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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明春搬到了大院西北角的常委办公楼。在杜书记办公室旁边,有一间办公室,原来只有司马皋一张桌子,现在不可能腾出来,他只好让吕双朋和姜青发两个人,把楼上自己用的桌子搬了过来,虚拟着和司马皋对面办公。
跟一把手跑,真是个苦差事儿,时间上要比在大办公室紧张得多。坐在这个办公室里,随时随地处在待命状态,等候杜书记传唤。原来的通讯员小山子,早已被安排到县人民法院当法警了,现在的通讯员叫小冬子,是一个聪明伶俐又有点刁钻古怪的小家伙。只要有一会儿闲工夫,就从隔壁到项明春的屋里,从衣袋里掏出一盒揉得发皱的好烟,给项明春敬烟,嘴里说着:“项哥,有事没事儿,上根白棍儿,上根白棍儿,咱谈话有劲儿。”说着,再陪着项明春抽上一支烟。项明春知道,这小伙子在外边从来不抽烟。项明春很喜欢这个小家伙,也把自己的烟给他一支,一来二去,两个人甚是投缘。
项明春知道,自己原来在楼上的待遇没有了。首先提水就得自己动手动腿,因为经常见司马皋就是自己去茶炉打水喝。打了几次,邬庆云从楼上下来,对项明春说:“明春哥,你很忙,水就不要自己打了,我打水时,给你捎一瓶也就够你喝了。”因此,项明春的茶瓶就天天红的、蓝的互换着,让项明春的心里感到暖暖的,觉得小邬脸上虽然依然很冷淡,但心里却仍然是热的,只不过表现形式变了。
小冬子发现了这个现象以后,就对邬庆云说:“小邬姐,你是个大局长,怎么好意思让你给项哥打水呢,这不是在批评小兄弟吗?”
邬庆云说:“小冬子,你每天要伺候五六个领导,不是太忙嘛,小邬姐这点事情也不是不能办。”
小冬子说:“没问题,我每天把领导们倒掉的水也不知有多少瓶,匀出来两瓶就够项哥喝了。以前我从不给司马提水,主要是嫌他架子太大,看见我就好像没有我这个人,项哥就不同了,对我可亲哩。”邬庆云就不再坚持,况且提水的举动太招眼,小冬子包下来以后,她就很少再来项明春处了。但有一次,她专门找了项明春一下,对项明春说:“明春哥,我想了好久,还是应该给你交代一下,反正说不说你都知道,到了这里,跟在前边工作不一样,你可要小心谨慎,伴君如伴虎啊!”项明春感激地对她说:“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这天,他和杜书记从外边回来,小冬子说:“项哥,有一个农村老汉来找你,说是你的外公,我让他在我屋里等你。”
果然,项明春的外公畏畏缩缩地从隔壁走过来,侧着身子坐在沙发上,先掏出一盒很次的香烟,给项明春和小冬子敬烟,然后断断续续地向项明春诉说自己找他这个外孙的艰难经过。项明春的亲外公早已过世了,这个外公是远门子,项明春没有见过他几回。
外公说:“找你们这些领导真难啊。我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工作,先到了县政府,我碰到一个人,说找一下项县长,那人想了半天,说没有这个项县长啊。我说你叫个‘项明春’,那人大笑了一场,给我说,项县长在县委办公,就是在中山路那个方方正正的大院子,给我指了路,我才摸到了这里。我对看大门的说,要找‘项县委’,人家又不知道谁是‘项县委’,又说了你的名字,他才把我领到了这里。”
项明春觉得十分好笑,这老人家真是的,为了称呼自己的官衔,竟然胡编乱造,自己何时当了县长?再说,哪有什么“项县委”的说法?就说:“外公,你其实不要说什么官衔,只说找项明春就行了。”
外公说:“那怎么行?你好歹也是个当官的。”
外公找他有事儿。原来,项明春的这个远门子外公曾经当过教师,上世纪50年代不知怎么最早弄了一顶右派帽子,当时就被捋了下来。改革开放以后,拨乱反正,纠正冤假错案时,他就开始跑平反的事情,因为找不到历史依据,别人都解决了,他却一直没有得到解决。花了不少钱,跑了多少冤枉路,最后自己已经没有信心了。最近,几个叔伯舅舅给他出主意说,你就不会去找找明春?这个孩子现在有出息了,在县里当了大官,你找他一下,也许有办法。这位外公就找上门来了。
项明春给前院办公楼上“处理冤假错案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让他们过来一下,办公室的老孟主任就马上跑来了。这个机构按说已经应该撤销了,剩下两个老同志没处消化,就继续存在着,整天上班辛苦地下棋,偶尔也有人来咨询一下。
孟主任听了情况以后,爽快地说:“项秘书,你整天跟着杜书记跑,很辛苦,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操心了。你外公的事情我们包了,他的问题可能档案局还有资料,我们就是挖地缝儿,也要把你外公的证据找出来,把这个冤假错案给纠正了!”说完,就带项明春外公去了。
八十四
高等打杂
刚开始跟杜书记,项明春做的也正是司马皋干的那些活儿。跟着杜书记去开会、会客,下乡进厂,传话叫人,忙得团团转。只觉得自己虽然辛苦,但在别人巴结的目光里,看出地位确实有了不小的变化。最明显的是,到了其他副书记、部长、常委们的屋里,大家都对他很客气。一般地都要问一问杜书记的动态。如说了什么话,到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有哪些新动向之类的。项明春知道,他们这是在揣摩上意,对自己何去何从有指导意义,就有选择地对他们透露一些东西。对这些领导说得越交心,越神秘,越细节,表面上看他们似乎漫不经心,其实心里非常在意。临走时,这些领导们会用报纸包两条名贵的香烟,说:“原来司马不抽烟,这两条烟你帮我抽抽。”项明春抽烟的档次从此提高了。但是,吴县长对他的态度,让他觉得有些异样。吴县长已经是县里的老县长,对“两办”的人员相当熟悉。项明春在楼上大办公室办公的时候,吴县长见到他,总是笑眯眯的,在随和的场合下,还说他是“上访户”,开他的玩笑,现在见到他,仿佛旁若无人,眼睛从来不望他一下。项明春看到吴县长仍然像尊重宋书记一样尊重杜书记,却对杜书记的秘书这么冷眼,让项明春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一些与司马皋不同的变化,项明春自己并不觉得,可小冬子眼尖,看出了就要向他表白一番。小冬子说:“过去,杜书记有了客人,从来不让司马皋参加陪客,叫上小翟就走了。你看,现在就变了,杜书记每次有客,都要叫上你。还动不动就喊你到他屋里商议事情。小翟的变化也不小,他过去也讨厌司马皋的架子大,司马皋从来不把我们这些司机和通讯员放在眼里,小翟就不甩司马皋那一套,他俩一直是面和心不和的。现在小翟对你就不一样,看来很尊敬你。”项明春也觉得,刚开始过来,这小翟不出车时,总是躺在小冬子床上看金庸的武打小说,近来也和小冬子一样,只要项明春没有材料任务,两个人就在项明春的屋子里闹,问项明春要好烟抽。
项明春的这间办公室,是个乱哄哄的人场儿。各级领导不管是项明春叫来朝晋杜书记的,还是自己找上门来找杜书记汇报工作的,首先要在项明春办公室里缓冲一下。由项明春联系杜书记以后,再安排时间去杜书记办公室谈话。这些人都是握有重权的人物,吃得肚子好大,坐下来占满沙发。他们到了这个屋里,没有一点平时盛气凌人的架子,甚至有点讨好项明春,抽的好烟顺手就撂在了项明春桌子上,就连去书记处谈话以后,还要礼节性地再拐到项明春办公室,表示感谢,邀请项明春到他们那里做客。
此外,还有一些不速之客,是那些省、市一级的单位人员,和杜书记不熟悉的,或者官职不大,不便于直闯杜书记屋的,就在这个屋里抽烟、喝水,听候项明春安排杜书记的接见时间。项明春陪着许多原来不认识的各色人等谈话,收了不少名片,交际了不少人。如果是客人,还要听杜书记的指令,安排到宾馆就餐。在酒场上陪了以后,大家就成了熟人和朋友。
上访的人员,也要到这里麇集。有一个姓崔的,是个上访老户,天天到常委小院,上班似的来访。常委小院的门卫拦不下他,他就到项明春屋里,吵上一通。总说是要见书记解决问题的,其实,到了这里,并不要求见书记。捱上半个钟头,胡扯一阵子,就心满意足地走了,这成了规律。项明春怀疑这个姓崔的大约是神经病,却也没有看出他神经是否有毛病。
一天,一个半老的妇女,进了项明春屋里,对着项明春跪了下来,把项明春吓了一跳。这女人比项明春大十岁也不止,却听到这样对项明春说:“项叔,你一定得给杜书记说说,给我们想想办法,我父亲的病快不行了,现在公疗说他的医疗费吃光了,不拿现金就不给开药。我们家里已经被父亲折腾穷了,哪里有钱给父亲弄药吃?没办法,才厚着脸皮找领导,看能不能想办法给解决一下。”
原来,这女人是一个早年退下来的县政协副主席的女儿,因她父亲是个老机关干部,在机关称呼别人叔叔习惯了,并且又要求人,所以张口就叫项明春“项叔”。这个老主席是一个外地人,在丰阳县举目无亲。他在解放前就走上革命道路,解放后留守在丰阳县,本事不大,功劳不大,当上政协副主席,完全是靠资格熬出来。一生胆小怕事,与世无争,历次政治运动都没有受到伤害,改革开放以后竟然当上了政协副主席,在位置上也默默无闻。下台后,患了一种叫做“老鼠疮”不是癌症又似癌症的重病,满脖子天天流脓水,死不了,活不成,一直在公疗医院住。县财政紧张,历年给公疗医院拨的钱很少,公疗医院面向社会的积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