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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秃头小厮,得到了这一句,宛如逢着救星一般,一溜烟地出去了。
蔡谙对林、胡二将说道:“请各自去安息罢,明天还要赶路呢!”林英正色对蔡谙说道:“我看这店里的人,鬼头鬼脑的倒不可不防备一些呢!”蔡谙说道:“可不是么?出门的人,都以小心一点为是,不要大意才好呢!”胡明大笑道:“你们也忒过虑了,眼见那个牛子已经吃足了苦头,还敢再来捋虎须么?我不相信。”
材英道:“这倒不要大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胡明哪里在心,笑嘻嘻地走进房间去睡觉。林英也到西边一个房间里去了。
蔡谙在中间明间里,他一个人坐在床前,思前想后,又不知何日方可到天竺,将经取了,了却大愿。寻思一阵,烦上心来,哪里还睡得着,背着手在屋于里踱来踱去,踱了半天。这时候只有两边房间里的鼾声,和外边的秋虫唧唧的声音,互相酬答着,破这死僵的空气,其余也没有第三种声音来混杂的。
蔡谙闷得好不耐烦,便开了门,朝外面一望,只见星移斗换,一轮明月,已从东边升起。这时正当深秋的时候,凉飙吹来,将那院里的树木吹得簌簌地作响。他信步走出门来,对着月亮,仰面看了好久,才又将头低下,心中暗暗地触动了无限闲愁,思妻想子,十分难过,信步走到一座破坏的茅亭里,坐了一会。
那些秋虫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兀地哽哽咽咽叫个不住,反觉增加了他的悲伤,暗自叹道:“悔不该当初承认这件事的,如今受尽千般辛苦,万种凄凉,还不知何时才到天竺灵山呢?沿途能安安稳稳的,将经求回,就不负我一番苦心了;万一发生了什么乱子,那就不堪设想了。”他自言自语地一会子,猛地起了一阵怪风,吹得他毛发直竖,坐不住,便立起来要走。
这时星月陡然没有什么光彩了,周近的树木,只是簌簌地作响。蔡谙此时心中害怕起来,便大三步小两步地跑进门来,将门关好,挑去烛花,又坐了一会,觉得渐渐地困倦起来,便懒洋洋地走到自己的床前,面朝外往下一坐,用手将头巾除下,放在桌上;又将长衣脱下,回过身来,正要放下,瞥见一个国色无双的佳人,坐在他的身子后面。他可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忙要下床,无奈两条腿好像被什么东西绊着的一样,再也抬不起头来。又要开口喊人,可是再也喊不出来。真个是心头撞小鹿,面上泛红光,瞪着两只眼睛,朝着那女子只是发呆。
只见她梳着堕马髻,上身穿着一件湖绉小袄,下身系着宫妆百褶裙,一双金莲瘦尖尖的不满三寸,桃腮梨面,星眼樱唇,端的是倾国倾城,天然姿色。
蔡谙定了一定神,仗着胆问道:“你这位姑娘,半夜三更,到我的床上做甚?
男女授受不亲,赶紧回去,不要胡思乱想!
须知我蔡谙一不是贪花浪子,二不是好色登徒。人生在世,名节为重,不要以一念之差,致贻羞于万世。“他说了这几句,满想将这女子劝走。谁知她不独纹丝不动,反而轻抒皓腕,伸出一双纤纤玉手,将蔡谙的手轻轻握祝吓得蔡谙躲避不迭的,已经被她握住了,觉得软滑如脂,不禁心中一跳,忙按住心神。
只听她轻启朱唇,悄悄地向他笑道:“谁来寻你的?这里本是我的住处,今天被你占了,你反说我来寻你的,真是岂有此理!”蔡谙忙道:“既是小姐的卧榻,蔡某何人,焉敢强占呢?请放手,让我到他们那里息宿罢!”那女子哪里肯放手让他走,一双玉手,紧紧地握住,斜瞟星眼,向他一笑,然后娇声说道:“不要做作罢,到哪里去息宿去?今天难得天缘巧遇,就此。”她说到这里,嫣然向他一笑。
这一笑,真是百媚俱生,任你是个无情的铁汉,也要道我见犹怜,谁能遣此哩!
蔡谙定了定心神,正色地向她说道:“小姐千万不要如此,为人不要贪图片刻欢乐,损失终身的名誉。”她微露瓢犀说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要知奴家亦非人尽可夫之辈,今天见君丰姿英爽,遂料定是一位大英雄,大豪杰,不料果然中了奴家估量。良宵甚短,佳期不常,请勿推辞罢!”蔡谙此时正是弄得进退两难:想要脱身,无奈被她紧紧地握住双手。想要声张,又恐大家知道了难以见人。
只怕得浑身发软,满面绯红。
她见他这样,不禁嗤的一声,悄悄地笑道:“君家真是一个未见世面的拙男子了,见了这样的美色当前,还不知道消受,莫非你怕羞么?你我二人在此地,要做什么,便做什么,怕谁来呢?”她说罢,扭股糖似地搂着蔡谙,将粉腮偎到他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个嘴。把个蔡谙弄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是躲让不祝她笑道:“请你不要尽来做作了,快点宽衣解带,同上巫山吧!”蔡谙此时被她缠得神魂不定,鼻子里一阵一阵地触着粉香脂气,一颗心不禁突突地跳了起来,满面发烧,那一般孽火从小肚子下面直泛到丹田上面,暗道:“不好,不好,今天可要耐不住了。”
想着,赶紧按定了心神,寻思了一阵子,猛地想起:“这女子来时,不是没有看见吗?而且我亲眼看见那秃头小厮收拾床铺的。怎的我出去一会子,她就来了,莫非是鬼么?”他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忽然又转过念头,自己对自己说道:“不是,不是。如果她是鬼,就不会开口说话了。”他定睛朝这女子的粉面上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子,却也未曾看出什么破绽来,那一张吹弹得破的粉庞上面,除却满藏春色,别的一点看不出什么的色彩来。蔡谙暗想道:“无论她是人是鬼,能够在半夜淫奔,可见不是好货。”他想到这里,将那一片羞愧的心,转化了憎恶,不禁厉声喊道:“林将军!”
他一声还未喊完,只见她死力用手将他的嘴掩住,一手便来硬扯他的下衣。蔡谙死力拽着。正在这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林英正自睡得正浓,猛听得蔡谙喊了一声。他原是个极其精细的人,便从梦中惊醒,霍了坐了起来,侧耳细听,不见得有什么动静,他不禁倒疑惑起来,暗道:“我方才不是清清楚楚地听见得蔡中郎的声音么,怎的现在又不听见动静呢?敢是我疑心罢了。”他想到这里,便又复行睡下。
猛可里听得蔡谙喘喘吁吁的声音说道:“无论如何,要想我和你做那些可耻的事情,那是做不到的。”林英听得,大吃一惊,忙又坐起,取了宝剑,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蹑足潜踪地走取房门口,探头朝外面一望,只见明间里的蜡烛还未熄去;又见蔡谙的帐子,乱搔乱动,似乎有人在里面做什么勾当似的。林英一脚纵到蔡谙的床前,伸手将帐子一揭,定睛一看,瞥见一个绝色的女子,搂着蔡谙,正在那里纠缠不休。
林英按不住心头火起。蔡谙见了林英前来,便仗了胆,喊道:“林将军!快来救我一救!”林英剔起眼睛,大声喝道:“好不要脸的东西,还不放下手,再迟一会,休怪咱老子剑下无情。”
谁知那女子娇嗔满面,一撒手好似穿花粉蝶一般地飞下床来,向林英喝道:“我和他作耍与你何干?谁教你这匹夫来破坏我们的好事?须知娘也不是好惹的。”
她说话时,便在腰间掣出两口双峰剑来,圆睁杏眼向林英喝道:“好匹夫,快来送死罢!”林英更是怒不可遏,挥剑就砍,她举剑相迎大战了三十多合,未见胜负。
这时屋里面只听得叮叮噹的宝剑声音,把个蔡谙吓得抖做一团,无地可入。这时林英一面敌住那女子,又恐怕她去害蔡谙;一面又到蔡谙床前,展开兵刃掩护着。又战了五十多合,林英越战越勇,杀得那女子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能,香汗盈盈,娇喘细细。林英挥着宝剑,一步紧一步地逼祝那女子杀到分际,虚晃一刃,跳出圈子,开门就走。
林英哪里肯舍,一纵身赶了出来。二人又在天井里搭了手,乒乒乓乓地大杀起来。
再说胡明睡到半夜的时候,被尿涨得醒了。一时又寻不着尿壶,赤身露体地奔了出来,正要撒尿。猛地听得厮杀声音,吃惊不小,忙定睛一看,只见林英和一个女子,正在那里舍死忘生地恶斗,他可着了急,连尿也不撒了,跑到自己的房里,将一对卧爪大锤取了出来,赤着身子,跑了出来,大吼一声,耍动双锤助战那女子。
那女子正被林英杀得招架不来,还能再加上一个吗?只往后退,一直退到一棵老树的旁边,被胡明觑准一锤。只听得壳秃一声,那女子早巳不知去向,将那棵老树砍了倒下。这正是:妖姬甘作先生妾,宝剑能枭荡妇头。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二回崆峒山双雄擒恶兽嶙峋洞一丐捉妖蛇
却说胡明手起一锤,看见中了那女子的首级,接着壳秃一声,那女子早已不知去向。原来这一锤正中了一棵老树的中段,呀的一声,连根倒下。二人好生奇怪,借着月光,四处找寻了多时,哪里有一些影子。
这时将店中各人,均已惊醒。那店里的伙计,早知就里,一个个晓得他们和妖精对仗了,只吓得东藏西躲,不敢出头。
倒是一班下店的朋友,一骨碌爬了起来,只当是何处失了火呢,有的光着头,有的赤着脚,还有的连下衣都来不及穿,赤条条地冲了出来,登时秩序大乱,一齐拥到后面。追问根底,才知道他们正自在那里捉拿花妖呢,都吓得倒退不迭。
林英忙对众人说道:“不用怕!有我们在此。”那些旅客,才仗着胆,立定脚,探头探脑地朝着他们,只是发怔。其中有一个瞥见胡明一丝不挂,赤身露体的双手执着卧爬大锤,虎头环眼,十分可怕。他吓得魂不附体,大声喊道:“不好了,妖精来了,快逃快逃!”众人听他陡然一声,吓得魂落胆飞,各自争先逃命。林、胡二人忙擎兵刃张目四下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