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果她在家──怎么办?该说什么?总不能什么都不交待,明天直接从学校消失吧。
「你一定要为刚刚说的话好好道歉,一笔勾销才行。然后向泰泰说明我们的事,取得她的谅解。泰泰一定能够理解,她会站在我们这边。」
她不会懂,也不可能站在我们这边。龙儿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没有告诉大河,只是偏着头含糊带过。泰子的自私便是要对抗的敌人,甚至已经到了只有逃走的地步。龙儿必须为此一战,只有尽可能试着让一切顺利。
有时会面临催促,但也只有挣扎前进。
众人一起走出门外,发现雪已经停了。
柏油路面上的透明积雪顶多一、两公分,只要气温稍微上升,或是用鞋子一踩,马上就
会融化。
所有人立刻注意到距离亚美家几步,十字路口的黑色保时捷。低底盘的独特造型跑车滑过众人身边停在路边,大河的母亲没把引擎熄火,便下车走近大河:
「JUICYCOUTURE。」
她抓住亚美借给大河的连帽上衣后领,看了看标签。她的眼神总是让人觉得冷漠,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在夜里看来也是浅灰色的关系。
「川嶋同学是哪位?是妳吗?」
她的视线看过龙儿、北村、实乃梨之后,停在亚美脸上:
「这件衣服不便宜。我付钱给妳。」
「咦?呃,没关系!请不用放在心上~~!」
亚美以平常的做作女风格挥挥手,但是大河母亲从小型手拿包里掏出钱包的手势毫不迟疑,让人联想到跑车的流线外型与强硬作风。
「这样够不够?」
「呃,其实那不是我……应该说是父母买给我的──」
「那么请把钱交给妳的父母亲。」
亚美手上拿着五〇〇〇〇元。龙儿也不晓得那个金额适不适当,但是看样子她打算用这笔钱买下这件衣服。她打算将大河的痕迹全部抹去。
龙儿忍不住想到清除废弃巢穴四周幼狐痕迹的母狐狸,牠以尖锐的爪子消除痕迹,又拍又踢避免留下气味。
「走吧。」
大河不安地再次回头。
看看北村──他的身分支持大河的每一天,是大河懂憬的对象。大河看着他的脸。
看看亚美──互相对抗、互相争辩、互相动口又动手,但是一回神才发现她们已经变成好朋友。大河看着她的脸。
看看实乃梨──她最喜欢的朋友。
接着人河看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恋人。
「保──保重了。」
龙儿听见大河的话,忍不住轻轻发抖。
知道这是演戏、是一时的别离,但是反而让他感到害怕。如果这次真是永别,那该怎么办?「喔。」龙儿一边挥手回答,同时克制自己飞奔过去的冲动。
追上去比较好吗?如果现在让她走,会不会真的变成最后一面?既然如此,是不是现在立刻抓住她的手逃走比较好?
可是车子仿佛切断他此刻的犹豫,发出高亢的关门声。透过充满雾气的车窗无法窥见车内情况,大河就这样与母亲搭着车子离开,就算想追也追不上。
实乃梨也差点飞奔出去,但是她和身旁同样蓄势待发的龙儿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互相牵制,两个人拼命忍住。
「应该……不要紧吧……」
北村喃喃说出这几个字。
「一定不要紧的。因为老虎看起来虽然走了,其实她还在这里。」
听到亚美的话,实乃梨也点头同意。
﹡﹡﹡
少了双鞋的玄关、无人在家的寒冷与黑暗、关起的窗帘、窜上脚底的冰冷安静──这些都是泰子外出工作时,家里理所当然的景象。踏入寒意刺骨,因为外头下雪而感觉潮湿的黑暗,龙儿缓缓转头看向四周。
一开始发现不对劲,是他注意到鸟笼不在原本应该的位置。
他看过自己房间,也看了泰子房间,确定鸟笼的确消失。龙儿甚至忘了换下湿答答的衣服,在2DK的家里来回走动。心中决定与其继续烦恼,不如直接询问,于是打电话到店里。当他表明自己是泰子的儿子时,听到对方反问:「妈妈身体要不要紧?她会休息到什么时候?」龙儿才知道泰子没去上班。直到放下电话打算去问房东,才注意到放置在矮饭桌正中央的东西。有着松鼠标志的通讯行便条纸上写着一个住址。
上面写着最近的车站,也写有电话。旁边是耶诞舞会时戴过的手表。
「……」
龙儿喉咙发出奇异的声音。
还来不及想这是什么,他便已经明白。原本还在思考自己离家出走,抛弃泰子独立生活,这样真的好吗?真的是大人的做法吗?可是要对抗大人,唯有这个办法,所以还是必须舍弃家人,和大河……可是……没有什么可是,根本不需要烦恼。
因为被舍弃的人是我。
这次泰子回到自己舍弃的娘家,舍弃了龙儿。
「啊。」
没有感想,只有一片空白的脑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母子?
我们母子还真像,一旦被追得穷途末路就想要丢下对方逃走,这点实在很像。该不会是看谁先抛弃谁、谁先逃跑谁赢、谁被抛弃谁输吧?真没想到她会立刻变脸,趁着今晚带着家中宠物小鹦一起走。原来我才是输家。
龙儿跪了下来──应该说没有必要继续站着。等龙儿注意到时,自己已经跌坐在榻榻米上。他逐渐弄不清楚自己在看、在听、在做、在想什么,试着呼吸几次。长长呼出的气息细微颤抖,变得断断续续。
又要从这里开始吗?
他也不晓得自己从哪里想到这句话。「又要从这里开始吗?」只是不断重复。「又要从这里开始吗?」他甚至忘了眨眼,或许连站都站不起来。他已经累到极点、浑身无力。明明如此,又要从这里──脊髓仿佛一节一节遭到击碎,「喀嚓、喀嚓!」逐渐崩塌,就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又要将一切打碎,从屈膝开始吗?
要重复几次才够?
滴答、滴答──龙儿这才注意到手表发出的微弱声音。秒针每动一下,就会发出轻巧的声音──「……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人的气势因为他撞到纸拉门而停止。
「又要从这里开始了吗!?」
龙儿趁势翻倒矮饭桌,转身抓着脚跪在地上,以全身的力量碰撞墙壁、双手敲打榻榻米、抱着头、揪着脸,附近没有其它东西可打,只好殴打自己的大腿:
「为什么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别、闹、了!又要、从、这种事、做起了吗……还要……继续下去吗……!?」
龙儿扭动身体发出尖锐的叫声,抓住自己的身体。到底要经过多少次这样的夜晚、这样仿佛遭到撕碎的痛哭夜晚,才能抵达终点?这样伤痕累累的局面,到底能不能够结束?
「大河……大河!大河────────!」
龙儿放开喉咙像个婴儿一样哭喊。过来!拜托妳过来我身边!龙儿不断重复传达不了的吶喊,倒在榻榻米上。
──这就是大河所说的「大毁灭」吗?
只要想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只要奢望,就会摧毁一切。是这样吗?我虽然被母亲抛弃,但是我原本就没资格受伤,因为本来是我打算抛弃母亲逃走。
没错,结果只是自己希望的事实现了。这不正是我原本希望的?
龙儿拼命抬起扭曲的脸,环视寂静无声的客厅惨状。他要亲眼看看愿望实现之后的结果。矮饭桌的桌脚撞到纸拉门,把门弄歪了。除此之外──
「……啊……啊啊……!」
看到门上有一个被手表打穿的洞。
「……大河……!」
龙儿再一次呼唤这个名字,把脸埋进双腿的膝盖之间。这是自己造成的。龙儿放声大哭。手表打穿的地方,正是大河在春天第一次袭击这个家时弄出来的洞。洞上用给北村的情书信封剪出的花瓣形状贴上,原本寒酸的纸拉门因为那抹樱色变得莫名优雅,和这间老旧租屋十分搭调,龙儿非常喜欢,所以即使后来有无数次换纸的机会,龙儿总是会找借口维持现状。没想到现在会被手表打穿一个洞。
这样一来,大河存在的痕迹又少了一个。
会不会愈喊她的名字,她就离我愈远?
我不要。龙儿拼命在脑海中描绘、想象自己牵着大河的小手,两个人一起跑向某处。跑着跑着,身后的地面不断碎裂坍塌,逼得他们不得不继续逃跑──结果就连想象的世界也逐渐崩塌吗?
喊到喉咙沙哑,龙儿咳个不停。
如果这就是因果报应,真是报应得够彻底啊,真的……在龙儿疲倦到关闭电源的大脑角落有了这个想法。
舍弃父母的泰子在此舍弃龙儿。因为若是不这么做,龙儿便会舍弃泰子。龙儿的小孩一定也会舍弃龙儿吧。若非如此,就是龙儿舍弃小孩。而那个孩子也会舍弃父母、舍弃孩子,或是被孩子舍弃。
既然我是这样活下来,或许就该面对这样的命运。大河也被父母亲舍弃,于是她舍弃父母、舍弃孩子,或是被孩子舍弃。羁绊总是这样切断,与情爱无关,只是连锁效应不断持续,舍弃人的一方被舍弃,被舍弃的一方舍弃人──就是这种模式。
因为我们不知道世代羁绊连系的方法。
于是龙儿慢慢发现。自己原本打算抛弃泰子,却早先一步遭到抛弃,原来被留下来没有想象中的悲伤。看得见的,是悲伤。不只是此刻现在的悲伤,还有过去与未来,能够看到这股悲伤即将连绵不绝持续下去,这一点才叫人悲伤。
龙儿也看见与大河一起逃走的结局,那里也有悲伤存在。
与自己一起私奔的未来,大河会悲伤。然后她一定会怀疑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于是在她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