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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静下来了。
拿出手机,把小唐接连发来的信息看了看。
都是希望能和我再谈谈的话。
全部删除。
别说是出国镀金、实现理想这样的大诱惑了,就是为了每个月多挣点钱,很多人都是宁愿放弃一些东西去争取的——亲情、友情、爱情甚至道德良心,都在可以放弃之列。
面对触手可及的未来和前途,不过是放弃一个同性恋人罢了——既不是被社会认可的感情,甚至连是不是真有感情都还说不清楚。嘿,说同性恋人还是我给自己脸上贴金呢,仔细想想,大概也就只能算暧昧关系而已。
小唐,你的选择其实很正常,很正确。
回到宿舍,走上楼道,我心里一沉。
门口倚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深呼吸一口气,我镇静地走过去。
“采访回来了?这么晚?”一股浓郁的酒气随着小唐的声音轻扑过来。
“唔……”我打开锁,进门,“对不起,我今晚还要赶稿。”
我没有要邀请他进来的意思,他也没有动。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小唐终于长叹一声,把头抵在墙壁上:
“对不起。”
我握住门把的手陡然收紧。
吃力地咽了口口水,我张开略微发干的嘴唇:
“没什么,我想通了,真的。东西我收到了,谢……谢。”
他浑身一震:
“收到了?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还是朋友,就这样。”
“……”
“很晚了,你回去吧。”
我终于硬起心肠,关上了门。
那么广阔、自由、美好的世界在等着你,尽管展翅飞翔好了,也许你还希望能把事情处理得更漂亮些,但原谅我不能满足你的这点心理要求。
到此为止吧。
至少我们停在这一步,彼此还能算朋友。
我不需要再多的解释或者抱歉了,一再被扇耳光的滋味不好受,只会加重我的沮丧、羞辱和自惭形秽。
这一天终于到来,小唐的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
我站在机场的门口——其实早就下定决心不来送行,但不知为什么,身不由己又来了。
看着飞机飞出视线也算一种道别吧?
真没想到,这种电影电视里用滥了的肉麻桥段,会在自己的生活里出现。
“张健。”
有人叫我的名字。
扭头看去,竟然是小唐的哥哥。
已经送行完毕了吗?
那么飞机是不是马上就要出来了?我立刻转头看向天空,天色湛蓝,万里无云。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等我?”
“我猜你会来的,不过很抱歉,我不能让你进去。”他走到我面前,神色里是明显的厌恶,“小唐马上就要出国了,你还想怎么样?”
嘿,我还想怎样?我几乎苦笑出来:
“放心,我不进去,我只想,在这里看看。”
他似乎一怔,表情放松了些:
“哦,那最好。”
已经到了这里,实在不想连一眼飞机都没看到就离开,我只好厚着脸皮站在机场大门外继续等,他也硬是不走,守在旁边。
难堪的沉默,两个人都觉得尴尬。
“小唐的前途向来是我们家一块心病。”大概是两个人对面枯站,实在过于无聊,小唐的哥哥突然又开口,“父母一辈子搞科研,我和爱人也在高校……总之,只有这孩子莫名其妙搞了艺术,跟一群痴头怪脑的什么艺术家在大学混了四年,一事无成。毕业之后连正经工作都找不到,父母替他操透了心,恨铁不成钢。”
我大感意外:没想到,小唐家人是这样看待他的。
无法想象,小唐竟然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为那个阳光灿烂的、在我眼里近乎完美的人。
我突然有些心虚——或许,我对他的了解,还太少。
“最可怕的是,我以前就发现他的同学、朋友里有一些,呃,性取向不太正常的人……”小唐的哥哥停顿一下,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词。
“你是想说,像我这样的同性恋,是吧。”我竭力维持平淡的语气。
小唐的哥哥咳嗽一声,不太自然地说下去:
“抱歉,我并不是有什么偏见,不过他们学艺术的,对一些事情看法可能比较前卫,但我们家里还是比较保守的,尤其父母年纪大了,我不希望小唐再出点什么状态,伤两老的心……幸好他还比较有上进心,这次出国的事终于落实,我们全家也算是放下了心里一块大石头。”
无视小唐哥哥的絮絮叨叨,我怅然看着一架飞机轻盈地滑过蓝天。
像鸟儿一样飞走。
终于,离开了我目光所能看到的,最远的范围。
再见,小唐。
第25章
时间是治疗创伤的良药,工作是忘记伤痛的最佳途径。
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
当初刀割般鲜明的痛彻心肺,夜夜难眠的绝望和煎熬,两年之后,偶尔想起时,也不过是心底一阵闷闷的钝痛而已。
小唐出国之后,倒是很快就有信来。
开始是报平安的,后来就是说说国外学习生活的,虽然寥寥数语,但也能让我知道他的简况,我偶尔会回一两封,两个人都谨慎地不提往事,小心翼翼保持着普通朋友的口吻。
大概是越来越觉得没什么意思,随着时间过去,信就渐渐地稀疏了。
也好,不然的话我每次收到信都忍不住找个饭局喝一顿,迟早成酒鬼。
辛华毕业后,终究没有进媒体这行。
听说,他大四那年咬牙攻读,竟然去考了金融系的研究生。
选的是跟王磊同一个专业。
考跨专业研究生难度是很大的,或许,王磊能帮他一点儿。
柳生递给我一支烟:
“农贸市场到了,兄弟,打起精神来。”
我这才发现颠簸的班车已经减速,于是点一点头,把烟接过,叼在嘴上,掏出火机给他和自己分别点上烟。
下车后,我们便置身于一片膻腥嘈杂之中,其“繁荣”景象让人吃惊。
这是市郊一个著名的野生动物交易场所,我和柳生为买卖滥杀野生动物的新专题来踩点,同来的还有一位林业局的动物专家。
“几位老板,店里采购还是自家吃啊?”
我们刚停在一个摊位前,摊主马上热情招呼起来。
“我们自己家里吃,你这有什么好货啊,介绍点儿稀罕的。”
“好嘞,天冷了,弄点儿补的吧,你看……”
柳生和摊主答起腔来。
我陪着专家在边上左右一看,专家便压低声音跟我数开了:
“穿山甲和蛇什么的就不说了,这里到处都是。你看这是大灵猫、豹猫,猴面鹰,黄猄,五爪金龙,哦,就是巨蜥知道吧?都是国家一二类保护动物……隔壁摊位的那些大麻袋看到了吗,里头有黑叶猴,白头叶猴……”
“您真是专家……”我用力吸着烟,面带微笑,“这死猴也有人吃么,吃猴脑?”
“泡酒做药的,张老师,底下某县的特产乌猿酒和贵龙膏您没听说过?年产万瓶以上啊,这都是敞开收购的,就我们局调查,附近几个村的好些村民现在地都不种了,直接拿枪上山杀猴。”
这时,我看到摊位最边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个毛呼呼的小动物正抱着一块红薯啃,我俯身过去,那小东西立刻浑身打颤,蜷缩起来。仔细一看,它的一条后腿已经被什么东西弄断,浓血正顺着惨白的断骨流下。
“老板,这个你有兴趣就便宜点儿算给你了。”摊主的声音。
“这是果子狸,靠!”柳生也凑了过来,“非典之后谁还敢吃这玩意儿!”
“嘿嘿,也有人就好这一口呢。我平时也不卖,这只是去收货时人家送的,不卖也活不了几天啦。”
我直起腰来,不耐烦地说:
“不灵不灵,这些都吃过了,能搞到老虎肉不?”
“卖老虎肉要坐牢啊,不过——”摊主神秘一笑,“您要是肯出大价钱,豹子肉倒是搞得到。”
回到报社,负责去酒楼暗访的莫胖也回来了,正跟老陈口沫横飞地汇报:
“好家伙,那海陆空靓汤就有三种标配,还孔雀八吃,天鹅四吃!我问他们有没有档次再高点儿的,那经理出来你猜怎么着,口气能喷死人!要吃什么可以先下定金,除了老虎大熊猫,其他什么都有!”
“呵呵呵,吃天鹅了吧,味道怎么样?”柳生一拍莫胖的厚肩膀,打趣道。
“NND你当我是蛤蟆啊……”
“好了,别废话了。”老陈制止了那两个没营养的玩笑,“现在我们起码三篇稿子在手了,莫胖解决了野生动物怎么被吃的问题,小张和柳生解决了怎么买卖的问题,还有林业部门的相关材料和数据。”
把话题重新拉回正事上,陈主任弹了弹手上夹的烟,继续说:
“大家干得不错,这是我们今年的重头戏,前两篇给我写得瘮人点儿,后一篇么,强调珍惜动物快被吃光的现实……接下去该写什么,大家有想法没有?”
“谁在吃这些野生动物?”莫胖先开了口,“酒楼门外停的全是好车,NND,抄车牌,查身份!”
“抄查”的结果,政府机构、公检法、工商税务和一些房地产、证券公司的车占了绝大部分。
不是没有料,不过料太大了点儿。
“我们啃得下去么?”老陈慢悠悠地问。
我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把玩着笔,在采访本上画了只毛呼呼的动物。
莫胖摸着肚子,好象在思考。
“算了,绕过这道吧,我看这两天舆论也差不多上来了,直接推我们策划好的拒吃野生动物倡议书,周末就可以跟电视台、动物保护协会联合搞广场活动了。”柳生试探着建议道。
“……我有个想法。”
眼看大家都没有接茬的意思,快要冷场了,我便谨慎地开了口。
老陈的目光直直落在我脸上。
两三年前我大概会立刻口吃起来,呵呵。
“最近,我一直在联系采访新任的省政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