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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楚使回报项王,项王一跃上马,跑出营门,挑选壮士数十骑,令作前锋,驰向涧边挑战。汉营中有一个下士楼烦,素善骑射,由汉王派他出垒,隔涧放箭。飕飕地响了数声,射倒了好几个壮士。陡见涧东来了一匹乌骓马,乘着一位披甲持戟的大王,眼似铜铃,须如铁帚,那种凶悍形状,令人一见,心胆俱碎。再加一声叱咤,天摇地动,好似空中打了一个霹雳一般。只吓得楼烦双手俱颤,不能再射。两脚也站立不住,倒退几步,更是回头便跑。走入营中,见了汉王,心中犹在乱跳,说话竟至无从辨听。汉王飞派探子出去探视敌人如何凶恶。那探出去,见是项王守在涧侧,专呼汉王打话。汉王闻报,虽然有些胆怯,但又不肯示弱,因也整队趋出,与项王隔涧对谈。项王又叱语道:“刘邦!汝敢亲与我斗三合么?”
汉王道:“项羽休得逞强!汝身负十大罪,尚敢饶舌么?汝背义帝旧约,迁我蜀汉,一罪也;擅杀卿子冠军目无主上,二罪也;奉命救赵,不闻还报,强迫诸侯入关,三罪也;烧秦宫,发掘始皇坟墓,劫取财宝,四罪也;子婴已降,将他杀害,五罪也;诈坑秦降卒二十万,累尸新安,六罪也;部下爱将,私封美地,反将各国故主,或降或逐,七罪也;出逐义帝自都彭城,又把韩梁故地,多半占据,八罪也;义帝尝为汝主,竟使人扮作水盗,行弑江中,九罪也;为政不平,主约不信,神人共愤,天地不容,十罪也。我为天下起义,连合诸侯,共诛残贼,尝使刑余罪人击汝,你不配与我打仗。”项王气极,不及打话,只用手中的戟,向后一挥,便有无数弓弩手,弓弦响处,只见呼呼的箭镞,飞过涧来。汉王一见箭如雨至,正想回马,胸前早已中了一箭,顿时一阵奇痛,几乎坠下马来。幸亏众将上前掩救,疾忙牵转马头,驰回营中。汉王痛不可忍,跳下马来,屈身趋进帐内,众将都来问安。
汉王却佯用手扪足道:“贼箭中我足趾,或无妨碍。”左右拥至榻上安卧,即召医官,取出箭镞,敷上疮药。犹幸创处未深,不致有性命之虞,只是十分疼痛罢了。
项王回营,专听汉营动静,只望汉王因伤身死,便好一战而定。汉营里面的张良,又知其意,匆匆入内帐看视汉王。汉王创处虽痛,犹能勉强支持。张良急劝汉王力疾起床,巡视各营,藉镇军心。汉王只得挣扎起来,裹好前胸,由左右扶他上车,向各垒巡视一周。将士等正在疑虑,忽见汉王亲来巡查,形容如故,大家方始放下愁怀。汉王巡行既毕,私下吩咐左右,不回原帐,竟驰至成皋,权时养病去了。
项王得报,始知汉王未死,且在军中亲巡,又不禁大费躇踌。自思进不得进,退不敢退。长此迁延下去,恐怕粮尽兵疲,一时委决不下。陡地又传到警耗,却是大将龙且,战败身亡,首级已被韩信取去示众。
项王大惊道:“韩信小子,真有如此利害么?他既伤了我的大将,势必乘胜前来,与刘邦合兵攻我。韩信!韩信!我总与你势不两立的了。”韩信既杀龙且,又闻田横因为田广已死,自为齐王,出驻嬴下,截住灌婴。灌婴奋力还击,杀得田横大败而逃,投奔彭城去了。韩信平定齐地,使人至汉王那儿告捷,且求封为齐王。
汉王前在成皋养疾,刚刚痊可,便至广武。可巧韩信的使者也到广武,遂将韩信书信呈上。汉王展阅未终,不禁大怒道:“寡人困守此地,日日望他率兵来助。
他非但不来相助,还要想做齐王么?”张良、陈平二人,适立其侧,赶忙连连轻蹑汉王足趾。汉王究属心灵,一面停住骂声,一面以原书持示他们二人。二人看罢那书,附耳语汉王道:“汉方不利,哪能禁止韩信称王,不若如他之愿。不然,恐有大变。”汉王因韩信书中,有暂请命臣为假王,方期镇定之语,复佯叱道:“大丈夫能够平定诸侯,不妨就做真王,为何要做假王呢?”即命来使回报,叫韩信守候册封。来使去后,汉王便命张良赉印赴齐,立韩信为齐王。韩信接印甚喜,厚待张良。张良又述汉王之意,望他发兵攻楚。韩信满口应允,俟张良走后,一面择吉称王,一面收拾兵马,预备攻楚。忽有楚使武涉,前来求见。韩信想道:“楚是我方仇敌,为何遣使到此?想是来作说客,我自有主意,何妨准他进见。”遂令召入。
武涉是盱眙人,饶有口才。
一见韩信,肃然下拜称贺。韩信起身答礼微笑道:“君来贺我作甚?无非替你项王来做说客?快快请说。”武涉听了,又是一拱道:“天下苦秦已久,故楚汉戮力击秦。今秦已亡,大家已经分土为王,正应藉此休兵,以培原气。明智如公路,当能体会。汉王为人,最尚诈术。足下只知为其效忠,我恐他日,必遭反噬,为彼所伤。足下得有今日,实由项王尚存,汉王不敢不笼络足下。足下眼前处境,正是进退裕如的时候,附汉则汉胜,附楚则楚胜。汉胜必危及足下,楚胜当不致自危。
项王与足下本是故交,时时怀念,必不相负。若足下尚不肯深信,最好是与楚联合,三分天下,鼎足为王,楚汉两国,谁也不敢不重视足下。这是为目下万全之策,足下乞三思之!”韩信笑答道:“我前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计不从,推食食我。我若负他,必至为天所弃。我老实对君说,誓死从汉的了,请君为我善复项王可也。”武涉见他志决难移,只得别去。韩信送走武涉,帐下谋士蒯彻,也来进言,苦苦劝他对于楚汉,两不相助,三分鼎峙,静待时机。韩信仍不肯听,但又将人马停住,再听汉王消息。
汉王固守广武,又是数旬。日盼韩信发兵攻楚,终没动静,乃立英布为淮南王,使他再赴九江,截楚归路。一面复致书彭越,叫他侵入梁地,断楚粮道。布置稍定,尚恐项王粮尽欲归,仍要害及太公。当夜便与张良、陈平商议救父之法。两人齐声道:“项王目下乏粮,不敢急归者,惧我方击其后耳。此时正好与他议和,救回太公、吕后,再观风色。”汉王道:“项王性情暴戾,一语不合,便至丧身。若要遣使前往议和,其人委实难眩”言尚未毕,忽有一人应声道:“微臣愿往!”汉王瞧去,乃是洛阳人侯公。从军多年,素长肆应,遂允所请,嘱令小心。
侯公驰赴楚营,来谒项王。项王正得武涉归报,很觉愁闷,忽闻汉营遣使到来,乃仗剑高坐,传令进见。侯公徐徐步入,见了项王,毫无惧色,从容行礼。项王瞋目与语道:“你来为何?尔主既不进战,又不退去,是何道理?”侯公正色道:“大王还是欲战呢?还是欲退呢?”项王道:“我欲一战。”侯公道:“战是危机,胜负不可逆料。臣今为罢战而来,故敢进谒大王。”项王道:“听汝之言,莫非要想讲和么?”侯公道:“汉王本不欲与大王言战,大王如欲保全民命,舍战为和,敢不从命!”项王此时意气稍平,便将手中之剑,插入鞘内。
问及和议条款。侯公道:“使臣奉汉王命,却有二议。一是楚汉二国,划定疆界,各不相犯;二请释还汉王父太公、妻吕氏,使他们骨肉团圆,也感盛德。”项王听了,狞笑道:“汝主又来欺我么?他无非想骗取家眷,命汝诡词请和。”侯公也微笑道:“大王知汉王东出之意么?无伦至重,谁肯抛弃?前者汉王潜入彭城,只是想取家眷,别无他意。嗣闻太公、吕氏已为大王所掳,因此频年与兵,各有不利。大王如不欲言和,那就不谈。既言和议,大王何不慨然允臣所衣?汉王固感大王高谊,誓不东侵。天下诸侯,也钦大王仁厚,谁不悦服。大王既不杀人之父,又不污人之妻,孝义二字,已是分得如此清楚。今又放还,更见仁字。汉王如再相犯,这是曲在汉王。师直为壮,大王直道而行。天下归心,何惧一汉王哉?”项王最喜奉承,听了侯公一番谀词,深惬心怀,便令侯公与项伯划分国界。项伯本是袒汉人物,当下就议定荥阳东南二十里外,有一鸿沟,以沟为界,沟东属楚,沟西属汉。
当由项王遣使同了侯公去见汉王,订定约章,各无异言。所有迎还太公、吕后的重差,仍烦侯公熟手办理。侯公又同楚使至楚,见了项王,请从前议。
项王倒也直爽,并不迟疑。即放出太公、吕氏,以及审食其,令与侯公同归。
这天汉王计算他的慈父,他的爱妻,不久就要到了,便亲自率领文臣武将,出营迎接。父子夫妻,相见之下,一时悲喜交集。六只眼睛,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万语千言,反而无从说起。汉王急将父亲、妻子导入内帐,暂令审食其候于外帐。
又因侯公此次的功劳不小,即封为平国君,以酬其劳。汉王始去跪在太公面前,扶着太公的膝盖,垂泪道:“孩儿不孝,只因为了天下,致使父亲身入敌营作为质品,屡受惊吓。还望父亲重治孩儿不孝之罪!”太公见了,一面也掉下几点老泪。
一面扶起他的儿子道:“为父虽然吃苦,幸而邀天之福,汝已得了王位。望汝以后真能大业有成,也不枉为父养你一常”汉王忙现出十分孝顺的颜色,肃然答道:“父亲春秋已高,不必管孩儿冲锋陷阵。快顾自己的快乐,要穿的尽管穿,喜吃的尽管吃,优游岁月,以娱暮景便了。”太公听毕,一想儿子得有今日,当年龙种之话,已是应了。愁少乐多,倒也安心。独有吕氏,一人孤立在旁,已是难耐。等她的丈夫和她公公一说完话,便走近的他丈夫身前,一面拉着他的手,一面又将自己的烦颊,倚在他的肩胛之上。尚未开言,早又泪下如雨。汉王赶忙用衣袖替她试泪道:“现在总算大难已过,夫妇重圆,快莫伤心!”吕氏听了,方才止泪道:“你这几年在外封王封侯,你哪里知道为妻所吃的苦楚呢?”汉王道:“贤妻的苦况,我已尽知。但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