观?咱们放舟鄱阳,换小船走建昌,沿修水上宁州,名正言顺……”
罗衡苦笑道:“曾师父,这不是咱们的镖路,这一来,不仅坑了余大人,也毁了咱们的镖局,你想到后果么?”
“分局主的意思……”
“咱们爱莫能助。”罗衡讪讪地说,语气却极为坚决,无可商量。
李琪知不可强,离座说:“兄弟无论如何,也得等家兄前来再说。不过,兄弟已下定决心,上刀山下油锅,兄弟绝不退缩。打扰了,告辞。”
“老弟……”
“改日再来打扰,目下既然知道余大人处境凶险,兄弟必须返船保护,告辞。”
送走了李琪,罗衡向飞鱼曾略苦笑道:“曾师父,这件事你大概感到不平,可是,咱们如果卷入漩涡,川远镖局除了关门大吉之外,没第二条路可走。那金翅大鹏只消哼一声,咱们的镖旗必定走不出九江,你也未免太鲁莽了。进去吧,这件事不必再提。”
两人刚转身,尚未踏入店门,身后传来一声佛号,声不大,但直震耳膜,接着有人说:“施主留步。阿弥陀佛!”
罗衡警觉地转身,脸色一变。
是位瘦小老迈的高年僧人,僧农僧帽,项下挂了念珠串,左手捧木鱼,右手持木鱼锤,老眼灼灼,冲他刚嘴一笑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川远镖局的熊总局主坐镇武昌,生意人和气生财,他不希望一个分局主擅自主张,卷入江湖仇怨的漩涡。阿弥阳怫!善哉,施主须及早脱身事外,后会有期。”
罗衡心中一冷,强定心神问:“大师已知道余大人的行踪?”
“狗官两年以前迄今日的行踪,皆在眼下,巨细无遗尽在算中。”老和尚阴森森地说。
罗衡淡淡一笑,不满地说:“你们这样做,会引起白道朋友的公愤的。”
“是么?施主又有何打算?”
“哼!大师猜猜好了。”
“老纳猜想,施主必会权衡利害,阿弥陀佛!”
老和尚不再稽留,冷冷一笑,转身便走,一面敲动木鱼,一面念着佛号。
木鱼本身并无异处,响声亦平常,但每敲一声,每念一句佛号,罗衡与飞鱼曾略,皆不由自主身躯一震,只感到脑门发炸,如中雷击一般,随着木鱼声与佛号声战栗,气血上浮耳中轰鸣。
直至和尚远出四五丈外,两人方回复常态,惊得手脚发软,脸色泛灰。
“好厉害!”罗衡惊然地叫。
“他是谁?”飞鱼骇然问。
“魔僧持一,癞头和尚的师弟。”
飞鱼打一冷战,惶然道:“他……他是早年的……”
“早年的飞天夜叉尚一清,魔道中数一数二的凶神恶煞。”
“老天!这件事……”
“这件事。咱们必须置身事外。”罗衡肃然地说。
飞鱼一咬牙道:“分局主,要不要知会李琪兄一声?”
“你想趟这一窝于浑水?”
“这……”
“咱们已经涉嫌,附近可能已有不少眼线侦伺,你这一去,不啻自寻死路。”
“只怕李琪兄不谅解……”
“咱们事不关己不劳心,你算了吧。你去通知赵缥头一声,我这几天押镖至南昌,如果有人来访,要客人留下话便可。”
“是,分局主请放心。”
在江南一带,镖行的规模甚小,镖局亦寥寥可数,而且走镖线路有限,所保的镖以货物为主,红宝少而所值无几,所冒的风险也不大。
之外,他们也提供雇客需要的向导和保护雇客安全的人手,但人手可能不是局子里的镖师,而由镖局作中间人,从中收取合理的利润。
李琪返舟后不久,立即带了余大人一家老小,在西门外的浔阳驿安顿。那时,浔阳驿尚未迁至城东北,而位于西门外闹区,这是负责招待过往官吏信差的地方,是一座水驿。
他不敢将实情告知余大人,忧心忡忡六神不定。安顿毕,他重行外出,说是出外找向导,进汾浦门,心事重重扑奔寿圣观。
观南有一座独院平房,他上前叩门,应声出来一位中年人,打量着他问:“尊驾是……”
他抱拳施礼,笑道:“在下姓李名琪,来自南京,求见傅大侠云嵩,相顿通报。”
中年人一听他通了名号,脸色立变,摇头道:“云老不在家,有事请留下话。”
“这……他老人家到何处去了?何时可返?”
“昨天借朋友上庐山去了,十天半月内回不来。”
“哦!真不巧。”
“李兄有事……”
“算了,在下过几天再来。”
“这样吧!李兄何不留下话?先进内待茶……”
“谢谢,不打扰了,告辞。”
“这……好走,不送了。”
共跑了五处地方,主人全都不在家,令他大感失望。
终于,他发觉那些挡驾的人,神色都极不自然,总算恍然大悟,原来那些人皆将他视为瘟神,有意避开他,显然这些小有交情的朋友,皆已知道他的来意了。
他失望地取道出城,心中暗暗叫苦,真是有钱有酒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
“罢了!等大哥到来后再说。”他向自己说。
经过一条小巷,巷的那一端是府后街,巷道窄小,行人稀少。
前面屋角突然踱出一个青衣人,背着手迎面而来。
他毫无戒心,泰然前行。
双方相距不足三步,青衣人突然止步,向他阴森森一笑,冷森森地问:“朋友,你还不死心?”
他一怔,油然兴起戒心,吸口气暗暗行功戒备,沉着地问:“阁下,咱们认识么?”
“胡清源,你也许听说过这号人物。”
“抱歉,没听说过。”
“你已经听说过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