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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我又来到那草坪,独自坐在树荫下。
晚风很温柔的吹着,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芬芳。
我呆呆地望着那草坪,依稀中似见到那母子在嬉戏的身影。
我将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间。
又是一天的清晨,我去看安兰。
林中荡漾着淡淡的雾气,空气凉润,叶子的露水打在我的肩上。
随着晨风飞舞的,除了零落的枯叶,还有一张张写着诗句的纸片。
离着安兰的墓还很远,便看到一个纤秀的背影坐在那坟前,手中持着一张写着诗的纸,静静的读着。
那一瞬间,我竟不敢呼吸,以为看到了安兰的亡灵。
我悄悄的走近,怕惊扰到她的出现,如果…如果还可以看到她的微笑,那将是我不敢奢望的幸福。
“安兰……”我轻声的呼唤。
她听到我的声音,转过头来。
一张年轻、美丽、充满了阳光的脸。
不,那不是安兰。
我的双腿瞬间失去了全部的力量,踉跄了一下,险些跪倒。
“我不叫安兰,我叫宁紫……你怎么啦?”那少女好奇的问。
“没…没什么。”我勉强一笑。
“这……是你朋友的墓么?”那少女宁紫轻声的问。
我点了点头。
我发现我种的雏菊已经开了,灿烂的一片。
金色的,蔷薇色的,还有白色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这些诗都是你写给她的?你……也是诗人么?”她又问。
我想起安兰对我的戏称,微笑道:“是啊,我是诗人。”
“她可真幸运,你这么的爱她……”她叹息道。
我没有回答,蹲下身子,闭上双眼,伸出手去,感觉软而凉的花瓣温柔的划过我的手心。
安兰的笑容又一次在我的眼前浮现,我不禁热泪盈眶。
宁紫每天的清晨都会来读我的诗,原来,她也是诗人。
和我不同,她是真的诗人。
在她的世界中,没有杀戮和恐惧,只有温馨和宁静。
渐渐的,我发觉自己已经喜欢和她在一起。
不,不是因为爱上了她,只是一个人在黑夜中耽得久了,总是渴望阳光的。
这天的清晨,我正在安兰的墓前拔去野草,宁紫来了。
显然,她是跑着来的,红扑扑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怎么啦?”我淡淡的问。
“我看到了……看到了,它、它已经来啦!”她有点语无伦次。
“你看到了什么?”我有些惊奇,平时的她不是这个样子的。
“瑟克塞斯……我看到了梦之舟瑟克塞斯!”她激动的大声道。
我“霍”的站了起来,“在哪里?”我紧张的问。
“跟我来。”她拉住我的手,向阴暗的树林外跑去。
我们奔跑着,奔跑着,踏弯了青草,踢散了碎石,惊起群鸽,掠过大地,向着海滨奔去。
终于,我们闻到了海水那淡淡的咸味,空气变得潮湿和新鲜,海鸥的鸣叫越来越清晰。
我们在码头停住脚步,剧烈的喘息着。
空气中流动着蒙蒙的晨雾,眼前一片大海的灰蓝色,我看不到船只。
“在哪儿?它在哪儿?”我茫然四顾。
宁紫缓缓抬起右手,纤秀的手指向着斜上方指去。那动作美得令人屏息,仿佛一个引路天使在为我指明方向。
我抬起头。
那片灰蓝向着天空耸拔而去,在接近云端的地方露出它的轮廓。
我看到了“瑟克塞斯”。
那是梦幻的壮丽,深情的伟大,它奇迹般的充斥在海洋和天空间,大地在它的面前显得如此狭小。
密林般的桅杆间交织着无数的缆索,千万的白帆在它的极处汇聚成层层的云朵。
钟声和竖琴声在鸣响,隐隐的,可以听到吟游诗人们动人的和声。
“瑟克塞斯……”我梦呓般的喃喃道。这就是我童年时的梦想,也是我唯一的希望,如今,它就在我的面前。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诗人们穿着蓝色长袍,挂着五彩的花环,带着幸福的微笑,坐到从甲板上坠下来的巨大竹篮中,然后缓缓向着天空升起。码头上,长长的蓝色人龙向着远方蜿蜒,终于消失在天边。
阳光下,我突然看到盔甲的反光,本能的将头低下。
那是卫兵!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我用眼角的余光瞟去。只见他们从一个个诗人的手中接过一枚金色的心形徽章仔细检查后又递还给诗人,然后才让他们通过所设的关卡,走向升降竹篮的码头。
“那是诗人徽章,每个诗人都可以到诗人协会去领的,我的已经领到了,后天船就会起航,那时候我们一起去依露什,好不好?”宁紫那双美丽的眼睛渴望的望着我。
“好……好啊。”我勉强微笑道。
我去领诗人徽章?我只可以去杀手协会,去领一把刀。
那天晚上,我抱着自己的膝盖默默的坐到天明,心中反覆默念着那两个名字:“依露什,瑟克塞斯。”
第二天,我独自一人来到码头边,望着我那伟岸庞大的梦。
数十只海鸥鸣叫缭绕个不停,提醒着我它们的存在。
然而我眼中所能看到的,便只有这一只梦之舟。
不知过了多久,我收回眼光。夕阳已斜斜坠向天边,整个码头笼罩在梦幻般的金色光芒中。
我漫步而行,来到一个闲着的卫兵身边。
他开始警惕的望着我,似乎从我的身上感觉到与众不同的东西。
杀手就是杀手,即使是我这样懦弱的杀手,也有着与普通人不一样的危险气质。
我在他的面前站住。
他目光中的戒意更浓了。
“我想知道,如果我不是诗人的话,我可不可以上这条船。”我坦率的问。
“不是诗人?”他疑惑的问。
“不是诗人。”我肯定的回答。
他有些疑惑的望着我,道:“那你有显赫的家室?”
“没有。”我说。
“无尽的金钱?”
我摇了摇头。
“俊美的容貌?”
我沉默不语。
他仿佛看到天下间最好笑的事情:“那你凭什么上这条船?”
我一言不发的看他。
“普通人要想上这条船,总要付出些什么。”他说。
凌厉的海风中,我们冷冷的对视。
黄昏,我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上。
阳光从门外照进来,有一半照在我的身上,另一半隐藏在黑暗中。
阴与阳将我的脸庞割裂开来。
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我听到哥缓缓的拔刀声,哥一向都是那么的机警。
然后哥看到了我。
“妈的,吓了我一跳,怎么,今天没有出去?”哥松了口气,收刀入鞘。
我抬起头,看着他,象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怎么了?”他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霍”地转过身去。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罩在地上。
“啊——!”他绝望的怒吼一声,试图拔刀,几名卫兵已一拥而上,数把钢刀比住了他的要害。
我木然的坐在那里,象在看一出戏。
哥在网中停止了挣扎,喘息着望着我。
突然,他微微一笑:“好啊,小子,你终于成为一个杀手了。”
然后他们把他拖了出去。
走在最后的那个卫兵便是我在码头上遇到的那个。
他停住脚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向我扔来。
我本能的接住。
他咧嘴一笑,离开了屋子。
我张开手,一枚心形徽章在我的手心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这个,便是我出卖自己的哥哥换来的奖品。
亲生的哥哥。
我突然开始发抖,控制不住的发抖。
我的牙关发出“的、的”的声音,浑身的肌肉紧缩。
我拼命的想停下来,可是做不到。
我开始感到恐惧。
开始怕我自己。
夜色降临。
黑暗逐渐将我吞没。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我的眼球终于转动了一下。
然后我意识到,天亮了。
新的一天已经开始,这一天和以前的许多许多天不再一样。
我站起来,浑身的骨节“噼叭”作响,仿佛站起的是一具僵尸。
我梦游般的走出门去,向着码头的方向踽踽而行。
我走的很慢,我觉得疲倦。
我知道前面就是我一直渴望着的梦想,我马上就可以实现它。
可我还是觉得疲倦,没有丝毫的喜悦。
风很大,卷起尘砂漫天。
我记得那天和宁紫去码头时,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天,我很快乐。
天空中一队大雁列阵而过,在阳光中将巨大的“人”形清晰的投在了大地上。
一阵劲风吹过,大雁的编队被吹散了。
它们哀鸣着,努力的重新聚拢在一起。
可是,那个“人”却已经扭曲的不象样子了。
我茫然的望着它们消失,呆立了好久,才又向前走去。
终于,我来到了码头上。
诗人们大都早已登上了“瑟克塞斯”,只有余下所数十人在与亲友道别。
远远的,我看到宁紫在焦急的张望着。
我退后一步,缩在一座船屋的阴影里。
我想我应该走上前去,微笑着和她一起登上这梦之舟。
可我无法移动。
我的梦想已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知道,终我一生,我再也写不出任何的诗篇。
卫兵开始催促着最后的诗人上船。
宁紫被推上了吊篮,向上高高的升起。
风吹着她的长发,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美得透明一般。
她仍向远方不停的眺望。
最后一个诗人也已上了船。
巨大的锚链在隆隆声中拉起,梦之舟终于起航。
那成千上万的白帆张满了风,带着饱满的精神驶向远方。
我从阴影中踱了出来,来到码头的边缘。
一个纤秀的身影出现在船尾,向我大声呼唤着什么。
那是宁紫。
只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我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