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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承受体内剧痛及手伤,但望着霖,将她牢实抱入怀中,英琏安心的笑说。「霖,妳久等了──」
蔓草晚照,莹莹残雪积老松,伴着后厢废殿石级,安静庄严。
得应尼僧的谅解,借了后厢谈话。英琏牵着霖,叙述他与怜渶,是并存于一个身体的两人。
他不知她听得懂多少,一路上,他甚至不敢回头瞧她的表情。没想到,他竟然也有害怕这样的情绪,紧张、担忧,只怕她否定了自己。
「怜渶的名字,是父王为了怜惜娘亲耿樱所取的。我的名字,则是倒转了他名字自己取的,英琏,中原字解音竟念成了『应该怜惜』。」止住了步伐,两人停在老松树下,眼前是已接近地平的夕阳,英琏转正了身,向霖轻轻问道:「霖,你会怜惜我一分?还是憎我骗你?」
两人的脸,贴的极近,仿佛接触到彼此的呼息,微温。他还是那一贯有些轻浮的戏逗口气,可是,此情此景,听来却忧伤。
「你,你又再诓我,」泪水莹积,霖急道。「你不是一直在这儿?」
「是啊!我一直都在啊……」温柔拭去她的泪,英琏笑着瞧她,直像要望到心坎里头。「一直在你的眼瞳中,我才能看见我自己,是那样清澈的显影。」
斜阳落余辉,拄撑受伤的手,英琏捧住霖的脸,声音温柔,那字句中却明白颤抖,紧张。「霖,你可以唤我的名字吗?我想听这名字真的有人呼唤,我希望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呼唤这名字的人,是你……」
那双木槿灰的眸啊,凝视英琏,霖这才突然解得,同样望着她的一对眸子中,为何会传达不一样的神彩。原来,不过是这么简单。
她无法马上适应,呼唤他真实的名。但小心跃过他受伤的手,霖环臂住英琏颈子,早泣不成声。
夕照沉廊,天外烟霞澜漫。
每夕每朝,天岸一线都要焚红燃烧,纵是缈小的人类都消逝了,这天地一景,仍是腾焰高飞。却为何不能多许他些时间,再抱她一会,再抚过她的发,等她了解,等她唤出自己的名。
连那丁点时间都不剩啊,英琏苦笑。「霖,别等我。」这是他最后一定要交待的。
「为什么?」拽住了袖,那沾满英琏血渍的白袍,霖哑嗓惊道。
「我也希望能让你安心,帮你罗织个美梦,让你能有期待,」轻抚过霖白嫩的脸蛋,他的吻落在她额角。
「但,霖啊,我最爱的霖--」细碎轻吻,点至鼻梁。「如果醒来的不是我,你就别再等下去。好好找个爱你的人嫁了,别作傻事让我担心。不能肯定的答案,我不要你等,一刻,一时,一生一世,我承诺过都不会让你等的。」
冬雪似春樱,曾经,在那繁花时节,少女与少年在御花园交换的承诺。经过寒暑交替十数载,他从不曾忘记,也不愿忘记的情感。
「若,像我这种魔物,还能有来生,能有个完整的身体,我一定予你所有的爱。一生一世,只爱你,只陪你,再不负你……」
正因英琏是虚无,所以每一口承诺,他都尤其在意实践。这最后的尾末,虽知是以虚渺的未来做但书,他还是说了,只为这是个美好的梦,在他短暂一生中,都日夜奢求的梦……
唇瓣叠覆,动作轻轻,声音轻轻,「嫁衣要红色的,不要再在冬季,冷的太苦太痛了……」情,却那样苦,那样深。「在春花弥漫时,你嫁给我作新娘,好吗?」
最后一吻──
放开了紧搂住的怀抱,英琏走向夕阳红尾端,每一步踏在细雪上,澌沙澌沙。「我是霏英琏……只要你记得我,我就曾经存在过……」笑容在最后夕阳下,清晰俊朗。
「霖,我爱你──」
夜露散浓雾,雪轻降。
霖拥着倒地的英琏,一声一声念他名字。英琏…英琏…雪飘在她脸上,融成不知是泪是雪的水痕。遍地苍茫积雪,最终将她的呼唤、泪水,所有的声响,一尽化为宁谧,静静,静静地……
【尾声】
龙朔三十五年季夏时,哥哥因病痛缠身之故,离开行阳皇城,前往边境南夷疗伤。为求快捷,轻装便行,只选一人陪同。
怜渶自愿担任了这个角色。
在还未确定成行前,他们三人一起渡过最后的冬与春。直到入夏时,本来多雨多雾的行阳城,总算也清明许多。
这些日子,她就一整天伴着哥哥。也许搀扶哥哥到皇城高阁处坐坐,如初生之时,她与哥哥交叠着双手,安静地悠然地眺远山望近水,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也许,会泡一盅芙蕖,从幼年在府京时的回忆聊起。怜渶也伴在他兄妹旁,话语至少年时期,开始提及了他,偶尔他也会插上一两句话。像重温习一遍人生,只当谈到现在的时空,也没什么好隐讳,一切曾有的激|情,如过往云烟遥远,淡泊。
虽然有时,霖还是会禁不住偷望他,在心中揣测是何结果──『到底,留下的是谁』。
但,最后的答案,除了那个还是使用着怜渶名讳、拥有怜渶英琏记忆的男人自己知道,没人知晓。
她不知道,哥哥应该也是不知道的,因为她发现,他也曾那样瞧着怜渶过。不过既然怜渶没讲,他们都没有问。也许,是因那不重要了,只知道,他作出了抉择,这便足够了。
行前当日,她一路送他们至城郊,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晴天。
「父皇嘱咐了,军队整备完便会出发,待得辛玥领军至南夷,兵权便全交由你们。」退开随从马车,讲不完的话,放不开的手,那么句话,还是哽咽,却不知再该说些什么,只是再三又再三叮嘱。「你们先行一路上万万要小心……」
他们是双子,感情波动亦便相近。不舍地,哥哥的手,握的比她还紧,一句话滚在喉头,「霖,哥哥没法陪着你了……」真正要分离,是那般的疼痛。
她拥住了哥哥,一如他们降生于世前的姿态,心脏贴心脏的,满满补足彼此右边胸腔的缺口。
「我们是孪生双子,你的梦想、理念,我帮你达成,那我们就依然是一体。等毒清了病好转了,就回来走走吧。你跟怜渶,你们永远是我的好哥哥、好弟弟。所以,你们一定要幸福。」
将岚送上了马,望着马上另一个熟悉的男人,霖只是浅浅地笑,温柔地笑,由衷祝福地。让那匹雪斑骏马,载着影响她至今一生最深的两个男人,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地平线一端。她已不曾再流泪。
归还皇城,踏上不需凝神盼顾,山峦便即便在眼前的高立飞阁。
「岚儿走了吗……」立身于边栏处,看着脚下云雾与山岑,她的父亲,当今耿帝问。
「是,哥哥跟怜渶已经离开了。」
坐到她身旁,耿帝将茶壶接过,斟了两盅,再问,「霖儿啊,你不后悔吗?」那是父亲的慈爱与担忧。
接过了茶,她只是笑笑,「当年您有郝国师帮着,将来,我有您辅助,最麻烦的边疆版图,还有他们两个给守着、开拓呢!我还有什么好悔或畏惧的呢。」
沉默一会后,她再续道:「父皇,您别忧心我。我已经幸福够了,上天给了我个好父亲、好哥哥,还让我识得了那个他──」将茶水一饮而尽,起身站往阁栏之处,她的视线遥远。
「他没有违反承诺,他一直陪着我,一直一直……有头有尾,再完整不过了。只可惜,一生是太长,才会让这爱,看来怎么样都嫌短了……」
城风拂面,吹过霖发稍衣衫,茜色绢带飞扬。微风延阁旋降,直至最底层,已再不见高处浓雾,风扫下栏杆积雨,雨珠滑下水洼,晴天照耀,也就慢慢干去了。
*****
快马奔捷,原野飞沙,前景是苍茫大地,而京城皇宫的影子,只剩下隐约轮廓。
行阳,除了府京外,他的半个故乡,这一去南夷,要再归还,也是十数载后的事了。他的梦想,他曾计划的未来,一切都变挂了。
「……不后悔?」再回头望了眼皇城,望了眼早不见影的妹妹,这话,他却不是自问。岚的话语很轻,细闻才能查得其中微微不安,他是向身后拥着自己的男人问。
眺看马儿奔驰的远方,男人说:「我的心,现在只有一个,只能作一个选择。这是我的选择,你不需要介意,有任何痛、错,我一人承担就够了……」再将岚抱紧了些,那双臂腕,牢靠坚强。
转回视线,望着同一方向,岚将身子倚入这个名叫怜渶的男人怀中。两人都知道,只能向前看的未来,他们都舍弃了过往的部分自己。
彼此皆不再是完整的一人,于是在残缺处,反而成为坦然面对及扶持的肩膀。
未来,虽然茫然,但有彼此作陪。
不再说话,他将手覆上他握住马缰的手,稳住那微渗汗滴的大手。两人十指覆扣,交握,渐渐扣紧的手缝,每一寸温度,遂成相同炽热,牢紧。
马蹄奔踏水洼,溅起短暂雨雾,捎过两人衣摆,旋上天际。烈日烘烤,最后一滴雾水坠回地表时,马匹沙尘已远,云天朗朗正无涯。
*****
龙朔四十一年,先帝退位,改年号仪凤,女帝耿霖即位。
接续前代繁华,女帝缔造下一个开平盛世,许多积极精湛的种族融合政策,皆在此代创立。何以继任者为女子,以及因病远走南夷,后封岚王的太子与随侍的堇都郡王后续,历史没有详细计载。只说南夷当地,许多功勋建设是他们创下,至今此地也留有许多两人传说。
在版图扩展,政策推广下,直到仪凤十年时,耿朝第一位混血状元应丞相入朝,更将此盛世推至顶点。而这位年仅十五登上新科状元的应廉应丞相与三十六岁女帝的传奇爱情,那又是其它的故事了。
雨雾尽去,风雪停,现时当空明月,一如新洗,千百年依旧。
──全文完──
【番外(一)江雾之南】
晚风卷微着,夕阳飞红。竹篱茅庐外轻快响绕的南方歌谣,热情。孩童天真的嘻闹声,于纵谷下的无涯草源,格外辽阔。
从窗口望出,见怜渶与村中孩子们尽兴玩闹,饮尽药茶最后一抹,岚唇边的笑,亦是恬静幸福。
呼唤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