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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绿,毫无表情,只在寒光一闪间,才看得出潜越的嗜杀与愤怒;司徒飞站在路德维希稍前
一些,面容虽似有打理过,却仍掩不了骨子里一丝憔悴,见到我,眼中一亮,大声道:“浮生,
你要做什么?快回来!”
“回来?为什么?”我反问了一句,眼光穿越过粼粼河面,最后停在江上天的脸庞。
轮廓依旧,眉宇间却多了几份落寞清减,适才激烈的枪战令一头黑发稍乱,更显不羁。若
论神态,江上天反倒是这几人中,最不安的那个。
我也曾想过与他重逢的场景,却料不到是在此时此地,如此境况。
“你——还好吗?”我听见自已的声音,慢慢地道。
“没你在身边,怎么会好。”江上天凝视着我的双眼,对答如流,“你现在这样,倒底是
想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我不信这几个人会看不出。轻轻一笑:“两个字,自由。”
子弹呼啸声自我身边掠过,射入越野车前轮,出奇的威力竟令特制的车胎都裂开口。抬眼
望去,格雷手中的枪口袅袅飘散出白烟,眼神布满阴霾:“你休想。”
吊桥已放到近一半,好几个身手敏捷的男儿,也不知是谁的属下,已争相攀上桥身,等待
下落的那一刻。若不是护城河太过宽广,游过来比桥上走要慢得多,此时水下怕不已布满了人。
“浮生,别赌气,”司徒飞赶在我有所动作前,急急道:“这里的水直接引自外面的大河,
看上去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得很。你伤那么重,受不住的。”
“那便直沉落底也好。”我灿然一笑,“我想过了,凭我自已,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想捉我,
我都逃不脱,所以,我不逃,就让一切都结束罢,无论恩,抑或怨。”抬起眼,很多年以来第
一次平和地、不带多少情绪地注视格雷,“弟弟,我们之间的仇恨,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枷锁,
你放不开,我来。愿我的死,能带给你解脱。”
风里传来谁的声音,是怒吼还是惊呼我已不得而知,只不过朝前跨一步,我便深深地坠入
了冰冷刺骨,暗浪激荡,血色一般的河水中。
心中一刹间涌起的,竟是莫名的喜悦。第一次,象风一般轻松。
虽然痛,却自由。
(第二部 完)
第三部
第一章
“您好,请往这边走……欢迎下月再来。”娴熟地操着德语,我重复着标准的服务对话,
其实这番话我一个月也未必能用上几趟,说得更多的,反倒是节哀顺变,上帝会与您同在这一
类劝慰词。我说时自然是真心的,但顾客们从中得到多少安慰,却不由我能作主。
现在的我是一个偏僻公墓的管理员。实则也就三个字:看墓人。光滑的大理石照壁隐约映
出我的身影,腰身不再挺直,左臂有些微弯,永无法伸直,如果将大理石换成镜面,还可以看
到我右侧面上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痕,虽时日颇久已褪成了浅白,但伤便是伤,乍一看去,
无论如何都只得狰狞二字。
浪潮有将物品冲上岸的习性,对我也是一样。仗着下水之前最后两粒蓝色药丸的支撑,我
居然死里逃生,活了下来,虽然心中原计划如此,但这究竟是在与上天赌命,成与不成,老天
知道。
结果上天让我活了下来,却彻底夺去了我的外貌,还有一部分的健康。
一个老人在河岸边救起了昏迷不醒的我。迪尔。卡特因,他虽然穷,却是个极好心的人。
见我溺水失忆,身上没有任何证件,长相不堪,仍是大度地相信了我,收留我一阵后又介绍到
他老友这里来做看墓员。
第一个月我每夜都在做噩梦,梦见不知被谁又找到,绑起,然后是不见天日的束缚。每次
吓醒后,都再不能入睡,只得闭目等待天明。
第二个月渐次好些,到了这第八个月,我连白日里都能放下心来。不必再担心有谁会随时
出现,他们若能找到我,不会再等到此时。毕竟我现在仍是黑户,而每个见过我的人,都信了
我已四十岁开外的年龄报告。
便找了来,我也不再害怕。
爱情,微微一笑,那至少要建立在相看两相悦的基础上,而我,里里外外,已成残缺。当
日他们为我疯狂的原因,大多数已不复在。
身外之物,换我平静一生,实在,还是我赚到。
守墓人住的小屋冷清而贫寒。过了夏日,转眼已是深秋,天气也一天天地凉起来,没有暖
气的屋子,每天我都必须劈些柴以供炉火,幸好屋子四周都是树林,柴木来得极为方便,也节
省掉我不少开支。
这日黄昏,我正吃力地劈开第十块粗木,直起腰以衣袖擦汗,门外突然克嗒克嗒传来一阵
混和着金属撞击的声音。我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丢下手中的砍斧,走去开门。
黄色快要散架的甲壳车喷着粗气停在台阶前,一个头发花白,精神却健旺的老人跳下车,
悻悻地捶了后车箱两下,这才笑着看向我,伸开手臂:“王,两个月不见,你好吗?”
我同样张开臂,接受我这救命恩人,一个极好心老头的拥抱,笑道:“我很好,除了你都
不来看我。迪尔,你这样忘记我,我是会伤心的。”
迪尔笑得眼眯成一条缝:“王,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啊,我正有件事要告诉你,进屋谈。”
回身从车里拎出一大袋食物,当先向我的小屋走去。
我忙抱起劈细的柴木追了上去,不知迪尔这次来找我又有何事。该不会还象上次那样,硬
要给我介绍个女人罢?
壁炉虽然破旧,燃起的火却一般温暖明亮。我坐下时,充作餐桌的简陋巨木上已摆满了菜,
迪尔正从纸袋里掏出两瓶酒,如怀至宝地对我炫耀:“看,你们中国的酒,我特地给你带的!”
我愕然,又有些好笑,接过酒一看,不过是普通二锅头,但老人好意,心中很是感动,微
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值得你这样庆祝?”
迪尔哈哈一笑:“先吃先吃,等会再说。”
恭敬不如从命,我欣然倒满酒,举起餐叉,面前虽只是些卤肉红肠,配汤不过一样,两人
说说笑笑,却也满室融融,不觉寂寞。
不多时一瓶酒已经见底。自那次变故后,随着身体变差,我的酒量也大不如前,还落下个
咳嗽的病根,只不过我从不理会。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习惯性地咳了两声:“现在可以说了吧?”
迪尔突然有些忸怩,推过一张纸:“这是给你的。”
那是一张两百元的支票。我奇道:“为什么?”
“多谢你那次告诉我买什么股票。”迪尔真诚地瞧着我,“我让我孙子试了,果然赚了几
倍,可惜我们股本太少,利润不大,只能给你这么多。”
“别给我,就放你那儿,当日后买酒吧。”我打开另一瓶酒。
“还有……嗯,还有件事……”迪尔欲言又止,大约是很少向人请求这个,竟有些困窘。
我已大致猜出他要说什么,虽不太愿管,却又怎忍心令他为难,笑道:“说吧。要我做什
么?”
“我想请你继续指点我的孙子,”迪尔似是下定决心,一口气说了出来,“我老啦,有没
有钱都无所谓,可是我孙儿他——他很聪明的,王,请你帮帮他。”
我叹了口气,放下酒杯,看向老人:“迪尔,不是我不帮他,实在是没有这能力。”
迪尔固执地看着我:“你可以。上次你就说得比什么都准。”
“那是上次。”我摇了摇头,不便告诉他那几支股票曾就是由我操纵,“那时还知道点行
情,现下这大半年都泡在墓园时,外界事不闻不问,迪尔,我不是神,股市千变万化,我离了
这么久,怎还能有正确判断?”
“是这样吗,”迪尔的眼神蓦然黯淡了下去,强笑道,“那就算了,我孙子一定很失望。”
室内一片沉寂,只有火中的木段,偶尔发出轻微的啪声。
迪尔的白发在火光中微微闪动,瞧去有说不出的孤单失落。
我心中一软,沉吟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迪尔抬起头。
“如果他有一笔资金,可以注册个小公司……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会帮他出出主意。”
“资金,他有。”迪尔重又兴奋起来,“他母亲去世时给他留下一笔保险金。”
“我要看看你孙子。”我直截了当地道。
“可以。”迪尔笑得比我还狡黠,推开窗,声音陡然增大,“贝克,过来,你叔叔要见你。”
什么时候我竟成叔叔了?正苦笑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已腼腆地站在我面前,个子颇
高,脸廓与迪尔极为相似,眼神澄澈明净,一望而知是个未受世间太多污染,仍保有真诚的孩
子。
“好吧。”我注目了他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这两个字一出口,便是我又往自已的脖子上
加了一道锁,“只要你信得过叔叔我就成。”
事实证明这主意确是一样麻烦。每个公司才起步都会遇到的困难,我们一个都不漏,场地
紧张,人手不足——最要命的是这个进出口公司委实太小,但凡出去签合约谈生意,人每每不
以正眼相瞧,幸而贝克做的很好,这小伙子极有韧劲,再苦再累,受了多大委屈也不抱怨,仍
按着我的计划一处处地跑,试,倒也令我有几分感动,真正定下心来为他出谋划策。
我当年所学,俱是大企业大组织的管理运作,一入公司,举手间便是百万生意来去,虽也
有独立打天下的时日,终究还是有资金有实力在手,象今日这般白手起家的滋味,却还是第一
次尝见,其中苦乐纷纭,自不必多说。
日子一长,我竟渐渐全心地投入进去,脑中时时琢磨的,便是怎样令公司的代理更广,运
营更紧凑。成千上万种迅息过目,各种产品的利弊一一在心中筛过,择其中安全而厚利为之,
虽然辛苦,一年下来,倒也有了十数万的利润。
这数字在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