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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一瞥,只见一个女人站在床前,背向着他,正在替那床上的一个女人在收拾着什么。石山牧童赵仰高眉头一皱,猛可一伏身,瞧瞧床下。
他十分疑惑地皱皱眉头,想道:“那小子忒也滑溜,相度这周围形势,按理说应该藏匿此房中,可是就居然走了眼,我现在还不能出去,这女人若果回头,算是她倒霉,我得用最快手法把她弄倒。”
其实那个女人焉敢回头?若是肯回头时,恐怕石山牧童赵仰高定会欢喜不迭哩。
床上的病人呻吟一声,微微转动一下。
床边的女人正是沈雁飞所扮,他在最紧急的关头,想到这个主意,便用最快的动作抓过床头那边几上摆着的一件女衣,披将上身,又拿一条花巾,包住头颅,就在这时赵仰高已经进了房间。
现在沈雁飞觉得非常紧张,床上的病人虽然头发蓬松,然而眉目姣好,反而另添一种风情。
她似乎要睁开眼睛,沈雁飞骇一跳,右手已探到她的胸前,只要她一睁眼,他便得立刻点住她的穴道。
可是她仅仅动弹一下,微微呻吟一声,两道秀眉锁得更紧,似乎身体内十分痛苦。
沈雁飞忽然恻然心动,右手在她胸前轻轻落下,触手处软绵暖滑,使他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可是他立刻收摄心神,右手开始从前胸以至肚腹之间游移起来,那位姣美的病人,面部肌肉忽然松弛,秀眉也渐渐舒展,舒服地微呻一声。
然后,她张开眼睛,她瞧见了沈雁飞,也发觉了他炙热的手掌,在她胸前和肚腹间往来的游移,她也发现了这个穿着女衣的人,却是个面目俊美的少年。
她吃惊地睁大眼睛,沈雁飞也不禁慌了手脚,那只右手不知摸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直觉地分辨出他眼中的神色,那是惊慌、犹疑、狼狈以及痛苦等情绪的混合。虽然她一点也不了解这位俊美的少年为何会这样受惊,但她却不自禁地浮起同情。
可是他那炙热的手,却把她揉得浑身发滚,双颊酡红,于是她赶快用两只手抱住他的手掌,就这样地留在胸脯间。
沈雁飞这时已知道他的手乃是停留在什么地方,另一种慌乱袭上心头,使得他一时神思恍惚起来。
他越是慌乱,那位姑娘便越见得镇定,虽则实际上仍然是红晕满颊,有点羞不可抑的样子。
她的眼睛斜溜开去,忽然瞧见房门边站着一个矮小的人,光秃秃的头颅,就像镜子般,十分抢眼,还有那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使得她大大惊骇起来。
这个秃顶人不时注意站着的沈雁飞,却没有看到她正在看他。
沈雁飞稍为俯低身躯,伸出左手把她的脸扶正,不让她再看那秃顶怪人。
她瞧见沈雁飞向她惊慌地轻轻摇头,意思是叫她不要再看。
现在她从他头上的花巾和身上的衣服,以及那古怪的秃顶怪人等迹象,已经推想到这个假扮女人的少年,定是被这秃顶怪人所追迫,于是用这方法来逃脱怪人的毒手。
外面传来送客之声,可是同时又有脚步声直走向她房间而来,那是她的小婢杏花。
石山牧童赵仰高非常困惑地不住转眼睛,考虑自家应该怎么办,当然他可以从容硬闯,那是谁也无法把他留住。
然而他考虑得非常深远,他已决定必须将那沈雁飞击毙,这个天生奇才的少年,的确令他妒恨之极,这样若果他硬闻而留下线索,给修罗扇秦宣真追踪上了,那时候可就难达心愿。
魔头总是魔头,为了达到目的,便会不择手段,他迅速地考虑一下,一眼瞥见那边两人还没有发觉他,当下伙身一蹿,像一阵风似地匿在床下,沈雁飞但觉一阵微风掠脚而过,心知那老魔不择手段,居然藏到床下。唯恐自己的脚露出破绽,连忙跪上床去,好教那魔头看不见自己的脚,同时又向那姑娘示意那魔头躲在床下。
她不禁吓得芳心咚咚地跳着,感觉到这俊美少年这时生像死生一发,完全系于自己如何处理,只要稍稍露出破绽,这少年可就完蛋。
当下奋身起来,道:“啊,你敢情困得很,这几天来也苦了你,就在这儿躺一会儿吧,我已经没事啦!“沈雁飞含糊地嗯一声,耳听房外步声已到了门口,心中一急,左手一支床头,身形已轻巧之极地翻到床里面,躺将下来。
她赶快用被子把他盖住,跟着又整理一下撩开一旁的帐子,然后也躺下来。
沈雁飞连头也缩在被衾中,和她挤得紧紧的,因此满鼻女儿香味,使得他心旌摇荡,若不是左肩上忽然一阵剧痛,可就险些忘了身在何处。
他痛得暗中直皱眉头,额上冷汗点点。
那位姑娘一见小婢进来,立刻道:“杏花,赶快替我到老爷书房那边,搬一盆兰花来。”
杏花诧道:“小姐你已经好了?小婢这就去搬来。”
她欢喜地回身出房去了,就在她刚出房门,珠帘兀自摇晃之际,黑影一闪,有人跟着出去了,快得难以形容。她若不是一径留神瞧着,即使无意瞧见了,恐怕也会以为乃是眼花。
躲在衾被中的人,缩在她肋下,只因面孔紧贴着她,故此她感觉到他温暖的呼吸。
现在房中寂静无人,床底下那怪人也走了。然而她反而芳心一阵慌乱,竟然动也不敢动。
歇了片刻,她歇歇揭开衾被,轻轻道:“那怪人走啦!”她稍为挪开一点身躯,看到他满额汗珠点点,便道:“啊,你太热了,是不?“沈雁飞呼吸到较为新鲜的空气,登时没有那么难过,却觉得自己有点儿乏力似的。
他感觉到她在替他拭汗,温柔的动作,使得他似乎较能忍受左肩上的痛苦。
他闭着眼睛,暗中运转真气,迅速地在体内流转一周天,经过左肩时,却没有什么阻碍,不禁诧异忖想道:“早先听过那白狼罗奇嚷说,他师父的归元掌力极是歹毒,说我支持不了一时三刻,但这刻何以又不觉有什么大伤?仅是剧疼难当,哎,师姐那时脸色都变了。”想起秦玉娇,立刻不自觉地拿床上这位姑娘和她比较起来。
但觉秦玉娇所欠缺的女性味道,都在这位姑娘身上找到。而且她也长得似乎更令人喜爱些。
于是,他改为仰卧的姿势,以免压住左肩而加剧痛苦,并且睁开眼睛,仔细地打量那位姑娘。
“在下沈雁飞。”他低声然而清晰地道:“承蒙姑娘仗义援手,自当难忘恩德,敢问姑娘贵姓芳名?”
她嗫嚅一下,忽然晕红生颊,移开眼光,不敢和他锐利的目光相遇。
“贱姓祝小字可卿。”她轻轻答道:“家父曾屡任县丞,是以贱妾到过不少地方,也听过许多江湖侠士的事迹,今日不缘遇到相公,就像传说中能飞檐走壁的侠客无异,沈相公你不会是坏人吧?”
她用一句幼稚的话作为结束,但她似乎也发觉了这毛病,眼睛更加抬不起来。
沈雁飞想了一下,反问道:“你瞧我像个坏人吗?“她慌乱地看他一眼,然后摇摇头。
“此所以贱妾极力替相公掩饰。”她道:“啊,沈相公你不舒服吗?”他皱着眉头,微微颔首,忽然坐起来,把头上花巾解掉,又脱下那件女衣。
“我左边肩头被那老魔打伤了。”他道:“痛得好生奇怪,我自家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归元掌力……归元掌力……”他喃喃说着,一面凝眸寻思。
“那么要给大夫看看吗?”她羞涩地下床站着,现在她的面色相当好,一点不似曾经病过的人。
他哈哈一笑,但立刻又赶紧收声,以免惊动别人。“你的病好了吗?那大夫还不及我的高明呢!”
她恍然地点点头,道:“呀,可不是吗,现在我都好了。”她忽然记起他替她治病时的动作,略略褪了晕红的玉颊,又自潮生泛涌。
“那么请你快点治好自己的伤势……”
她的话未曾说完,沈雁飞可就听出毛病来,笑了一声,道:“你?哪个你呢?呀,你说的是我吗?”
须知在那时候,男女之间若非关系已深,断乎不能用这等亲呢的字眼来称呼对方,此所以沈雁飞调侃她一下。
祝可卿掠掠松散的鬓发,显出有点娇慵不支的困倦模样。
沈雁飞忽然心头咚咚大跳,想道:“她这个简单的动作,何以会使得我这么慌乱?奇怪!”
她道:“沈相公既然身上有伤,就在这儿躺一会好吗?我会出去应付他们的。”
沈雁飞想一下,觉得这主意不错,因为那老魔头已存必得之心,绝不会轻易罢手。以他这种诡猾多智的老江湖,定然不会走远,多半还在左近徘徊,是以他若要贸贸然出去,恐怕难逃毒手。
于是他点头同意了,道:“但我怎好麻烦你呢?这伤势我自己又治不了?“房外一阵步履声,不知是小婢杏花抑是祝氏夫妇。
祝可卿匆匆走出房去,但马上便回转来,道:“那是杏花,我已打发她走开。我这就过去母亲那边,并且出一趟门。”
“你到哪里去?”沈雁飞跳下床,走到她身边,睨了她一眼,又道:“你得多加件衣服,恐怕病体初痊,受不了风吹。”
她怔住似地瞧着他,歇了片刻,轻轻道:“我知道你不会是坏人。”沈雁飞忽然一阵冲动,倏然伸臂把她整个人抱在怀中,笑道:“我虽不坏,却也不是好人,你害怕吗?”
祝可卿几乎完全蜷伏在他怀中,没有置答。
沈雁飞终于松开手,让她多披一件衣服,出房去了。
祝可卿怀着满腔奇异的情绪,一径走到父母那边。
祝氏夫妇见她忽然痊可,甚是惊异。祝可卿却胸有成竹地撒个谎说是梦见观音大士,醒来已经完全痊愈。她记得在梦中说过要到紫竹庵烧香还愿之事,故此立刻起来,要到镇外五里左右的紫竹庵去。
祝氏夫人最是信佛,一听爱女之言,立刻满口附和,着人雇了两顶轿子,马上起程往紫竹庵去。
祝可卿在紫竹庵烧香拜佛之后,趁母亲和庵中一位老尼谈话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