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除了大量与六朝小说相似的人鬼恋故事外,聊斋先生还创造出“鬼中之鬼”即聻(jiàn)的故事,创造出冤魂被摄、灵魂肉体分离的故事,可谓奇而又奇。
据《五音集韵》:“人死为鬼,人见惧之;鬼死为聻,鬼见怕之。若篆书此字贴于门上,一切鬼祟,远离千里。”在迷信传说中,鬼变成聻,则永世不能轮回再生。《章阿端》写了鬼中之鬼,鬼畏聻,写得古怪、奇特、神秘,宛如西方哥特式小说。点评家说:“鬼中之鬼,演成一派鬼话。”“死后又死,死到何时?”“鬼聻复有死生,荒唐极矣。”在古小说“鬼”类型中,《章阿端》值得注意。
章阿端误嫁荡子,受尽折磨,愤愤夭逝。她柔弱无依却善良多情。她与戚生交好,戚生怀恋故妻,求阿端从冥世招来,阿端非但不吃醋,还赞赏戚生“君诚多情,妾当竭力”,千方百计让戚生夫妇团聚。可叹的是,章阿端刚刚享受一点儿和戚生“桑中乐”的幸福,就被刚愎不仁的丈夫死追硬缠,“白骨俨然”地变成了聻,不仅失去人世生活权力,还丧失了做鬼权力。阿端受聻夫追索,对戚生“以首入怀,似畏扑捉”,哀怨悲切。戚妻为阿端办鬼道场,使之“将生做城隍之女”,让阿端再回到鬼世界,对她的不幸充满了同情。阿端的不幸,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为封建社会受压迫少女的遭遇,有一定思想价值。而阿端由鬼变聻的状态,“面庞形质,渐就澌灭”,将原来子虚乌有的事描绘得如在目前,变“不近人情”为“似近情理”,说谎而把谎话编得圆,构成故事魅力。
蒲松龄创造了一个个跟鬼打交道的“狂生”形象。《小谢》里的陶生,《聂小倩》里的宁采臣,《伍秋月》里的王鼎,都是这类人物。《章阿端》的戚生也极有神采。他有这样的话:“馁怯者,鬼益侮弄之;刚肠者,不敢犯也。”戚生“少年蕴藉,有气敢任”,敢在众人“以怪异相聒”时“盛气襆被”住进荒园。对鬼,他一点儿不怕,倒说:“小生此间之第主,候卿讨房税耳。”狂生口吻毕肖。对神情婉妙的少女章阿端,他竟然“裸而捉之”,马上“强解裙襦”。章阿端帮他把妻子从阴世招来后,他“禁女勿去,留与连床,暮以暨晓,惟恐欢尽”。戚生虽放荡不羁,对妻子却有深情。戚妻眷恋丈夫,宁可继续做鬼,不乐意“将生贵人家”,一再贿赂押生者,不要让她重新投胎,以求得与丈夫团聚。情之所钟,生者可以,死者可以生。戚妻因情而乐意长死,是聊斋写尽至情的又一新蹊径。
梅尧臣主张,写诗要“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聊斋写鬼巧妙,似确有其事。《长治女子》写道士看上美丽的陈女,诱引她的灵魂出窍,杀害陈女肉体,再戕害利用其灵魂进行犯罪活动。陈女灵魂出窍的过程,灵魂与肉体分离的过程,写得惊心动魄而又入情入理。
按传统说法,人的生辰八字对人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道士先向算命者骗取了陈女的生辰八字,然后做法诱引陈女灵魂离开身体:陈女“忽觉足麻痹,渐至股,又至腰腹,俄而晕然倾仆”。似乎陈女灵魂由足部开始徐徐离开身体。道士捉而捺之,陈女欲号,却喑不能出声。道士以利刃剖女心,女“觉魂飘飘离壳而立”,人的灵魂与躯壳之间互相感受,似幻似真。从此,被剖心而去的陈女躯体被道士抛在牛头岭,陈女之心也就是灵魂,却在她自己观察下,被道士导入了木人:“视道士以己心血点木人上,又复叠指诅咒,女觉木人遂与己合。”从此,有着陈女灵魂的木人,变成道士手中犯罪的工具。道士掌握陈女的灵魂为他的非法活动服务:“今遣汝第一差,往侦邑中审狱状。去当隐身暖阁上。倘见官宰用印,即当趋避。”道士还令陈女灵魂限时返回,否则即以钉刺其心,“使汝魂魄销灭”。陈女为道士所遣,“飘然遂去”。“飘然”二字,加重魂游的气息。但是,鬼魂惧怕官印,“女未及避,而印已出匣,女觉身躯重耎(同”软“),纸格似不能胜,嚗(bó)然作响”。道士机关算尽却送了自己性命,他以为木人可以在顶棚站立,结果冤魂之重却令棚顶迸裂,陈女的冤情得到申雪,道士受到应有惩罚,陈女投胎为县令之女。
长治女子
《长治女子》写由他人摄魂并驱使灵魂进行犯罪活动,是蒲松龄创造的特有灵魂存在方式。在中国古代小说中,还没见到类似描写。
饿鬼和虚肚鬼王
蒲松龄最后功名是岁贡,得儒学训导衔,且是“候选”,要等到有空额时才能上任。因年过七旬,他一直没机会赴任。妙不可言的是,聊斋竟写了位上任的儒学训导,坏事做绝,洋相出尽,这就是聊斋名篇《饿鬼》。
临邑训导朱某的前世是绰号“饿鬼”的马永。此人“衣百结鹑,两手交其肩,在市上攫食”,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在市面上抢东西吃。他为什么这般乞丐相?因为坐吃山空。有位好心的朱叟送钱让他做本钱谋生,也被他“坐而食”尽。这个百无一是的马永却和临邑学官一拍即合:马永因为怕遇到自己的恩人朱翁,就跑到临邑,晚上住在学宫里,因为冷,竟然摘下圣贤雕像头上的旒,取板烧了取暖,被教官抓住,“怒欲加刑”。马永便向教官表示:“愿为先生生财。”二人达成肮脏交易:由马永去敲诈有钱的学生,以刀自劙(lí),再诬告学生,让“学官勒取重赂,始免申黜”。这样做了几次,引起公愤,被秀才们揭发。县官把马永打了四十大板,枷号示众。三天后,马永死于狱中。朱叟夜里梦到马永穿着官服来到自己家。第二天,妾生子,朱叟知道儿子是马永再世为人,取名“马儿”,到20多岁,马儿先做了秀才,后食饩(享受朝廷补贴),60多岁时,做了临邑训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