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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翼 作者:青镜晓颜(晋江2013-12-13完结)-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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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临终的时候,神智异常清醒,虽然说话吃力,但是后事交代得有条不紊,就连她那破破烂烂的樟木衣箱都记得提醒儿女不要随便扔了——“那木头是好东西,驱虫,放衣服不用樟脑丸……”
  末了,又哆哆嗦嗦地要媳妇把自己脖子上带的一个小金佛取下来给孙女带上:“蕊蕊是女孩子,八字又太轻,要压一压,原来不敢给,怕折了福……现在不怕了。”
  曲蕊只是哭。
  那个小金佛,她曾听母亲和舅妈议论过,说是曾祖母的陪嫁,要不就是聘礼,总之是个真东西,大拇指大小,分量却沉甸甸的。奶奶一直贴身带着,连亲生儿女都不给看,这才藏了好多年。曲蕊的妈妈曾埋怨奶奶不传给她是看不起她这个媳妇,如今这点怨恨也烟消云散了。
  老太太的确重男轻女,但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重男轻女,作为一个寡妇,得吃多少苦头才能把一双儿女抚养成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女人的难处,所以她不想要孙女,她要孙子。她的女儿生的是儿子,女儿女婿两口子都是过日子的人,毋须她担心;可她的儿子却只有曲蕊一个女儿,曲蕊没有姑母那样的拎得清的头脑,又有不顶事的父亲,糊涂虫母亲,舅舅家一群白眼狼……老太太不得不担心。
  指尖上,小金佛似乎还带着奶奶的体温,耳边奶奶声音已经飘渺而遥远:“女孩子家,天生就吃了亏,自己一定要擦亮眼睛,看明白,哪是正路,哪是歪道!”
  奶奶不是不疼她这个孙女的。只是苦日子过惯了,没有“女孩要富养”的观念,曲蕊的姑母也是穷养大的,还不是争气得很。
  曲蕊挪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一直以来,身为男性户主的爸爸,自打工伤之后,就再也没有挺直过脊梁,为了能偷偷喝几口酒浇愁,宁愿母亲把自己当窝囊废。妈妈倒是能干的,每天从早到晚手脚就没闲下来的时候,可是行事却总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弄得家里一团糟,多亏上有婆婆坐镇,旁有大姑子照应,这个家还不至于四下漏风。
  但是奶奶现在去世了。
  如果曲蕊是男孩,这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承担起这个家了,三代单传的孙子,父亲是个残废,他不当顶梁柱谁来当?
  女孩……女孩子家,天生就吃了亏……                    
作者有话要说:  




☆、促膝谈心

  泪珠一滴滴落下,然后一双手从背后搀起了她:“别跪了,去歇歇。”
  不用回头,肯定是刘元凯,奶奶的灵堂上,人来人往,可别指望爸爸能站在这里,妈妈也就能干点斟茶递水的活儿,实在上不得台盘,她一见大场面就不会说话,得罪人了还不自知。最终是姑父姑母一家出面,连表哥都得上阵迎来送往。
  忙碌之下,曲蕊这个家中最不重要的人物被忽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作为唯一的孙女,跪在灵前哭得伤心一点,不是很自然的事情么?没人注意到她跪了多久,身体受不受得了,这是冬天,家里虽有暖气,但是屋门打开,迎来送往,冷风呼呼地往屋子里灌,直直地吹到她身上。
  这个时候,唯有刘元凯这个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和亲属关系的人,最关心她。
  灵堂设在客厅里,一侧的两个房间一个里面都是今天晚上守夜的几个亲戚;另一个空着,因为没装暖气片,那是曲蕊的房间,不过总比门洞大开的客厅好,起码可以让她休息一会。跪这么久,腿肯定都麻了。
  开了灯,看到她的脸色苍白,摸着她的手都是冰凉的,刘元凯对她说:“去床上偎一会吧,暖和点,把鞋脱了就行。”
  曲家的紧巴日子,他也是知道的,未必是真拿不出钱来,而是观念问题。这间房一直就没有暖气,但是曲蕊的奶奶说小孩子火气旺,冷一点没关系,所以,以前是曲蕊的爸爸住,现在就给了曲蕊。
  刘元凯摸摸被褥:还是挺厚的,下面铺着电热毯,偎一会就好了。只是隔壁的麻将声实在摧残神经。但也不好说什么,要熬夜,干熬能熬多久,要是打麻将,几圈下来,就差不多了。
  身体暖和一点之后,曲蕊的大脑才重新活动起来,看看外面,天早就黑了,外面也渐渐安静了下来,麻将声就显得越来越刺耳。
  她问刘元凯:“几点了?”
  “转钟了。”
  “你还不回家?”
  “不要紧,我爸妈都知道我在这。我爸失眠,要是现在回去,还吵醒他了呢。”
  刘家与曲家早年就相识,只是刘家在一步一步往上走,几年前搬出了老宅,住进了新家,曲家却一直原地踏步,守着老宿舍,两口子都没正经工作,来往就少了。要不是有曲蕊和刘元凯搭档这一茬,估计交情就会越来越淡,到最后可能只记得认识这么个街坊。
  曲蕊笑了一下,刘家父母对刘元凯一向管得不严,男孩子嘛,管太严厉了唯唯诺诺畏畏缩缩的像什么话!当然,也与刘元凯生性淳厚有关。
  相比之下,曲家对孩子就管得很死了,赵钊出国留学都被奶奶念叨了很久,理由居然是出国父母不在身边,怕孩子学坏了,也不想想赵钊都是十八岁的成年人了,如果出国就会学坏,那么父母在不在身边都不是最重要的——迟早会学坏。
  只是曲蕊非常理解奶奶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的心理:她的爸爸曲兵,就是受伤之后,奶奶怕拘着他,由着他在外面胡混了几年,养成了游手好闲的恶习,等发现再采取高压政策,逼着他走正路,为时已晚,结果就成了如今这样,懒懒散散,浑浑噩噩,反正他也没闯什么大祸,而且有妈有姐养着,女儿也渐渐长大挣钱了,总之饿不死他。
  有这样的父亲,的确很容易让人感到心灰意冷。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虽然腿坏了,但手没坏,脑子也有,却要靠母亲的退休工资、姐姐的贴补过活,本应是家里的顶梁柱,结果连个歪脖子树都不算,顶多算树上攀附的蛀虫,更不要说比刘元凯的爸爸那样,一家长子,上养老母下抚妻儿,还关照提携着几个弟妹了。
  只是对着外人,不能说自己父亲的不是,可心里还是一阵阵酸楚涌上来,几乎又要下泪:原本有奶奶管着,爸爸都这个样子,现在奶奶走了,还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妈妈面子要强,性子却软弱,是管不住他的。
  刘元凯却以为曲蕊还在为祖母的去世难过,所以安慰她:“奶奶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你,你更要好好照顾自己。”
  所以,长久地沉溺于悲痛与怀念之中,除了痛苦之外,没有任何好处,这个痛苦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同时也给关心自己的人——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也带来了同样的痛苦。
  同样是失去祖母,刘元凯的表现就比曲蕊坚强多了。
  刘元凯的奶奶,在儿女闹出财产纠纷几乎要上法庭后几个月就去世了,死因是癌症转移,旁人都说,那是怄出来的。
  讽刺的是,她死后,一切问题迎刃而解——老房子现在是彻彻底底的遗产,直接签字拿拆迁补偿,四个儿女平分就是。因为愧疚,刘元凯的父亲承担了丧事的所有费用,还买了座气派的坟地,将先一步去世的父亲也迁了进去,然后就觉得可以心安理得了。
  不能说他做的不好,世人做得不如刘父的更多呢!只是谁知道哪些是做给自己的良心看的,哪些又只是做给旁人看的呢?
  所以刘元凯从来不在这方面想太多,父母叔叔姑姑的薄情,他不能深究,也不会去深究,毕竟他再爱奶奶,也无法站在道德制高点来谴责父母,家本来也不是讲道理的地方,薄情之人自有他们的报应,报应在他们的身上,报应他们心灵得不到平静。
  对刘元凯自己而言,如奶奶希望的那样好好努力,将来如奶奶希望的那样过一辈子,就是最大的怀念了。
  从这点来说,曲蕊的奶奶倒也没说错。女孩子家,性格欠大方,更不像姑母那样坚韧不拔,反而有点遗传母亲的小家子气,所谓“八字轻”,说白了就是“自重”的反义词。
  “你比我强,我有时候太不懂事了。”曲蕊吸了一下鼻子。
  刘元凯的奶奶是在去年过世的,差不多也是中国杯的时候,那会儿宋江川因为自己使性子,还停过他们的合练。
  后来才知道,当时刘元凯的祖母去世,所以没有跟平常一样对自己察言观色。现在想来,两个人的相处,总是刘元凯迁就自己的多,扪心自问,这正常吗?他们是搭档,他们的地位是平等的,对搭档付出同样多的关心,自然,也能收获同样多的关心。一个人永远付出的多得到的少,坚持不了很久的,至少大多数人坚持不了很久。
  “谁生下来就明白事理的,都是从不懂事到懂事的。”
  曲蕊点头。随后刘元凯说的都是一些闲话了,从踏入曲家大门到现在,一直都沉溺在压抑悲哀的气氛中,是需要换个脑子,说说轻松的东西。两个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然后到同一个俱乐部开始自己的花样滑冰生涯——本来只是练着玩,但是得了孙廷光的青眼,加上学业成绩都很差,于是两人在被专业队选中后都选择了体育这条路,问题是他们的运动天赋也只是不错,算不得顶尖。从开始走到现在,一路颇多艰辛难熬。
  首先是身体上的痛苦,练花样滑冰,就要习惯摔跤,摔得鼻青脸肿再正常不过,即使世界最优秀的选手都会经常摔跤。对QL来说,开始的那段日子的确难熬,不过孙家班的孩子很多,大家都这样,集体的鼓励之下,他们就像大多数进入专业队的选手一样,撑过来了。
  就像大浪淘沙一样,人少了,一个后果是互相之间的关系会更亲密,可亲密太过,就会生出龃龉——比如曲蕊和刘元凯都不喜欢同是孙家班出身的易明晶。
  “他虽然人不坏,可是真讨人嫌。”这是曲蕊最直观的感受,明明是男生,心不宽也就算了,还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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