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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成帝游至阳阿公主府中。公主乃是成帝的异母姊妹,长得异常美貌;家中富有,真堪敌国。单是歌女一项,上等的一百名,中等的二百名,下等的三百名。就是成帝宫里乐工,也无如此之多,即此一端,可以想见公主府中的奢华了。
当时公主一见圣驾到来,慌忙设宴,恭请成帝上坐,自己在下相陪,并出上等歌女数十人,侍席侑酒。成帝起初尚不在意,以为普通人物,不值御眼一看。谁知内中有一绛衣女郎,非但歌声娇润,舞态轻盈,此人的相貌,真称得起人间第一,天上无双。就是许后、班、张两婕妤,妙龄的时代,也难比拟。
成帝便笑问公主道:“此女姓甚名谁?御妹能够割爱见赐否?”公主听了,含笑答道:“此女姓赵,小字宜主,原姓冯氏,其母即江都王孙女姑苏郡主的便是。
郡主曾嫁中尉赵曼,复与舍人冯大力之子冯万金私通,孪生二女,分娩时不便留养,弃诸郊外。据说虎来哺乳,三日不去。郡主知有奇异,又去收回。长即此女,妹名合德。及至数龄,赵曼病逝,二女复归冯氏抚养。数年之后,万金又殁,家境中落,二女无依,流寓长安。臣妾闻其姊妹花的历史,特地收养寒家,平日教以歌舞,一学便会。其妹现方患病,不在此间。惟此女身材袅娜,态度蹁跹,大家见她轻似燕子,一时都呼她为飞燕,现充臣妾歌女的总管。臣妾万分爱她,无异手足。今蒙陛下垂青,臣妾焉敢不遵!陛下且请宽饮数杯,稍停回驾,命随之入宫便了。”成帝边听公主说话,边以双目频频注视此女,只见她虽有无限娇羞,而一种若即若离的情状,令人不觉骨软筋酥。
成帝此时心花怒放,呵呵大笑。岂知一个不留神,身子朝后一仰,只听得砰訇一声,好一位风流天子,早已跌翻在地上了。
公主一见圣驾乐得跌在地上,慌忙亲手去扶成帝。成帝一面笑着起来,一面有意捏了公主的玉臂一把,真个又柔软,又滑腻,不觉淫意大动;一想我们刘氏祖上,有好几代都与姊妹有关系的,我此生幸得投胎做了天子,这也是我的福命,到口馒头,何必客气。急向公主扮了一个鬼脸道:“朕虽跌了一交,身上倒不觉痛;御妹扶我起来,被我用力一拉,你娇嫩皮肤恐怕有些触痛了罢?”公主本是一位聪明人物,历代风流典故,早已烂熟胸中。此刻一见成帝与她调情,如何不懂,如何不悦?
于是报以一笑道:“陛下请庄重些!难道得陇还要望蜀不成?”成帝听了,一把将公主拥至怀内道:“媒人哪好冷淡!”
说着,忙把面前的酒盏,满斟一杯,自己先去呷了一口,又自言自语道:“此酒温凉合口,御妹请用一杯!”边说边把酒杯送到公主的口边。公主不敢推辞,就在成帝后中将酒甲干,也去斟上了酒,回敬成帝道:“陛下请喝这杯喜酒,今夕好与宜主成双。”成帝也在公主手内口呷完道:“朕已醉了,今夕要在御妹的府上,借住一宵的了。”公主听了,慌忙推辞道:“寒寓肮脏,哪好有亵圣驾!还是携了宜主,同回宫中去的好。”
成帝听了,并不答腔,又用手招着宜主道:“汝且过来,朕有说话问你。”公主此时还是坐在成帝的膝上,正想下去,让出地方,好使成帝去与宜主厮混。成帝一把将公主拖住道:“御妹何必避开!宜主乃是御妹一手教导出来的人物,难道敢与她的主人吃醋不成?”公主听了,仍坐成帝身上。
宜主走近御座,花枝招展的拜了下去。成帝此时双手抱着公主,一时却腾不出手,去扶宜主起来,急将他的嘴唇皮,向着公主掀动着,是要公主把宜主扶起的意思。公主知趣,一边俯身扶起宜主,一边对她笑道:“圣上如此垂怜于你,你进宫之后,得承雨露,不可忘记我这媒人。”宜主起身站着,红了脸轻轻地答:“奴婢若有寸进,如忘主人举荐之恩,天也不容!”
成帝笑着接口道:“朕从前待遇皇后,略觉密切,有时天降灾异,盈廷臣工,总说皇后太妒。到了后来,方知天上示戒,却是为的那个王凤专权太甚。这样说来,老天倒也难做,专在管理人间之事。宜主方才所说天也不容一语,却有道理。”说完,便与公主、宜主两个,边喝边笑,其乐融融。这一席酒,直吃到月上花梢,方才罢宴。
此夕成帝真的宿在公主家中。至于锦帐如何销魂,罗衾如何取乐,事属暖昧,未便描写。到了次日,成帝命取黄金千斤,明珠十斛,赠与公主,以作执柯之报。
公主也备无数妆奁,赠与宜主。
成帝携了宜主回宫,即封宜主为贵人。又因飞燕二字,较为有趣,赐名飞燕。
宜主二字,从此无人称呼了。
成帝自得飞燕之后,非但与之行坐不离,即平日最心爱的那位男宠张放,也冷淡下去。皇后许氏,当然不在话下了。
皇后有一位胞姊,名叫许谒,嫁与平安侯王章为室。这个王章?却与牛衣对泣的那位王章同名。他是宣帝王皇后之兄王舜的长子,不幸早已去世,许谒做了寡鹄。
她与许后既为姊妹,自然常常入宫。这天她又进宫,只见许后一个人在那儿垂泪,许谒便询许后何故伤心。许后边拭泪边长叹了一声道:“从前皇上与我何等恩爱!
就是盈廷臣工,日日参我太妒,皇上不为所动,甚至更加亲暱逾恒,这是姊姊亲眼所见的。姊姊那时还与我闹着顽笑,说我几生修到。此言总在我的耳边。曾几何时,皇上竟将我冷落如此!我因未曾生育,为子息计,为宗庙计,皇上另立妃嫔,原是正办。你看从前的班婕妤、张美人,我何曾吃过什么醋呢?不料近日由阳阿公主家中,进来一个甚么赵飞燕,日夜迷惑皇上,不准皇上进我的宫,还是小事;连皇上视朝,她也要干涉起来。也有这位昏君,居然奉命维谨。从此国家政治,恐怕要糟到极的了!姊姊呀,你想想看,叫我怎么不伤心呢?”
许谒听完道:“皇后不必伤感,皇上纳赵飞燕,原是子嗣起见;皇后只要能够坐喜,不怕皇上不来与你恩爱如初。”许后听了,把脸一红道:“人老珠黄不值钱,我哪里还能生育?”
许谒道:“皇后莫这般说,皇后如今也不过三十来岁的人,人家四五十岁的生育,也是恒事。”许后听了,又与许谒咬了几句耳朵。许谒道:“这是皇上色欲过度,无关紧要,我有一法,能使皇后必定恭喜。”许后听了,忙问何法。许谒道:“此地三圣庵中,有一位老尼,求她设坛祈禳,就会得子。”许后急付许谒黄金十斤,速去照办。
事为内侍所闻,即去报知飞燕。此时飞燕,正想挤去许后,她便好扶正,因为无隙可乘,只得忍耐。一闻内侍所言,她却先去奏明太后。太后盛怒,要把许后处死;又是飞燕假意求情,方交成帝办理。成帝乃将许后印绶收回,废处昭台宫中,又把许谒以及老尼问斩,并且牵连班婕妤。班婕妤从容奏道:“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正尚且未能得福,为邪还有何望?
若使鬼神有知,岂肯听信没意识的祈祷?万一神明无知,咒诅有何益处!妾幸略识之无,这些事情,非但不敢为,并且不屑为!俺傻厶档锰拱祝奈卸烀噫兼ネ舜蠊庥柚靡椤?
班婕妤虽得免罪不究,自思现在宫中,已是赵飞燕的天下,若不想个自全方法,将来仍是许后第二。她左思右想了一夜,赶忙缮成一本奏章,递呈成帝。成帝见她自请至长信宫供奉太后,便即批准。班婕妤即日移居长信宫内,太后那里,不过朔望一朝而已,暇时吟诗作画,藉以度过光阴。虽然秋扇堪悲,到底保全性命,毋须细谈。
再说许后既废,主持中宫的人物,自然轮到飞燕了。照成帝之意,本可随时册立,谁知太后却嫌飞燕出身微贱,不甚许可。成帝无法,只好请出一位能言善语的说客,前来帮忙。此人是谁?乃是太后的外甥,现在长信宫卫尉,名叫淳于长的。
经他力向太后说项,也经好久,飞燕方得如愿。乃改鸿嘉五年为永始元年,先封飞燕义父赵临为成阳侯,然后册立赵飞燕为后。
赵临系阳阿公主的家令。飞燕入公主家时,因见赵临与之同姓,拜为义父,俾有照应。赵临既为后父,得蒙荣封。
偏有一个不识时务的谏大夫刘辅,上书抗议道:臣闻天之所与,必先赐以符瑞;天之所违,必先降以灾变,此自然之占验也!昔武王周公,承顺天地,以飨鱼鸟之瑞,然犹君臣祗惧,动色相戒;况于季世,不蒙继嗣之福,屡受威怒之异者乎?
虽夙夜自责,改过易行,妙选有德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宗庙,顺神祗,子孙之祥,犹恐晚暮;今乃触情纵欲,倾于卑贱之女,欲以母天下,惑莫大焉!俚语曰:腐木不可以为柱,人婢不可以为主。天人之所不平,必有祸而无福,市途皆共知之。朝廷乃莫敢一言,臣窃伤心,不敢不冒死上闻。
成帝此时对新后赵飞燕,比较从前的许后,还要爱怜百倍。
见了此奏,怎么不大发雷霆呢?当下即命御史收捕刘辅,系入掖庭秘狱,已拟死罪。还亏大将军辛庆忌,右将军廉褒、光禄勋师丹、人中大夫宣商等人联名援救,方把刘辅徙系诏狱,减死一等,释为鬼薪。从此以后,还有何人敢来多嘴?
当时后宫有一位女官,名叫樊嫕,乃是赵后的中表姊妹。
成帝看在飞燕面上,对于樊嫕,自然特别看待。樊嫕受宠若惊,便献殷勤道:“陛下可知皇后尚有一妹,名唤合德的么?”成帝道:“朕知合德从前有病,近状如何,却未知道。”樊嫕道:“合德之病,早已痊愈。皇后之美,固属世间罕有,说以合德呢,肌肤莹泽,出水不濡,较于乃姊捧心西子,真有异曲同工之妙。陛下正好一箭双雕,似乎不能使合德向隅。”
成帝听了,不禁大悦,即命舍人吕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