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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惊问原委,项伯将项营之事,尽情告知。张良听了,沉吟道:“我不能立走!”项伯道:“你与姓刘的同死,有何益处呢?不如跟我去罢。”张良道:“沛公遇我厚,他有大难,我背了他私逃,就是不义。君且少坐,容我报知沛公,再定行止。”说完,抽身急向里面而去。项伯拉他不住,既已来此,又不便擅归,只好候着。张良进去,一见沛公独坐,执杯自饮。张良忙附耳对他说道:“大事不好,明日项羽即来攻营。”沛公愕然道:“我与项羽并无仇隙,如何就来攻营?”张良道:“何人劝公守函谷关的?”沛公道:“鲰生前来语我,谓当派兵守关,毋纳诸侯,始能据秦称王。我一时不及告你,便依其议。
你今问此,难道错了不成?“张良且不即答错与不错之言,反先问他道:”公自料兵力能敌项羽否?“沛公迟疑一会儿道:”恐怕未必。“张良又接口道:”我军不过十万,羽军虽称百万,确实也有四十万,我军如何敌得过他?今幸故人项伯到此,邀我同去,我怎肯背公,不敢不报。“沛公听了,吓得变色道:”今且奈何?
“张良道:”只有请恳项伯,请他转告项羽,说公未尝拒彼。不过守关防盗,万勿误会。项伯乃是羽叔,或可解了此围。“沛公道:”你与项伯甚等交情?“张良便将往事,简单地告知沛公。沛公听毕,急忙起立道:”你快将项伯请来,我愿以兄礼事之。“张良忙出来将项伯邀入,沛公整衣出迎。纳项伯上坐,始将己意告知,甚至愿与项伯结为儿女亲家。项伯情不可却,只得就诺。张良在旁插嘴道:”事不宜迟,伯兄赶快请回。“项伯又坚嘱沛公道:”公明晨宜来谒羽,以实我言。“沛公称是。
项伯出了刘寨,奔回己营。幸而项羽尚未安寝,因即进见。
项羽问道:“叔父深夜进帐,有何见教?”项伯道:“我有一位故人张良,前曾救我性命,现投刘季麾下,我恐明日我们攻刘,他亦难保,特地奔去邀他来降。”
项羽生情最急,一听项伯之言,便张目问道:“张良已来了么?”项伯道:“张良甚是佩服将军,非不欲来降,只因沛公入关,未尝有负将军。今将军反欲相攻,似乎未合情理,所以不敢轻投。”项羽听了愤然道:“刘季守关拒我,怎得说是不负?”
项伯道:“沛公若不先破关中,将军亦未必便能骤入。今人有大功,反欲加击,似乎不义。况且沛公守关,全为防御盗贼。他对于财物不敢取,妇女不敢幸,府库宫室,一律封锁,专待将军入关,商同处置。
就是降王子婴,也未敢擅自发落。如此厚意,还要加击,未免有些说不过去罢!
“项羽迟了半晌,方答道:”听叔父口气,莫非不击为是?“项伯道:”明日沛公必来谢罪。不如好为看待,藉结人心。“项羽点头称是。
项伯退出,略睡片刻,已经天晓。营中将士,都已起来,专候项羽发令,往攻刘营。不料项羽尚未下令,沛公却带了张良、樊哙等人,乘车前来,已在营门报名求见。项羽闻报,即令请来相见。沛公等走入营门,见两旁甲士环列,戈戟森严,显出一团杀气,不由心中忐忑不安。独有张良,神色自若,引着沛公,徐步进去。
直至已近帐前,始令沛公独自前行,留樊哙候于帐外,自随沛公趋入。此时项羽高坐帐中,左立项伯,右立范增。直待沛公走近座前,项羽始将他的身子微动一动,算是近客礼仪。沛公已入虎口,不敢不格外谦恭,竟向项羽下拜道:“邦未知将军虎驾已经入关,致失远迎,今特来请罪。”
项羽忽然冷笑一声道:“沛公也自知有罪么?”沛公道:“邦与将军同约攻秦,将军战河北,邦战河南,虽是兵分两地,邦幸遥仗将军虎威,得先入关破秦。因念秦法苛酷,民不聊生,不得不立除敝政。但与民间约法三章,此外毫无更改,静待将军主持。将军不先示明入关行期,邦如何得知?只好派兵守关,严防盗贼。今日幸见将军,使邦得明心迹,于心稍安。不图有小人进谗便将军与邦有隙,真是出邦意外,尚乞将军明察!”
项羽本是一位直性人,此刻一听沛公语语有理,反觉自己薄情。
忽地一脚跳下座来,捏着沛公的手,直告道:“这些事情,都是沛公帐下的左司马曹无伤,遣人前来密告。不然,籍亦何至如此?”沛公反而怡然答道:“这是邦的德薄,以致部下起了异心,那能及得将军驭下有法,上下一气,和睦万分,以后尚求将军指教,方不至被人藐视呢!”说罢大笑。项羽此时被沛公恭维得不禁大乐,胸中早将前事释然。欢昵如旧,便请沛公坐了客位。张良也谒过项羽,侍立沛公身旁。项羽复顾侍从,命具盛筵相待,顷刻水陆毕陈,当下由项羽邀沛公入席。
沛公北向,项羽、项伯东向,范增南向,张良西向侍坐。帐外奏起军乐,大吹大打,侑觞助兴。沛公平素酷爱杯中之物,不亚色字,那时却也心惊胆战,不敢多饮。项羽胸无成府,倒是盛情相劝,屡与沛公赌酒,你一杯,我一杯的,宾方正在兴致勃勃的时候,谁烊有人又在暗中要害沛公。正是:明计未行暗计续,前波方静后波催。
不知欲害沛公的那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宴鸿门张良保驾毁龙窟项羽焚宫
却说要害沛公的那人,不是别个,正是老而不死的那个范增。他自从投入项羽帐下以来,从龙心切,不顾自己春秋已高,屡献诡计,博得项羽心欢,大有姜子牙八十遇文王的气概。他因项羽不纳他发兵打刘营的计策,心中已是万分不乐。又见项羽被沛公恭维得忘其所以,不禁又妒又恨。赶忙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那么究竟是个什么妙计呢?也不过等于妇人之见。学着秦宫里那位冷梅枝妃子,劝沛公在席上害死项羽的那条计策,要请项羽在席间杀了沛公。又因宾主正在尽欢的时候,不便明言,便屡举他身上所佩的玉玦,目视项羽。一连三次,项羽只是不去睬他,尽管与沛公狂饮。他一时忍耐不住起来,只得托词出席,召过项羽的从弟项庄,私下与语道:“我主外似刚强,内实柔懦。如此大事,却被沛公几句巴结,便复当他好人。沛公心怀不良,早具大志,此刻自来送死,正是釜内之鱼,瓮中之鳖。取他狗命,真是天赐机会,奈何我主存了妇人之仁,不忍害他。我已三举作佩玦,不见我主理会,此机一失,后悔无穷。汝可入内敬酒,借着舞剑为名,立刻刺死沛公,天下大事,方始安枕。”项庄听了,也想建此奇功。遂撩衣大步闯至筵前,先与沛公斟酒一巡,然后进说道:“军乐何足助兴,庄愿舞剑一回,聊增雅趣。”项羽此时早已醉眼矇眬,既不许可,也不阻止,只顾与沛公请呀请呀地喝酒。项庄便将腰间佩剑拔在手中,运动腕力往来盘旋,愈舞愈紧。
张良忽见项庄所执剑锋,尽向沛公面前飞来,着急得出了一身冷汗,慌忙目视项伯。项伯已知张良之意,也起座出席道:“舞剑须有对手。”说着,即拔剑出鞘,便与项庄并舞起来。
此时是一个要害死沛公,一个要保护沛公。一个顺手刺来,一个随意挡祝项庄纵有坏意,因为未奉项羽命令,也只好有意无意地刺来。加以有项伯边舞边拦,所以沛公尚得保全性命。
张良在旁看得清楚,一想彼等既起杀意,尽管对舞,如何了局,就托故趋出。
劈面遇见樊哙在帐外探望,忙将席间舞剑之险,告知了他。樊哙听毕发急道:“如此说来,事已万分危急了,待我入救,虽死不辞。”张良点首。樊哙左手持盾,右手执剑,盛气地闯将进去。帐前卫士见了樊哙这般俨如天神下降的样儿,自然上前阻止。此时樊哙已拼性命,加之本来力大如牛,不管如何拦阻,乱撞直前,早已格倒数人,蹿至席上,怒发冲冠,瞋目欲裂。项庄、项伯陡见一位壮士闯至,不由得不把手中之剑,暂行停祝项羽看见樊哙那般凶状,也吃一惊,急问道:“汝是何人?”
樊哙正待答言,张良已抢步上前,代答道:“这是沛公参乘樊哙。”项羽也不禁赞了一声道:“好一位壮士!”说罢,又顾左右道:“可赐他巵酒彘肩。”左右闻命,忙取过好酒一斗,生猪蹄一只,递与樊哙。樊哙也不行礼,横盾接酒,一口气喝干。
复用手中之剑,扑的扑的,把那只猪蹄砍为数块,抓入口内,顷刻而荆方向项羽横手道谢。项羽复问道:“还能饮否?”樊哙朗声答道:“臣死且不避,巵酒何足辞!”
项羽又问道:“汝欲为谁致死?”樊哙正色道:“秦为无道,诸侯皆叛,怀王与诸将立约,先入秦关,便可为王。
今沛公首入咸阳,未称王号,独在霸上驻军,风餐露宿,留待将军。将军不察,乃听小人谗言,欲害功首,此与暴秦有何分别?臣实为将军惜之!惟臣未奉宣召,遽敢闯入,虽代沛公诉枉而来,究属冒凟虎威,臣所以说死且不避,还望将军赦宥!
“
项羽无言可答,只好默然。张良急用目示意沛公,沛公徐起,伪说如厕,且叱樊哙随之出外,不得在此无礼。樊哙见沛公出帐,方始跟着走出,刚至外面,张良也急急地追了出来,劝沛公速回霸上,迟有大祸。沛公道:“我未辞别项羽,如何可以遽去?”张良道:“项羽已有醉意,不及顾虑。我主此时再不脱身,还待何时!
良愿留此,见机行事。惟公身边所带礼物,请取出数事,留作赠品便了。”沛公即取出白璧两件、玉斗一双交与张良。自己别乘一匹快马,带了樊哙等人,改从小道,驰回霸上。
张良眼送他们走后,方始徐步入内,再见项羽。只见项羽闭目危坐,似有寝意。
良久,方张目顾左右道:“沛公何在?
何以许久不回?“张良故意不答,藉以延挨时间,好使沛公走远,免致追及。
项羽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