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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狄仁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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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审案犯吴峰了。你父亲一案,改日再审。” 
  狄公惊堂木一击。自离公座,下高台,退堂进内衙去了。 
  观审的闲人鱼贯出得大厅,对案情节外生枝议论纷纷。 
  狄公更衣毕,命洪参军唤方正前来见他。马荣。陶甘进得内衙书斋,于狄公书寒边板凳上坐了。少顷,方正来到。狄公赐坐,叹道:“方缉捕,今日堂上之事令你震惊,都怪我事前没将那画像交于你看。但我又如何知晓此画像与你长女生死休戚相关?不过,如此一来,你女下落总算有了一点眉目了。” 
  狄公取了三支令箭在手,对方正道:“你速带二十名精壮衙卒去三宝寺寻访白兰,由马荣与陶甘为你引路。凭这三支令箭你等可对东坊一带邻里逐户搜查,任何人不得违抗!” 
  狄公将令箭交手马荣,马荣接了,纳入衣袖,与方正、陶甘匆匆离去。 
  侍役献上茶来,狄公呷了一口,对洪参军说道:“方缉捕自女儿失踪之后,于今总算有了一点音信,我亦为之高兴。现在终于明白,吴峰画轴上的观音原来就是画的白兰。再一细看,那画像与方正次女黑兰其实有不少相似之处,这一点我本该早就看得出来。” 
  “老爷,惟一看出那画像象黑兰的人乃是我们的勇士马荣!” 
  狄公淡然一笑道:“如此,马荣对黑兰比你我都看得仔细。”说完,脸色又阴沉下来,慢言道:“方正等人寻到白兰之时,她是死是活实难预料。照吴峰堂上所言,白兰夜访三宝寺之时身上穿的白裙实为睡装,由此推断,她就被软禁在离破庙不远的地方。那歹人多半是个酒色之徒,一旦获悉白兰偷出家门与人密会,心生疑惧。极可能杀人灭口。哪一日白兰的尸体从一口眢井中拖出也未可知。” 
  (眢:读‘鸳’,眢井,干枯的井。) 
  洪参军说道:“不论白兰命运如何,对我们勘查丁虎国命案却是无济于事,只怕仍免不了要对吴峰重刑拷问。” 
  狄公对洪参军最后一句话不置可否,只说道:“有件事引我深思,今日堂上我说及案子与一女子有涉之时,丁、吴二人均是谈虎色变,丁禕更是显得有点惊慌失措。后来,丁禕得知此女原是方正之女白兰,才松了一口气。如此看来,确有另一女子卷进了丁虎国命案之中,丁禕情诗所赠之人分明即此女子。” 
  有人轻轻敲门。洪参军开门一看,原来是黑兰求见。 
  黑兰向狄公道了万福,说道:“老爷,奴寻家父不着,故唐突来此报禀,望老爷莫怪。” 
  狄公喜道:“黑兰,我们正议论丁家之事,你来得正是时候。你且说与我听,丁秀才可是少在家,常在外?” 
  黑兰摇头不迭,说道:“不!奴婢们何尝不盼他如此,然他无事则从不出大门一步,整日在家中探头探脑,东张西望。家奴侍婢倘若玩忽职守或作事有半点差池,他随时都可查获。一次,一婢女于午夜时分还见他蹑手蹑足行于回廊之中,行为甚是诡秘,多半是他要访查奴婢们是否仍在耍钱嬉戏。” 
  “今日上午,我突然复访丁宅,不知丁禕对此有何动静?作何评说?” 
  “老爷抵达之时,丁禕正与少夫人在上房清点赙仪,估算一应丧葬开销。其时奴恰在房中取纸研墨,侍候茶水。丁禕得报老爷二访丁宅,立时喜形于色,对少夫人说道:‘我早说过官府上次初查现场实在敷衍了事,这不是县令老爷又来复查?我正盼着他来!上次他匆匆忙忙胡乱查了查就走了,只恐明显的线索也被他忽略过去。’少夫人听了不以为然,说他自以为比县令高明,未免矜夺自诩,言过其实。丁禕听后也不理会,急出门迎接老爷去了。” 
  狄公说道:“黑兰,你耳聪目明,探得丁家许多真情内幕,我十分感激。现在你无需再去丁宅了。今日下午,我们得悉你大姐些许指息,你父亲已取寻她去了。你先去内宅稍歇,但愿你父亲带得喜讯而归。” 
  黑兰从命,拜谢而去。 
  洪参军道:“丁秀才并不常夜出,此事看来不无蹊跷。他与那尚不知名姓的女子厮混,总得在某处有个秘密情寓才是。” 
  狄公点头:“说不定此属旧情往事,昔日情侣于今早已薄情寡义,分道扬镳。然痴情男女偏有保存信物旧赠之癖,也是常事多不足为怪。不过,黑兰交于我之书札诗稿似近日写就,不知陶甘从誊下的诗文中寻得些许追查那女子的蛛丝马迹不曾?” 
  洪参军答道:“却是不曾寻得。不过陶甘办此差事倒是津津有味,他将诗稿精心抄下,一面抿嘴暗笑不止。” 
  狄公微微一笑,书案上公文堆中找出陶甘工整誊于公笺之上的抄件,身靠椅背阅读起来。读了一会,叹道:“题材千篇一律,机杼也很平常,虽非诘屈聱牙,却味同嚼蜡,只是表现手法略有不同。可怜丁秀才库门十载,却如此风流放荡,仿佛诗歌非吟风弄月,儿女情长不足为题。此有五律一首,我念于你听: 
  (聱:读‘鳌’;聱牙:文句别扭,读不上口。) 
  绣衾香罗帐, 
  温柔富贵乡。 
  情痴无章典. 
  心醉忘纲常。 
  月圆成鸾凤, 
  花好配鸳鸯。 
  心曲诉深闺, 
  肝胆照愁肠。” 
  狄公将诗稿掷于书案之上,说道:“这首诗除韵脚、对仗尚有点象首律诗外,实无一可取之处,亏得丁秀才有此闲情逸致,写得这等闺阁香艳之诗,好不无聊!” 
  狄公摇头,下了面慢慢捋起了又长又黑的美髯。 
  突然,狄公一惊,复拣起诗稿,又仔细阅读起来。 
  洪参军见状,知主人有所发现,忙站起立于狄公身后观看。 
  狄公以拳击桌,命道:“快将丁宅管家的供词取来一阅!” 
  洪参军将存放丁虎国案卷的皮箱从档房中搬来,从中取出公文一卷。狄公接过来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又放入箱中,离座踱起步来。 
  良久,狄公停下脚步,叹道:“人一旦堕入情网,便忘乎所以,不能自拔,什么坏事蠢事都能做将出来:现在,丁虎国之案我心中已有一半数了,好一个伤风败俗、丧心病狂的凶犯!” 
  …

  第十六章

  马荣、陶甘与方正正在东坊坊正加重会齐之时,已过晚上一更。三人在桌旁默默相对而坐,烛光下,一个个脸色阴沉,面容憔悴。 
  三人将东坊挨家挨户象梳头一样梳了一遍,连白兰的影子也没找见。 
  马荣将衙卒分为三路,陶甘领一路,方正领一路,剩下一路自己带领。每路又化整为零,三三两两从不同路径进入东坊。三路人马先以各种口实寻访了各家大号小店,茶寮酒肆,又去各家各户挨门查找。方正一路吓跑了几个梁上君子,马荣一路驱散了一伙赌徒,陶甘一路则搅了鸳鸯枕上一对情人的好梦,但就是寻不着白兰的踪影。 
  最后,他们只得拿了坊正的户籍簿册,逐户核查丁口,仍是一无所获。 
  陶甘道:“我寻思来,恐是那歹人将白兰关在附近一所房中只不过数日,他知悉白兰私去三宝寺后大为惊恐,故将她卖到城中别处某一行院或某一秘密幽会处去了。” 
  方正说道:“我们在此城土生土长,他若将白兰易手卖于某家行院,有朝一日冶游的客家会认出她来,并告我知道,这个风险他是断断不敢担的。卖给某一幽会处倒不无可能,只是偌大一个城池,寻查起来犹如大海捞针,非三两日工夫可以访个明白。” 
  马荣道:“城西北北寮的行院不是极少有汉家客人光顾么?” 
  方正点头:“那确是一处专供胡人寻欢作乐的所在,当年西域诸国的王公贵族,行商客旅,墨客骚人云集兰坊,这北寮可谓盛极一时.现在那里的娼优仍五花八门,都是昔时遗留下来的。” 
  马荣站起,束一束腰带,说道:“我现在就去北寮走一遭,为进人耳目,我一人只身前往,夜间我们衙中相见。” 
  陶甘将左颊上三根黡毛捻了又捻,说道:“我以为此计甚好。我们搜查东坊的消息,明晨就会传遍全城,因此,今晚我们须火速行动。我这就去南寮打探,此行我虽不寄多大希望,但不去看看心里总是不安,万一坏了大事,就后悔莫及了。” 
  方正意欲与马荣同往,说道:“北寮乃盗贼、乞丐、流氓出没之地,你单枪匹马深入虎穴,恐是凶多吉少。” 
  马荣笑道:“这个不妨,对付几个泼皮,我有有些手段。”遂将帽子搞下交手陶甘收了,一根破布条缠了头发,腰带中塞了衣袍,一副袖子高高卷起。方正苦苦劝阻,马荣只是不听,扬长而去。 
  街上行人仍熙来攘往,一见马荣这副模样,早纷纷避过一边。马荣过闹市,穿陋巷,大步流星往前赶路,不久便至北寮。这北寮自是另一番景象,但见酒家茶肆之内多为胡人,身着异装,口操番语。马荣这等模样之人在此处并不鲜见,故他们见了他自然也就漠然视之。 
  马荣拐过一弯,却见前面一排平房,门首均挂了灯笼彩饰;又闻远近琴笛之声,有如晚鸦噪林,轧轧刺耳。马荣正向前走。一衣衫褴褛伛偻之人忽从阴暗处走出,以蹩脚的汉话问道:“客官,有美人,你喜欢?” 
  (伛偻:读作‘鱼吕’,腰背弯曲。) 
  马荣站定,上下将来人打量一番,只见他鸠形鹄面,傻笑中露出一口残缺不齐的大黄牙。马荣骂道:“你个鸟人,看了令人恶心!前面引路,须寻个好去处,还要价钱公道,时候你爷,须懂些规矩!”丑八怪显然明白了马荣的意思,忙引马荣进了一条小街。” 
  (鹄:读‘鹤’,通‘鹤’,鹤科各种禽类的泛称。) 
  街旁房子的门面昔时也曾粉刷装璜得漂漂亮亮,如今却因修缮驰废,早已破旧不堪。街侧门帘开处,娼优依门而立,一个个浓妆艳粉,穿红披绿,见马荣二人走近,忙以笑脸相迎。马荣也不打话,只顾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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