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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十年的奋斗,他得到了一切,却不曾放纵自己浅尝一点情爱滋味,就像不曾放纵自己品酒一般。
他知道酒会伤了他,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可他不在乎!
生活,平淡了这些年,就当他是为了寻回一点点冒险与刺激吧……
为了她,他愿意。
从那天起,孙逸几乎每隔两天便要她交一回报告,有时是对华尔街股市的看法,有时是对美国汇率走势的分析,有时要她研究东亚产业趋势,有时又要她解读欧盟货币政策。
有的报告需要洋洋洒洒数十页,耗她两天两夜的时间才能写出来,也有的他只要求短短数页的精练评析,只给她数个小时的时间。
不论是什么主题,给多少时间,她都战战兢兢,付出最大的诚意与努力去完成。
每一篇报告,都在他定下的期限之前交出,每一篇,都是她的心血结晶。
可每一篇,他都只是淡淡看过,不做任何评论。
为什么?
苏巧韵感觉自己濒临崩溃,在连续一个月接受他这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严厉的训练后,她感觉自己纤细的神经在这样沉重的压力下逐渐绷紧,随时有断裂之虞。
她并不怕写报告,从前在DLJ当产业分析师,她写过不下上百篇研究报告,早练就一身功夫。
她怕的是,这报告只给一个人看,而那个人,还正是名动天下的华尔街之神……孙逸!
她更怕费尽心力完成的报告上呈给孙逸看过后,他竟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怎么可以完全不说一句话呢?这篇报告是好、是坏,为什么他看过后能一句评论也没有?没有一句赞赏,也没有一句批评!
她宁可他批评她啊,至少让她明白精心完成的报告也有缺失之处,那她在下一回,便能够针对这缺失之处进行改善。
她知道自己的报告不可能十全十美,尤其在华尔街之神眼中,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可他为什么不说呢?怕伤了她吗?他难道不明白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反而会更令她忐忑不安,反而让她日日夜夜怀疑自己,逐渐失去一向满满的自信?
再也忍受不了孙逸看过报告后,便淡淡搁置一旁的若无其事,苏巧韵终于正式爆发,“说话啊!孙逸,随便说两句啊,就算把我骂得臭头也好,我不在乎……”
“我为什么要骂你?”
不疾不徐的嗓音截去她激动的呐喊。苏巧韵眯起眸对着总是气定神闲的懦雅脸孔。
心火烧得更旺了,她气自己逐渐濒临歇斯底里,更气他总是平静淡定。
“为什么不骂?你觉得我的报告写得很糟吧?根本是一派胡言吧?既然如此,你就大大方方他说出来啊,干嘛像个闷葫芦似的一句话也不说?”清脆如珠泻玉盘的嗓音急急迸落,一声比一声高昂,一句比一句激动。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觉得你的报告很糟?”相对于她的激昂,他仍是一贯的静定。
星眸圆睁,进射两束璀亮烈焰,“你!”苏巧韵简直快要被他气疯了,再也控制不了濒临歇斯底里的心绪,“你心里明明就是这么想的,还问我为什么?恶魔!
你要把我整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她锐喊着,纤细的身子如旋风似地卷到他面前,粉拳一握,重重击落光亮的檀木桌面,“说啊!你要是真觉得这是一篇烂报告就尽管说出来啊,我不在乎!”执拗的小脸逼视着他,“说啊说啊说啊说啊……”
一声声几近嘶哑的锐喊口旋于孙逸原本氛围总是平静宁馨的书房,伴随着粉拳一次又一次重重击落桌面的低沉声响,交织成一曲既慷慨又激昂的快板音乐。
她快崩溃了。
不只愕然凝视她的孙逸察觉这一点。就连苏巧韵自己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脾气正完全地失控中,一股浓浓的自我厌恶蓦地攫住她全身。
她厌恶自己失去冷静,厌恶自己发起脾气来总是这样歇斯底里,更厌恶让她变成这副疯狂模样的始作俑者!
是孙逸!是他害她失去了冷静,是他害她无法自持脾气,是他害她泪意涌上眼眸,灼烫刺痛着她,是他害她如此羞辱……
“冷静一点,巧韵,冷静一点!”察觉到她的情绪已然激动到心脏几乎无法承受的地步,孙逸的神情终于也失去了一贯的平静,极力想劝服她的嗓音不觉也流露出一丝慌张。
“我不要冷静,不要冷静!”她拼命摇头,藕臂毫无目的地乱挥,不知不觉间亦挥去了孙逸试图定住她的手臂,“你……走开!不要碰我!不要理我!”
怎么办?她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粗俗难堪的泼妇?
澄透的念头急急掠过苏巧韵脑海,如冬日寒雪,无声地飘落,试图冰冻她被熊熊烈焰占领的心绪。
冰与火,在她体内相互激汤,彼此都想吞噬对方、消融对方,弄得她全身忽冷忽热,面色忽白忽红……她不要啊,不要自己失去冷静,变成这么个让人瞧不起的泼妇,她不要啊!
谁来救救她?谁来救救她吧……
“巧韵,冷静一点,冷静下来听我说。”低沉温文的嗓音忽地在她头顶扬起,“听话,冷静下来,听我解释。”
孙逸劝抚着她,柔雅的嗓音如一道沉潜的水流,缓缓流过她被冰与火轮流折磨的身躯,奇异地有一股安定人心的作用,融了她体内的冰,也逐渐灭了火。
苏巧韵深深呼吸,当清透的理智重新被捉回后,她才蓦然发觉自己原来整个人被他搂在怀里,面颊轻轻贴着他宽厚的胸膛,而他的手正梳理着她柔细的长发,那样温柔轻巧,彷佛正呵护着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冷静下来,巧韵,别激动,听我解释。”他低低说着。温热的唇几乎是贴着她敏感的耳垂暖暖地吹着气息,
“听我解释,好不好?”
听着他低沉柔雅的嗓音,感受着他温柔细心的呵护,
她忽地安静下来了,柔顺地依偎在他怀里,放任自己的颊紧紧贴住他心韵沉稳的胸膛。
冰火相抗的情绪算是安定下来了,却不知怎地,有另一种异样的感觉逐渐占领她全身,催促着她心跳缓缓加速。
她发现自己好喜欢这样依偎在他怀里的感觉啊,彷佛自己可以在里头藏上一辈子,不必面对外头的风风雨雨。
因为一切自有他替她遮挡……
“怎么样?感觉好一点了吗?”他轻轻地。柔柔地问她,下颔抵着她柔细的发丝。
她没说话,只在他怀中点点头算是回答,纤细的身子则忍不住更加藏进他怀里。
冷静下来后,她对方才失去理性的自己感到十足羞惭,更对自已必须由他紧紧拥着才能回复神智的行为感到羞涩。既羞又愧的心情教她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更加躲进他怀里,不敢面对现实。
对她近似撒娇的动作孙逸有一点吃惊,却有更多难抑的喜悦,微微沙哑的嗓音不觉逸出点点笑意,“好一点就好了。唉,你不知道,刚才你的样子真要吓死我了。”
她闻言,小手不觉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对不起。”细微的嗓音虽然几乎让人无法听清楚,满蕴的惭愧与歉意却仍明透。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他低低一笑,拍拍她的背,满是爱伶与宠惜。
她一颤,原本就挂在眼睫的两顺晶莹泪珠终于禁不住坠落。
原本是由于愤怒而结晶的眼泪,却在坠落后,消融成如水柔情。她深深吸气,几乎承受不住他如此待她的温柔体贴。
“你听我解释,巧韵,我不评论你的报告不是因为你写得不好。”
“……那是为什么?”她悄悄以他的衣襟拭去颊畔的泪,一面低哑着嗓音问道。
“因为你不需要任何人的评论,当然,也不需要我的。”
“为什么?”她问,真的不解。
她当然需要他的评论啊,或许其他人她都可以不必在意,但只有他的评论她是绝对介意的。
他一句温暖的赞赏可以将她捧上天堂,一句冷酷的批评同样能将她推落地狱。
他怎能说她不需要他的评论呢?
“为什么?我不懂……”
“听我说,巧韵。”他忽地稍稍推开她,右手捧起她线条优美的下颔,湛眸紧紧瞅着她还笼着蒙蒙薄雾的秋水瞳眸,“你对自己没有自信吗?”
她眨眨眼,没料到他竟会突如其来问出这样一句。
他明白她依旧不解,双唇扬起迷人的弧度,“你究竟希望从我这里听到什么?赞美?批评?”
“我……”她怔然,久久惶惑不安的心才能稍稍一定,
“都好啊,我想知道自己的分析在你眼中是怎样的评价
“如果我说你分析得对怎样?说你分析得不对又如何?”
“我……”
“记住一件事,巧韵,一篇产业或市场分析报告只有严不严谨的问题,没有对不对的问题。”
“我……我不明白……”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对市场的看法,如果涉及未来的预测,你能说他绝对正确,或绝对不正确吗?”他微笑望她,语调温和平静,“他不是神,你也不是,怎么知道谁对谁错呢?”
“可是……”
“所以一篇报告,我们只能看作者推演其结论的过程是不是合逻辑,举证是不是有力,能不能说服读者,可却无法评论作者的预测是正确或错误的,懂吗?”
“我懂。可是……”
“所以你只要对自己根据逻辑推演得来的分析及预测有自信就行了,何必去管别人的看法呢?万一整个市场的看法都与你相反怎么办?”
“那我便会重新检视自己为什么会得到与人家不同的结论。”
“如果你还是觉得自己的推论没错呢?”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