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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0-深牢大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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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之下,乖乖交了三百块钱,换来胖子一脸得意,如此才算“公案私了”。  出租车走了,围观者散去,刘川和季文竹回到车上,彼此无话。刘川发动车子,起步前他转眼看看刚刚认识的这个女孩,掩饰不住一脸的英雄气短。  季文竹也转脸看他,并没给他留下面子,她说:“我还以为,你会让他赔你。”  刘川红了半天脸,强词答辩:“那人多讨厌呀,我可不愿意在街上跟这种人吵个没完,给他点钱打发算了。”  季文竹目光依然停在刘川脸上,她说:“我不明白,既然你家那么有钱,为什么让你去当警察?要当为什么不在城里,非要到城外去看犯人?”  刘川张了半天嘴,说:“我们家……让我锻炼。”  季文竹笑道:“噢,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智……后面怎么说来着?”  刘川不敢就茬接话,怀疑季文竹其实意在讥讽,他打断她说:“我们家已经不让我干了,我今天上了班就去辞职。”    刘川换好警服,走进遣送科科长钟天水的办公室时,老钟正在唠唠叨叨地骂人。  被骂的是刚从生产科调到遣送科实习锻炼的一个大学生,遣送科今晚要把一百多名犯人往四川押送,老钟骂他是因为他一刻钟前突然临时请假。“离出发还有两个小时你让我到哪儿找人替你!”老钟说:“你以为我这儿还是大学呀,这堂课没事就听听,有事就不听。我这是遣送队!是流动监狱!你们就是监狱的围墙!少一个人就少一段围墙!那一百多犯人走这么远路,跑一个我负不了责任。”  刘川从到天监上班的第一天起就被郑重告之,北京市监狱局已经是连续五年无脱逃、无暴狱、无安全事故、无非正常死亡的四无单位,背负着司法系统的荣誉。连续五年!每个干警天天都在默念这句紧箍咒语,无论哪个监狱,哪个监区,哪个科队,谁也不愿这个金晃晃的牌子砸在自己手里。  那大学生比刘川早来一年,虽然一直在生产科坐机关,但这个利害关系应该同样明白。可他还是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自己突然请假的理由——他们家楼上漏水,把他家的房子泡了,他刚刚接到邻居的电话,他家里的人全都不在,只有他能回去,他们家的房子是刚装修的,不赶快处理损失可就大了……刘川从旁听着,觉得理由还算充足,但老钟非但没有一点同情,反倒把话题引向了刘川:  “你们家那点破烂算什么呀,你看看人家刘川,人家家财万贯,放着那么大的一个公司不管,人家开着沃尔沃过来上班。刘川的父亲上午刚刚下葬,人家下午就赶过来参战,今天晚上人家跟你一起走。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吃不好睡不好,人家今天不去行不行,嗯?可人家去!”  那大学生看了刘川一眼,刘川脸倒红了。从上大学那阵刘川就是这样,挨批没事,不能夸,一夸脸准红。  大学生愁眉苦脸地走了,老钟还在唠叨,还是夸刘川数落那小子。老钟似乎特别喜欢刘川,就冲刘川出身豪门还能到监狱当差,老钟就一直把他当个光荣,总是四处宣扬:谁说现在年轻人不懂奉献,我们大队刘川就懂!  所以刘川预想到了,当老钟从他口中听到“辞职”二字的时候,该是怎样一种表情—— 不是愤怒,不是吃惊,不是鄙夷,甚至,也不是惋惜和遗憾,而是一种说不出口的失落和伤痛。“你这算是正式提出来呢,还是只跟我打个招呼,你定了吗?”老钟的话为刘川留出了很大余地,他当然希望刘川的辞职只是一个初步想法,是先来跟他通个气的,那也算死孩子放屁有缓。但刘川没有这样表示,他脸红着,从刚才老钟夸他开始一直红到了现在,他说: “是我奶奶让我辞的,我们家……”老钟说:“你奶奶不是让你大学毕业先好好锻炼锻炼吗?这才几个月呀,起码得干满一年吧。一年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刘川说:“本来我奶奶是这么想的,可我爸一走,我爸的公司没人管了。”老钟闷了一下,知道无可挽回,点头说:“哦,那倒也是。”  刘川看着老钟的脸色,他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老钟,先是说了一句实在的:“今天晚上去四川的任务您放心,我会站好最后一班岗的。”说完觉得不够,又说了一句口惠而实不至的:“等将来我爸的公司稳定了,我也许还回来呢……”老钟勉强笑笑,不当真的,说: “哦,好啊,回来欢迎。”


第一部分石家庄的短途押运

  长途遣送任务刘川参加过不止一次,他去过河南,去过东北,最远的一次是去新疆。北京至新疆,往返六天火车坐席,回来时脸都绿了。刘川还参加过一次去石家庄的短途押运,是坐汽车,走高速公路,和在火车上长途颠簸相比,不那么辛苦。  这一次是去四川,押解的犯人又多,也是个苦活儿。但刘川觉得这次任务对他特别珍贵,像是一场隆重的告别演出,在这场演出中他虽然不是主角,但无疑是最卖力气的一个。这天傍晚五点刚过,他就和遣送科的干警一起,将确定今晚启程的一百一十八位川籍犯人押出监区,押到遣送科的大筒道里,在那里点名、编组、搜身、检查行李、查验行李标签、发还罪犯的暂存物品、和每一位犯人核对暂存的钱款账目,然后给犯人开饭,开完饭还要放茅,让犯人把大小便排泄干净以后,再给他们一一戴上械具。两个犯人戴一副手铐,刑期在十五年以上的,还要加戴脚镣。刘川快速麻利地做着一切,情绪始终高涨饱满,连对犯人的态度,也比平时和蔼了许多。因为有一个犯人提出他的存款账上少了一百块钱,押解行动指挥部的副总指挥,遣送科的副科长老姜又让刘川去核对原始账目,忙得刘川快发车了还没顾上吃晚饭呢。  吃晚饭的时候刘川看见庞建东了,他奇怪地问庞建东:“你不是已经下班了吗,怎么没走,你女朋友呢?”  庞建东一脸无奈地摇摇头,说:“我正要下班,监狱办说有事让我留一下,我只好让我女朋友先走了,结果她刚走没多久,监狱办又说没事了。我打她手机她手机又关了,我先垫垫肚子再说。”  刘川问:“监狱办找你什么事啊?”  庞建东说:“听说是临时抽我参加一个重要犯人的押解任务。”  刘川说:“押解任务?那应该是我们遣送科找你呀,怎么是监狱办?”  庞建东说:“谁知道呢。哎,我刚才在监狱办听你们科钟大说你要辞职了,真的假的? ”  刘川说:“我得先吃口饭,要不来不及了,等我从四川回来,咱们再慢慢说。”    人的一生常常碰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改变你的生活,改变你的路线,甚至,改变你的性格。  比如,刘川想不到父母会走得这么突然。他虽然从小靠奶奶带大,与父母相亲的时间并不太长,但无论如何,双亲的先后离世还是让他有一种孤儿般的凄凉。尽管他身边还有一个疼他的奶奶,还有一份现成的财富,但在心理上,他还是觉得自己非常可怜。也许正因为这种心理,刘川对天监遣送大队这份工作,对这个集体,对年龄和他父亲差不太多的大队长老钟,还是感觉格外温暖,在他将要离开的一刻,感觉格外依依不舍。  又比如,今晚。  如果刘川未来的生活路线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转变,如果他今后试图对这种转变追根溯源,那他首先将会想到的,一定就是今晚。  今晚,八时二十分,前往成都的西行列车将在西客站准点启程。晚七时整,夜幕降临,北京天监遣送大队的楼里楼外,一片灯火通明,一百一十八名身着灰蓝色囚服的犯人抱着自己的行李,两人一副铐子,被押出了遣送科的楼门,押到了被巨大的探照灯照得通明瓦亮的天监广场。天监的标志性雕塑凤凰涅,矗立在广场中央。  这次长途押解行动的代号即为“凤凰”,“凤凰”行动的总指挥是天监的副监狱长老强,他站在探照灯光芒边缘的暗影里,目光镇定,面无表情。四辆用大客车改装的囚车早已发动起来,警灯闪闪,车门洞开,威风凛凛地在操场上一字排列。做好长途跋涉准备的民警们头戴白色警盔,分组立于囚车的前端,弹压着分队而列的四队囚犯。副总指挥姜水运走到队前。他的到位让每一个犯人和民警都意识到,押解行动就要开始。  姜水运用清亮的嗓音喊了一声:“听我口令,蹲下!”  犯人们齐声应道:“是!”同时蹲了下来,因为一手抱着行李,一手戴着铐子,所以蹲得不甚整齐。  姜水运宣布:“根据北京市监狱局的命令,你们将被押往其他监狱服刑,从现在开始,进入非常时期。现在,我宣布几条纪律:一、一切行动必须服从指挥;二、不准扒车张望、不准交头接耳、不准吵闹喧哗、不准擅离或者私自调换座位、未经允许不准起立;三、列车途经村镇或者转弯时,听到低头的命令后,迅速低头,经允许后方可抬头;四、遇事举手报告,未经允许不准擅自行动;五、保持车内卫生,不准损坏车内设施。听清楚没有?”  犯人们虽然统统蹲着,但百余条嗓子的声气依然浑厚:“是!”  姜水运又喊:“注意口令,低头!”  一百一十八个脑袋很整齐地,都沉下去了。  姜水运喊:“注意听口令,第一队,起立!”  最边上的两排犯人站起来了,姜水运命令:“上车!”  犯人开始上车,刘川负责最后一队犯人,将乘坐最后一部囚车。他很想用手机给奶奶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就要出发,但现在不是打电话的时候。这时他的注意力被一位匆匆从办公区赶来的监狱办的干部牵住,他看见那人在强副监狱长耳边嘀咕着什么,强副监狱长又问了几句什么,然后点了点头,向刘川这边走过来了。  “刘川,你到监狱办去一下。”  刘川愣了一下,说:“这不马上发车了吗……”  强副监狱长面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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