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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喝一声,手中长枪贯注真力一抖,先挑开莫絮射来的两枝箭,同时一个鹞子翻身,顺势踢飞第三枝长箭,第四箭却是射了个空。
避开莫絮之箭,就避不开下方的铁枪。尖锐的枪头自右腿划过,冰冷之後是剧痛。咬紧牙关,长枪再点山石,纵身跃起,一枪「八方风雨」不但逼退铁甲兵,也扫清了周围的尘埃,现出自己形踪。长弩队早就在等著这个时机。见状长箭纷纷射出,箭下如雨。
袖摆一甩,鼓动真气让身形下降稍缓,同时手中长枪绝学尽出,「驭日天风」、「云龙三现」、「御宇平尘」三招,枪枪艳花,红缨闪得教人目眩,那射来的百十枝长箭尽被他挑回,箭上同样蕴著回旋真气,铜网队及弓箭队被他遥遥攻击,未及他功力深厚,一时伤亡惨重。
莫絮见状心下暗恨,悔不该为了让铜网手及弓箭手行动便捷,未让他们穿上铁甲。
祈虽一举歼灭多人,自己也付出代价。左肩与左臂各中一箭,右腿被铁甲兵划了道五寸长的伤口,血迹濡濡。他的束发玉冠在方才火龙矢爆炸时已碎裂,黑发凌乱垂散,遮了半脸,发梢微卷,被烧得东翘一撮西翘一把,抬眸顾盼间,却是意态无限风流。
瞧清祈世子的伤势,莫絮脸色微变。之前他瞧出祈欲先破天罗地网的用心,那数箭力道回旋,射空後又倒射回来。原以为祈会顾忌自己蕴於箭上的力道而避开,谁知祈先一次避开後,竟刻意用已负伤不灵活的左手接下折回的两枝长箭,同时以身为饵,借弓箭队的长箭反伤了弓箭手及铜网队。
自己箭上所含的力道自己自然了解,被全力撞上,祈世子若不尽快封住心脉,让回旋真气穿过肩井,不独他的左臂废定,更会震伤内腑。可是此刻看来,谁也看不出他身上带伤的神情,除了脸色微白外,顾盼嬉笑自若,让莫絮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留下此人?!
哼了哼,莫絮冷下脸,道:「八卫上,铁枪队下,铁猬队上!」
柳残梦听得铁猬队,神色微变,心知莫絮已是怒上心头,要痛下杀手了。
祈世子也趁莫絮调令时略一调息,不甚灵活地换左手执住铁枪,右手掏出匕首俐落地反手一削,将左臂上露在外头的箭身削去。只这一下时间,莫絮身後的八卫已将他包围住,其余伤势不及包裹,此刻他也不敢点|穴止血影响真气流动,只得在避开攻势时稍稍按一按|穴道意思意思。
但这些都是小事,莫絮那两箭上的真气已侵入肩井,才是真正问题所在,他的左手已麻木,完全无法使用真气,几乎连枪都握不住,接下来的冲阵,只能依靠右手。
生死存亡,尽在一瞬。曾为危机而泛起的兴奋颤栗全消。
祈的目光越来越明亮,袖摆无风自动,心头却越发地冷静清透。
——八名侍卫皆属高手之流,虽及不上莫絮,单打独斗却也不是三两招就能摆平的,更何况这八人习惯了围攻,要制住他是不可能,但要留他片刻,让铁甲兵有机会替换,却非不可能。
右手执枪,左手为辅,枪法一易先前的大开大阖,转为精致小巧的绵密剑法。枪影层层排山倒海,一套明玉剑法被祈用枪使出来,滴水不漏;既不失细密,又多了份雄阔。
明玉剑法为神仙府三大镇府秘技之一,明丽洒脱却又暗藏锐芒,尤擅长在受围攻时乱人眼目。八卫只觉眼前红缨疾闪,那支枪尽是向自己袭来,人人自危,脚步微错,现出少许空隙来。
远远见著祈世子便要自八卫间脱隙而出,莫絮一抚软鞭便要出手,四枚石子在他头上半空中二父击。两枚受力击飞开,另两枚却笔直地往下落去。力道互撞後石子劲气增强了二倍有余,後发而先至。莫絮听得石子风声劲锐,不敢硬接,驱马已是不及,当下纵身离马,只听马儿嘶鸣了一声,被那两枚石子透体而入。石子余劲未消,「夺」地射入石地,溅出两个犹带马血的坑洞。
锁眉回眸,柳残梦立在人群间向他微微一笑,毫不介意肩上因用力又重渗出鲜血的伤口,温和道:「莫将军,你现在的对手是在下。」
眼见铁甲包围尚未完成,祈世子却已脱出八卫,将近铁甲包围的边缘,随时可破围而出。坐失良机,阻止不及的莫絮咬牙轻叹一声,复又笑靥如花,既阴且冷:「柳武圣果然好功力!儿郎们听令,取得他项上人头者,赏金千两,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铁甲兵们看出柳残梦伤势不轻,想打这落冰狗,又怕被同伴抢先,一时争先恐後,黑压压全压向柳残梦。
祈世子掠出包围落定身形,铁枪换到左手,随手一划,余威之下,铁甲兵们果然不敢冒然进犯。他右袖凭空一舞,袖内天蚕丝飞出,甩过柳残梦的头顶。
柳残梦纵身跃起,抓住细丝,借力飞出重围。
这一伎俩两人在脱离国师时便已使过,国师有与应天奇商讨过对应之策。但应天奇随後叛离班布达单于,国师又不喜单于对他日渐加深的猜忌,故意不提,莫絮全不知有此事。见状急急将手中长鞭一卷,眼看便要卷中柳残梦,祈世子再度一扬天蚕丝,柳残梦施展轻功「如影随行」,整个人轻飘飘地附在丝上往上移了三尺。莫絮立时鞭长莫及,清叱了声,虽展开轻功,仍是一鞭落空,不及天蚕丝抽回的速度。
他落下後,愤然放下长鞭,张弓引箭,四箭连珠。
此时非比之前的间不容发,在祈真力牵引下,柳残梦轻易避开了连珠之箭,落到祈世子身边。侧眼望去,祈脸色已是白得铁青,不断细喘,真气耗损过度,已近油尽灯枯。
莫絮隔得远,不知祈在连番重创又强行使力下,已是强弩之末。放下弓箭,见祈柳二人都落到铁甲包围的边缘,将突围而出,情急之下,不顾周边即将完成的包围,挥鞭喝令道:「铁猬三、四、五队转向,放弃合围,挡下二人。」
这铁猬队是由铁猬滑车转化而成的。铁猬滑车为一小推车,上方竖著丈长的铁钉板。一旦在近身作战中为其所困,绝无生路。昔年名将宋经略称为八表第一,斩月刀下无十合之敌,但被困天坑,被这铁猬滑车围攻,挑了二十余车後,竟被活活累死,挤成肉泥,便可知其威力。但这铁猬滑车威力虽大,却过於巨大难使,除了平地,其余地方皆难灵活使唤。班布达单于有感於此,在当初徵集铁甲兵时,便特选取出一批力大无穷之辈,将铁猬滑车简化为面盆大的铁球交於他们使用。这铁球长满尖剌,形似刺猬,挥舞之间,莫说抵挡,便是边角刮上一条,也都是非死即伤。
莫絮以铜网阵,铁甲兵、火龙弩连番消耗祈与柳的真力,便是为了以这最後的王牌一举擒两人。这阵势若能形成,祈柳二人确是难以脱身。但没想到祈的性子与一般人绝然相反,宁折毋弯。莫絮虽是心思机变灵巧之人,却也难料中他的行事,几乎功亏一篑。此时他只求先挡下二人再作计较,铁猬阵体顿时解散,周近二三十人围了上来,手中铁链挥舞,铁球轰向祈柳二人。
祈世子再次强提真气,青靥的脸上红晕一闪,清叱一声,铁枪挑向最近的两枚铁球。
「钉铛——」两声,铁球被震得高高飞起,落向远处。祈左手与臂上的多处创伤虽不是直接使力,却也被震得更加裂伤,鲜血缓缓渗透,濡湿了黄衫。莫絮二箭造成的内伤压向心脉,咽喉腥甜之气上涌,被他强制压下。
情知此时不能露出半点声色,偏头与柳残梦目光相交。
柳残梦怔了怔,突然罢手,紧随在祈身後。祈脚步不停,又连连挑开三四个铁球,铁枪上回力一次比一次强,仅靠右手施力,虎口早震裂出血,每挑一球周身便是钻心的痛,越是痛便越是一脸得色的笑,阴阴冷冷,充满戾气。
铁甲兵们从未遇过如此骁勇强悍之人。从未有人敢伸手直抓铜丝网,从未有人在他们的多重包围下能撑过半个时辰,从未有人能以一人之力,对抗在场近千名兵卫。
在他们眼里,祈世子已经不是人了——至少不是正常意义上,与他们相同的人!
铁猬队已被放倒近十人,祈世子枪挑左右,铁猬球落到远处的沉闷之声一声一声震动众人心脉。他步下急如疾风,没有一人能让他停留半步。
眼见重围将破,二人即将远去,莫絮破柳残梦继续以石子牵制无法及时赶至,远处的铁甲兵们都停下脚步,望向那二人,心中不知是期待看到他们受擒,还是看到他们突围。
——他们原便来自崇尚英雄的游牧民族,祈世子已用他的实力赢来了他们的崇敬。
「嘎——瞬」二声,在铁球落地声中,细到不可闻,却让祈柳二人变了脸色。
过刚易折,铁枪受不住连番的硬撞重击,已出现斑斑裂纹。
情知无力回天,祈世子贯穿全部真气,疾快挑开迎面而来的最後一球。
手中铁枪簌簌碎裂。
左面又来两枚铁猬球,兵器上铁剌密密麻麻,锐芒隐闪。
祈世子叱一声,抛开手中半截铁枪,「移形换位」,一拳击出,目标端端整整,正是那——铁猬球!
铁球受力一侧,撞开了旁边的铁球。
双球飞旋而出,自中心处,现出一道裂纹,在半空中碎成了数片。
此时,漫天血雨方才落下。
在场近千人,鸦雀无声,包括莫絮在内。
他们谁也不知道,祈世子竟会用自己的血肉双手与铁猬球硬碰硬,他们更想不到,铁猬球竟会被他击毁。
莫絮眸中异芒激闪,只觉脚下追击的步子千斤之重,再也难以迈开。
所有人都可以发呆,柳残梦不能。
他韬光养晦,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揽住祈世子,足不点地的以「如影随行」旋起,足尖蕴含所有真气,踢倒周边发呆的数名铁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