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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 第7期 … 银河奖征文
马宁
王逸清是聪明的，他总是能想出各种奇妙的招数，帮自己也帮别人化腐朽为神奇。“在超信息时代，一定要出奇制胜。”逸清如是说。
本来，他凭自己非凡的电脑知识设立了一个“逍遥”资料库，内容包罗万象：小到如何用一口气吹灭排成八卦阵的生日蜡烛，大到N维时空的超弦理论，真是三教九流，气象万千。用他自己的话就是：“给我一根火柴，我能点燃宇宙。”这句话闪烁在“逍遥”正厅的显眼位置，取代了一般网站的“请勿玩游戏，以防骇虫蚀书”，显得另类，堂皇。“逍遥”热席卷全网，经久不衰。
可他很快放弃了这花了他5年时间、1亿网币的庞大工程，拒绝了每天500万网币的收入，将“逍遥”一封了之。“整天对付那些有组织的骇客，太累。”逸清略显无奈，“用费马大定理和其椭圆曲线论编的密码在一小时就被人破掉，整日到处救火，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超然度外地欣赏着其它网站的明争暗斗，自己优哉游哉地做起了自由的“硬币收藏家”，一天倒也可以赚上千儿八百的，但主要还是图个自在清闲。
“硬币收藏家？嗯，文雅的叫法，中古时期，人们管这叫乞丐。”当逸清化身为一头猛犸象在一家专卖恐龙肉的虚拟酒楼挂牌营业时，听到了这句睿智的评论。他立刻化为美女，有点惊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脸色苍白的青年。
“先生，您读过‘逍遥’密室中的《古人类学》？”
“什么‘逍遥’、《古人类学》？”青年显然不适应那从野兽到美女的突变，后退了一步。
逸清愈加疑惑，一个连网上变身术都不熟悉的人，竟然懂得中古时期人类的专有名词——乞丐，而且显然不是从“逍遥”密室中偷窥而来，这令他疑云顿生。
“您是谁，如何会了解中古人类的词汇？”美女忽又变成阿基米德，一副慈祥的模样。
青年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唉，我是可怜的李远辛，一个学中古文史的傻瓜，一个有着牛津博士学位却四处碰壁的求职者。”
阿基米德皱了皱眉，最终恢复了逸清的真实面貌：“中古文史，在现在可一点用处都没有啊！”
“王……逸清先生？你就是那网络奇才——逸清？对了，怪不得您提起‘逍遥’来，您就是那个举世无双的网站设立者！”
“远辛，恕我直言，你对网络的知识顶多相当于一个婴儿，即使是三岁小孩，听到‘逍遥’二字也不会无动于衷，也不会仅凭相貌就判断眼前之人是谁。”逸清再度化成孔子。
“这……我只对中古文史感兴趣，”远辛显得尴尬，“你知道，网上是没有中古文史的，所以我很少上网。”
“是啊，在后信息时代只有计算和日新月异的科技，”现在孔子又变回了逸清，“网上变身术需要精确的计算，密码设置要相当的数学知识。我的确是王逸清，我也爱好中古文史，‘逍遥’是惟一有文史知识的网站。可每天，只有不到两人浏览文史，其中一个还是因系统故障‘掉’进去的，而每分钟，至少有两万人次进入科技部分。‘逍遥’密室存有两样东西，一是绝密的‘蓝弧’科技；二是没人看的《古人类学》，扔在那里只是为了节约那67兆的‘逍遥’资料库空间，同时给‘蓝弧’打一下掩护。”
“我……”远辛脸色更加苍白了，“难道中古文史真的一点用也没有吗？”
逸清摇了摇头：“很遗憾，现代人类对古代的兴趣仅限于恐龙肉，但你又不是古生物学家。”
“那……您教我变身术，让我也做个硬币收集者吧。”
“不行，”逸清坚定地说，“虽然这个职业很赚钱，但以此谋生却万万不可。我现在仅仅是借此为乐，观看众生百态。你既学过中古文史，就应当明白不食‘嗟来之食’的道理。”
“可……我为学文史，已近倾家荡产，若再找不到工作……”
“文史学者在后信息时代是找不到工作的。”
“难道让我重学一门专业？可我已濒临破产……”
“慢，”逸清眼睛一亮，背诵了一段古文，“‘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你可懂么？”
“您的意思是……”
远辛被逮捕了，罪名是切断了一根网络宽频资讯缆。逸清出任律师，他辩护说远辛只不过是想收割那“蓝弧”Ⅰ型缆旁的一棵萝卜罢了。经法庭测试，发现远辛居然连哥德巴赫猜想都不会证明，基本的光脑机械操作更是一塌糊涂。陪审团相信了逸清的辩护。为避免这罕见的无名之人再度危害人间，法官判远辛过失损坏公物罪成立，教育改造二年。
两年后，光脑科技博士、数学博士远辛刑满出狱，立刻成为炙手可热的人才。网络人士一听是联邦网络监狱考核出来的，立刻将那些哈佛博士扫地出门，简直如曹操赤足迎许攸一样迫不及待地聘请远辛。李远辛一步步走向辉煌。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远辛再度拜访逸清，发现他又将“逍遥”运转起来，重又当上了馆长。二人谈起两年来的经历，无限感慨。
“古人肯定无法相信，为了让犯人学有所长，吸取教训，中古时代的再教育和劳动改造现在已发展成非常专业的函授。他们更无法接受，在36世纪，只有斯坦福的硅谷博士和清华的数学家，才有实力在人才市场上与联邦网络监狱毕业的人才相抗衡。但他们需要10年时间和300万网币，那是富人奢侈的选择，而你只用了两年，还未花分文……”
“这是穷人的惟一选择。”远辛苦笑。
“这两年也难为你了，联邦监狱仍然采用5个世纪前就被淘汰的考试制度和题海战术来改造犯人，二年的摧残也够你受的。”
“唉，想一想中古时代中国、日本和新加坡的学生，两年铁窗又怎能和十年寒窗相提并论呢？”
“你倒挺有阿Q精神。”
“对了，逸清先生，您怎么舍得硬币收藏家的浪漫，重又和骇客们较上劲了？不过，‘逍遥’的重新开放的确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哈，那要感谢你送的那些文史书。”
“那些无用的中古文史？”
“我从一本《中古哲学》中选了一个命题，作为进入系统中枢的密码。看着那些骇客们绞尽脑汁的样子，真比当猛犸象还好玩。”
“您的题目是……”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为什么？”
“……”
“哈哈！这道中古命题让那些可怜的骇客们一筹莫展，整日只得仰天长叹：‘既生鸡，何生蛋？’哈哈！”
“您解决了那个问题？”
“那有什么难的，当然是先有蛋，后有鸡。‘蛋’在《新华字典》第86页，而‘鸡’在第210页。就这么简单。”
刘亚姝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