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镌刻着精致兽纹的寝宫大门被一只穿了银色长靴的尊贵的脚踹开,有修长的白色身影径直闯入,身后,远远跟着几个拦阻不及,也不大敢拦阻的王宫守卫。
水晶樽轻轻放在身边的青玉案上,沧溟打量着已经站在面前的闯入者,许久,修长的眉微微一蹙:“儿子,三年不见,你好像晒黑了。”
说着,很有优越感地摸了摸自己那张千百年来始终苍白如雪、皎洁如玉的英俊脸庞。
“我回来,不是为了跟你比脸的。”天绯对眼前这人的自恋早就习以为常。
“我知道,但这样的话题,能让气氛轻松些。”沧溟笑笑,“你孤身一人回来,肯定是把那个女孩子藏得妥当了?”
“那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天绯说。
“手无缚鸡之力?也许吧,但她能让雪狐王族的两个少主人刀兵相向,却未尝不是种本事。”
“她救过我的命,而你却想要她的命,所以让我和天骁刀兵相向的人,不是她,而是你。”天绯冷冷道。
“……她救过你的命?”沧溟挑了挑眉,“这我却是不知道的,你怎么会沦落到让一个人类的女子搭救?”
“看来你在人间的探子,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能干。”天绯的语声里带了些嘲谑,“抑或是我的生死,根本不在狐王陛下关心的范围内。”
沧溟修长的手指扣上天绯的脉搏,静静感触了片刻,忽然仰头看着他:“你受过万年龙骨的伤?”
“……”
“……我记得,那把万年龙骨制成的螭吻,你是给了天紫的。”
“万年龙骨制成的兵刃虽然不多,也绝非螭吻这一把剑,”天绯不假思索地否认,“不是她。”
“不是她?”狭长的凤眼危险地眯起来,“那是谁?告诉父王,敢伤我儿子的人,断断不能轻饶。”
“这件事,我已经不想再提了,你又何苦纠缠不放?”天绯面无表情,“当初我将冰狼灭族的时候,也不知是谁唠叨着雪狐王族当有宽仁之心,关了我三年之久。”
沧溟促狭地看着他,半晌才若有所思地一笑,叹道:“你这孽障什么都不像我,只有娇惯女人这一样,能看出是我的儿子……算了,既然你要护着她,我也不必枉做小人,反正你又没死……你刚才说,是那个叫苏软的丫头救了你?”
“是。”
“可你也三番五次地救了她,不是么?”
“……是又怎样?”
“所以你们已经互不相欠,不必再为了她而违逆王族的格杀之令。”
“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王族对一个人间的丫头下令格杀,这实在很好笑。”
“你可知道,她并不是个普通的人间丫头,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人间?!”沧溟的语声骤然冷厉起来,再不见方才的云淡风清。
“我知道,但那又如何?”
“她是异世之人,本不该到这世界上来,一旦来了,雪狐王族必须将之除去,这是从我们定居极北之地的那天开始,就要世代遵循的法则。”沧溟的看着天绯的眼睛,一字字地回答,语气很平静,眼底却有一抹彻骨的深寒。
天绯皱了皱眉:“我从未听说过这种法则。”
“你当然没有听过,这件事,关系着雪狐族的生死存亡,原本只有王族的君主才能知道,就连你的哥哥,也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其究竟。”
“但我今天必须知道。”
“……你确定?”沧溟思索着,指尖轻轻扣了扣额角。
“我不会为了一件不知所以的事,放弃一个救过我性命的人。”
父子两人静静对视,冰冷幽深的目光让整个宫殿的空气都有些凝滞不动,许久,沧溟才从卧榻上长身而起。
“跟我来。”淡淡说了三个字,便走出寝宫,倏忽间,银丝绣锦的华丽袍裾已飘入夜空,越过几重宫阙,向着雪山绝顶飞去。
雪山的最高处,便是极北雪原的最高处,对于天绯来说,这里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冷月孤悬,长空星汉近得仿佛触手可及,朔风凄厉呼啸,像是要将造访者的灵魂都冻结在此,生生世世,永无解脱。
“儿子,你从小就喜欢到这个地方来,告诉我,从这里你能看到什么?”狐王沧溟精美的银白色袍裾在风中恣意飞扬,他仰了头看着夜空,忽然问。
“天,地,雪。”天绯淡淡道。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沧溟长叹,“你知道你的父王,我,每每站在这雪山绝顶,看到的都是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尽量想让自己更有耐心些,语声里却仍然透出了一丝烦躁。
这老东西,似乎总有让人烦躁起来的本事。
“我看到的是……一个监牢,一个千秋万载,有始无终的监牢。”
“……什么?”
“……也罢,儿子养大了,总该让他知道些什么,不然所有的秘密都让我一个人背着,迟早会未老先衰的。”沧溟自言自语地絮叨,许久,才仿佛下定决心,“今天,就让你看看吧……”
华美的银丝袍袖迎着狂风缓缓扬起,那个衣袂翻卷,优雅挺拔的背影忽然变得异常冷漠虚幻,天绯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一段长长的咒语自沧溟口中高诵而出,时而仿佛近在耳畔,时而仿佛远隔轮回,带着某种让人恐惧的神异之力,飘向幽深旷远的黑暗苍穹。
天空中开始有奇异的景象出现,起初是无数朵明艳的九色云霞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绮丽似锦,飘渺如纱,渐渐聚合纠集,骤然迸射出耀眼的万丈光华,映照着冰雪皎洁的山顶,转瞬之间,天也苍白如虚无,山也苍白如虚无,就连父子两人的身形,都变得不那么真实,待到光华散尽,浮云开处,一道海市蜃楼般的庞然巨门赫然现于当空,沉重的青铜色巨门,森森紧闭,无环无锁,古朴苍劲的异兽图腾布满门扉,带着种让人几近绝望的神秘和压迫感,却只惊鸿一瞥,便消逝于无形。
浓重的黑暗瞬间又席卷了雪山之巅,天空依然是月色星辉,没有霞光,连半丝轻云都没有。
“那是什么?”良久的沉默之后,天绯忽然问。
“我不是说过了么,”沧溟淡淡道,带着宝石约指的手抬起来,略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那是一座监牢。”
“监牢?”
“儿子,身为雪狐王族的少主人,是件骄傲的事吧?”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天绯没有回答,只安静地看着他。
“可如果我告诉你,我们雪狐王族存在的意义,就是守着这座监牢,你还会觉得骄傲么?”
沧溟转身,目光前所未有的温和,却又像带了无限的苍凉自嘲之意。
“你刚才看见的那道门,叫做洪荒之门,那里面,雪狐族的先王琰和一个人间女子的魂魄,那个女子的名字,叫做初月无忧……”
鸿蒙之初,人间与异界的壁垒并不清晰,异界,东方龙族、西方长风族和北方雪狐族盛极一时,而人间,天生拥有异能的初月部落则几乎统治了整个南方,也是唯一能与三大异界王族分庭抗礼的人类部族。
初月部落的首领,便是初月无忧。
无论人间还是异界,只要是长着耳朵的生灵,就都听过初月无忧的名字,初月无忧是人类之中最美丽,也最危险的女子,她的倾世容颜,她的凉薄性情,她的战无不胜,都成为上古年代被人们口耳相传的奇异神话。
她曾为长风族的储君夜雪跳过一支舞,那性情古怪、不可一世的男子居然从此放弃了王位,无怨无悔地追随于她的左右。
她曾朝着入侵领地的强敌嫣然一笑,对方枕刀饮血的敌酋便在这一笑之间失了心神,任由初月无忧纤细绝美的手指凉凉划过他的咽喉。
有人说,初月无忧的眼睛是不能去看的,初月无忧的歌声是不能去听的,看了,听了,就会连灵魂都陷落进去,地老天荒,万劫不复。
这样的一个人类,这样的一个女子,除了岁月,几乎没有什么能将她击溃。
二十六岁那年,某个清晨,初月无忧涉江而过,到远山之中狩猎,江上无风,水波清灵如镜,偶然俯瞰自己的倒影,她忽然顿住了脚步。
“夜雪,我是不是老了?”有些迷惘的抚着脸庞,问身后眉如春山的男子。
“老?”夜雪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怎么会老?”
“我是人,是人就总会老的。”回身,抬手,指尖轻轻滑过夜雪俊逸的眉眼,“哪像你们这些长风族的妖魅,十年,百年,千年,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我这个样子,你不喜欢么?”夜雪捉住她的手,眼神里满是纵容。
“喜欢,我最喜欢夜雪,但几十年后,我变成腰背佝偻,齿摇发疏的模样,夜雪还会喜欢我么?”
夜雪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出她腰背佝偻,齿摇发疏的样子,温柔清澈的江水在两人脚下潺缓流淌,山野之间安静得能听见飞鸟滑过的声音,初月无忧痴痴地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冰一样清澈冷艳的眸子里生平第一次现出忧伤。
“我不想短短的几十年后,就从这世上消失不见,”她喃喃道,看着夜雪的眼神像个委屈的孩子,“夜雪,我不想再也看不到你……”
“你……不一定会消失不见……”夜雪被她的眸子里的水光刺痛了心脏,不觉脱口而出。
初月无忧凝视着他的眼睛,许久,忽然笑了,笑靥如冰消雪融,春花绽放:“我知道,长风族的储君,总会有办法的。”
夜雪拥住她,脸庞轻轻贴着她的发丝,沉溺于怀中夺人心魄的绝代温柔。
他知道自己犯了错误。
那个秋天,向来习惯于固守领地,不愿轻启战端的初月部落开始悄然向周遭扩张,他们先是袭击了一些势力较弱的异界族群,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