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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开门,什么也没发生。“警报器坏了。”他若无其事地说道,一蹦一跳地朝九楼走下去。他又打开一扇门,转瞬间他们到了一个静悄悄的门厅里,门厅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工业地毯,没有行人来往。他又指了一下,他们便继续走。他们走过病房,转了一个弯,在护士值班台旁边,他们朝另一个过道望去,看见有人在电梯旁边游来荡去。
“早上好,马克,”当他们匆匆擦肩而过时,美人儿卡伦大声问候,但是她说话时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你好,卡伦,”他答道,没有放慢脚步。
黛安坐在大厅里的一把折叠椅子上,面前蹲着一个孟菲斯警察。她正在哭泣,已哭了一阵子了。两个保安警卫一直站在二十英尺开外处。马克看见了警察,看见了他母亲的眼泪,忙向他母亲跑过去。她伸手搂住他,两人拥抱在一起。
“妈妈,怎么了?”他问道,而她哭得更凶了。
“马克,你家的活动房昨夜起火了,”那警察说。“就在几小时之前。”
马克不相信似地看看他,然后紧紧搂住他母亲的脖子。她正在擦眼泪,竭力想镇定下来。
“烧得怎么样?”马克问。
警察站起身来,双手托着帽子:“全都烧光了。”
“什么东西引起火灾的?”雷吉问道。
“现在还不知道。火灾检查人员今天上午会到现场去。可能是电的问题。”
“好吧,我需要和火灾检查人员谈谈。”雷吉坚持说,那警察打量着她。
“你是谁?”他问道。
“雷吉·洛夫,这家的律师。”
“啊,对了,今天早晨我看过报纸了。”
她递给他一张名片。“请叫火灾检查员打电话给我。”
“一定,夫人。”那警察端端正正地把帽子戴到头上,又俯身看了看黛安,“斯韦夫人,我对此深表遗憾。”
“谢谢,”黛安轻声说道。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接下来是几秒钟令人尴尬的沉默。她一只胳膊搂着依然茫然无措的马克。
“他表现好吗?”黛安问道。
“他表现很好。他吃得很饱。”
“那就好,谢谢你把他带到你家去。”
“里基怎么样了?”雷吉问道。
“他夜里睡得很好。今天早晨格林韦大夫来看过了,里基醒了,而且说话了。看起来好多了。”
“他知道失火的事吗?”马克问道。
“不知道。我们不要告诉他,好吗?”
“好的,妈妈。咱们能进屋去谈谈吗?就我和你两个人。”
黛安朝雷吉和克林特笑笑,领着马克进了屋,门关上了。可怜的斯韦一家!
尊敬的哈里·罗斯福主持谢尔比县少年法庭已经二十二个年头了,尽管法庭事务所沉闷无趣而且压抑,但是他以极大的尊严处理着法庭事务。他是田纳西州少年法庭的第一位黑人法官,七十年代初他被州长任命时,他前途无量,人们热情地预言,他将会登上高等法院法官的位置。
高等法院仍然在那里,而哈里·罗斯福依旧在这里,在那幢风化剥落的大楼里的少年法庭里。
哈里曾经拒绝过四次任命,都是到冬季有供暖系统的法院。他之所以得到这些任命是因为他既聪明,又是黑人,而他之所以拒绝这些任命是因为他既贫穷,又是黑人。他的酬金是城里任何法院中最低的,年薪六万美元,不过这足以养活他的妻子及四个未成年的孩子,并拥有一幢相当不错的房子。但是他从小就尝到饥饿的滋味,那些回忆至今历历在目。他会永远把自己看作一个穷苦的黑孩子。
这就是一度前途辉煌的哈里·罗斯福至今依旧是一名普通的少年法庭法官的确切原因。对他来说,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工作。从法律角度而言,他对违法的,难管教的,需要帮助的,以及未受到良好照料的孩子们都拥有唯一的裁判权。他裁定私生子之父的身份;为了孩子的生计和教育,他强迫父亲们执行他的命令,在一个半数婴儿系单身母亲所生的县里,他所审理的案件大多数属于此类。他剥夺那些虐待孩子的父母的权利,把受虐待的孩子安置到新的家里,哈里的负担很重。
八点三十分。他的秘书送进来一盒子邮件,并告诉哈里,有一群人等在外面,急不可待地想与他谈谈。
“还有什么新消息?”他问道,吃着最后一口丹麦苹果。
“你也许想见见这些先生们。”
“噢,是吗?他们是谁?”
“一个是乔治·奥德,我们尊敬的政府律师。”
“我在法学院教过乔治。”
“是的。他也是这么说的,说过两遍了。还有来自新奥尔良的一名政府律师助理,托马斯·芬克先生。还有联邦调查局副局长K·O·刘易斯先生,此外,还有几个联邦调查局的特工。”
哈里从一个卷宗上抬起头来,思索着这件事。“一群相当出众的人物。他们有什么事?”
“他们不肯说。”
“那好吧,领他们进来。”
她出去了。几秒钟之后,奥德、芬克、刘易斯和麦克苏恩涌进了拥挤而杂乱无章的办公室,并一一向法官大人作了自我介绍。哈里和秘书把卷宗从椅子上搬走,每个人找了一个座位。他们彼此说了几句逗趣的话,几分钟之后,哈里看看手表,说道:“先生们,我今天计划听审十七个案子。我能为诸位做些什么?”
奥德首先清了清嗓子。“是这样,法官大人,我相信您已看过近两天早晨的报纸了,特别是头版上关于一个名叫马克·斯韦的孩子的报道。”
“非常有趣。”
“芬克先生到这里来是因为一个被指控杀害了参议员博伊特的男人,几星期之内,这个案子就要在新奥尔良开审了。”
“这个我知道,我看过报道了。”
“我们几乎可以肯定,马克·斯韦知道的比他所说的要多。他曾几次对孟菲斯警方说谎。我们认为杰罗姆·克利福德自杀之前和他谈过很多事情。毫无疑问,我们知道他在那辆汽车里。我们曾试图和那孩子谈谈,但是他一直采取很不合作的态度。现在,他聘请了一名律师,而她是一块拦路石。”
“雷吉·洛夫是我法院的一位常客。一位非常能干的律师。有时候,有点过于袒护她的当事人,但那也没什么错。”
“是,先生。我们非常怀疑那孩子,我们非常强烈地感到,他在隐瞒有价值的情况。”
“譬如说?”
“譬如参议员尸体的地点。”
“你这样设想的依据何在?”
“这个说来话长,法官大人。要解释得花点功夫。”
哈里摆弄着他的蝴蝶结领结,以他特有的方式狠狠瞪了奥德一眼。他在思考。“所以你们想让我把这孩子传来,问他一些问题。”
“是这个意思。芬克带来一份请求书,提出这孩子是一个违法少年。”
哈里对这话可有点反感。他那发亮的前额突然皱了起来。“一个相当严重的断言。那孩子犯了什么罪?”
“妨碍司法。”
“你有法律根据吗?”
芬克打开一个卷宗,站起来从写字台上面递过去一份薄薄的诉讼案摘要。哈里伸手接过来,开始慢慢阅读。室内静寂无声,刘易斯感到有些恼火,因为他毕竟是联邦调查局的第二号人物,而这个法官似乎并不在乎这些。
哈里翻了一页,瞥了一眼手表。“我听着呢,”他朝芬克说道。
“法官大人,我们的看法是,由于他的虚假陈述,马克·斯韦妨碍了此案的深入调查。”
“哪个问题?凶杀还是自杀?”
绝妙的要点,一听到这个问题,芬克心里就明白了,哈里·罗斯福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他们是在调查凶杀案,而不是自杀案。法律上并没有规定不许自杀,也没有规定不许目击自杀。“嗯,法官大人,我们认为该自杀案与博伊特谋杀案有着某种非常直接的联系,那孩子的合作非常重要。”
“如果那孩子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办?”
“在审问他之前,我们不能肯定。眼下他正在妨碍调查。如您深知的那样,每一个公民均有义务协助执法官员。”
“我对此烂熟于心。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断言那孩子是个罪犯,似乎有点过于严重了。”
“法官大人,如果我们能举行一次秘密听证会,把那孩子传到证人席上,并让他宣誓,然后向他提问,就会有证据的。这就是我们正在努力做的一切。”
哈里把诉讼案摘要扔到一堆文件中,取下他的老花镜,嘴里咬着烟斗柄。
奥德身子前倾,神色庄重地说:“请注意,法官大人,如果我们把孩子拘留起来,然后举行一次紧急听证会,我们认为这个问题便能得到解决。如果他宣誓说他对博伊德·博伊特的事一无所知,那么便可以撤消请求书,孩子回家,事情便了结了。这是例行程序。没有证据,没有发现少年犯罪行为,也不会有伤害。但是如果他知道与尸体埋葬地点有关的某些情况,那么我们便有权知道,而且我们认为,在听证会上那孩子会告诉我们的。”
“法官大人,要让他开口说话有两种方法,”芬克补充道,“我们可以在你的法院里递交这份请求书,并举行一次听证会,或者我们可以发传票让这孩子站到新奥尔良大陪审团面前。留在这儿似乎是最快而且最好的方法,特别是对那孩子来说。”
“我不想一张传票把这孩子传唤到一个大陪审团面前。”哈里严厉地说,“明白吗?”
他们都连忙点点头,而且他们全部十分清楚,联邦大陪审团可以无视一个地方法官的感情,在任何时候传唤马克·斯韦。这是典型的哈里风格,迅速为他的司法权限范围内的孩子撑起保护伞。
“我更愿意在我的法庭上处理此案。”他说道,几乎是自言自语。
“我们同意,法官大人。”芬克说。他们都同意了。
哈里拿起当天的日程安排表,如往常一样,上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