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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雁飞又挑战了一会儿,阵中全无声响,他可就暴跳如雷起来,大骂道:“金如水你是人还是乌龟,尽是把头缩起来,这不是乌龟么?你要敢出来,我沈雁飞两招便能把你打倒。”
冯征一听这牛可吹不得,正想制止他要他改口,只听数丈之外飘来一个冷峻的声音道:
“沈雁飞你说话可得算数,这一会儿工夫你可把金某骂惨了。”
三人一齐循声而视,只见一丛花树旁边,站着百花山主金如水。
沈雁飞好不容易才引得他现身,硬着头皮应道:“我沈某名声虽不及你响亮,但说话可比你响亮。我不必像你一般凭仗阵法来逃命。只要你敢跟我动手,保管只须两招。”
“嘿,嘿,本山主见过不少夜郎自大的家伙,可真少见像你这么狂的人。其实你吹这等大气也不见得光鲜,试问你一身本领从何而来,还不是我那秦兄长传授于你,如此忘本之人,亏你自以为了不起。”
沈雁飞星目一转,已瞥见父亲面色不对,一横心喝道:“姓金的不消罗嗦,我不用七星庄主所传的招数,你就没话说了吧?”
百花山主金如水身畔人影一闪,出现了秦玉娇,她面寒如铁,硬邦邦地道:“沈雁飞你说什么话?”百花山主金如水却哈哈一笑道:“若你不用秦大哥所传武学招数,本山主接不住你两招,立刻恭送你们出山。本山主自去向秦大哥请罪。”
沈雁飞收起修罗扇,走前丈许,招手道:“来吧,但山主之言可不能更改。”
百花山主金如水肺都气炸了,跃到他面前,冷冷道:“你可以用兵器,本山主空手接你两招。”他也是老谋深算,虽在气愤之中,仍不自乱步骤,一味扣紧两招这句诺言。
沈雁飞傲然道:“你用兵器也可以,我却空手就够了。”
冯征越听越不是味道,暗中寻思道:“二弟这般托大,莫非是诡言欺骗,一上手便用全力缠斗。事实上若不是这样,金如水决不肯挺身出斗。”
百花山主金如水问道:“倘若你两招不赢,那就没得说了吧?”
沈雁飞道:“不错,若我赢不了你,你想我怎样?先说出来听听。”
“本山主不要你怎样,只要你少用污言辱我。以后你有办法出山,是你的事,不过两招之后,你可不得耍赖死缠。”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生判官沈鉴叫道:“雁飞你回来一下。”百花山主金如水讥嘲地道:“令尊有绝着要教你哩。”
沈雁飞不睬他,锐利的眼光扫过秦玉娇面上,只见她的表情非笑非哭,说不出来。
回到父亲身旁,沈鉴低声而坚决地道:“雁飞,你既然定下约言,可得遵守。”
沈雁飞道:“孩儿一定遵守诺言。”
沈鉴叹口气,道:“你去吧,可要小心。”
沈雁飞心中十分佩服父亲这种临危不苟的正义精神,自觉十分荣幸有这么一位父亲。从他叹的那口气,可以想得出父亲悲哀的心情,只因沈雁飞和人家约定两招,对手却是百花山主金如水,因此他已想到沈雁飞也许是施展同归于尽的招数。
沈雁飞大声道:“山主请准备。”
“你动手吧。”百花山主金如水冷森森回答。暗中已行功运气,严密防备。
沈雁飞直欺身来,百花山主金如水不知他葫芦中卖什么药,被迫得逐步后退。
他喝道:“沈雁飞你再不发招,本山主可要先下手了。”
沈雁飞岸然道:“我们的约定中,没有限制你不能发招,你尽管动手好了。”
百花山主金如水梦想不到天下间居然有人敢对他如此轻视,激得怒火熊熊,怒发冲冠,但面上反而甚是平静,倏然长啸一声,掌化“平沙落雁”之式,夹着阴柔劲力,直取敌人中盘。
沈雁飞使个假步,诈作右闪,其实却疾然滑到左边去,在这转瞬间,已看到敌人铁掌其黑如墨,心中大大凛骇,付道:“这一番我的性命只怕不保。”
百花山主金如水身形滑溜无比,飘忽如鬼,眨眼间绕着沈雁飞前后左右各攻了一掌,他可是个老江湖,因此尽管沈雁飞的行为激得他心中怒极,但出手仍然十分有分寸,势蓄不尽,掌上只使出六成功力。哪知他这一小心谨慎,反而便宜了沈雁飞。
秦玉娇的面色倏阴倏晴,一时希望沈雁飞取胜,一时又望他败阵。忽听沈雁飞大喝一声,身形破空而起,然后电急照头罩下,手足大张,招式奇特。
这一招正是沈雁飞从那只神蛛处悟出来的极凌厉奥妙的招数,他一共悟了两招,都极尽奇妙之能事。当日在岭南和金剑老人剧斗,也曾使出其中一招而赢了威震南天数十年的金银双剑。
百花山主金如水猛觉敌人四肢并用,这一罩下来,简直如水银泻地,无孔不人。在这瞬息之间,他连变了五招,仍然没有一招可以严密守住全身,怒嘿一声,上身扑地倒下,单掌一撑地面,斜闪六七尺远。饶他应变得快,沈雁飞已一腿扫下,百忙中只好顺势一脚踢上去。两腿相交,他已斜翻出六七尺,但沈雁飞可也就借这两脚相交之力,斜飞开去,身形才起又落,仍是向他罩扑下来。这个当儿,冯征心思灵敏,暴然喝一声彩,叫道:“山主快滚!”
这一叫把百花山主金如水叫僵了,不能再用贴地回滚的招数逃生。
沈雁飞这一下全力下去,四肢齐舞,忽然化出八九只手脚,宛如只巨大无朋的蜘蛛。
百花山主金如水一生未见过这种招数,瞬息间连变许多招,猛觉敌腿已堪堪踢到肩上,危机一发,把心一横,撇下敌腿不管,倏然一掌击向敌人小腹。他的掌力阴阴柔柔,虽出全力,却不觉凶猛。
沈雁飞一脚把他踢个踉跄欲扑,但自家小腹也挨了对方一掌。
人影倏分,各各对面凝视。沈雁飞缓缓道:“我的脚尖先跟在你肩头,故此我赢了。”
百花山主金如水有如坠落在冰山雪海之中,一切都僵硬了,完全不能思想,一个人若太过长久过着刻板平静的生活,那是很难忍受和适应任何打击和挫折,尤其是这一种武林人最重视的名誉的打击。他也不会奇怪沈雁飞何以被他打了一掌之后,并不立即倒毙之事。须知勾记山魔宫毒掌驰名于世,除了阴柔无形而专破各种护身功夫之外,还有一种特别的毒力,能够附着在敌人身上,两个时辰之后方始失效。这种毒力来源乃是一种称为九幽毒水,产于勾漏山魔宫后面千丈幽壑之中,他们魔宫之人,用那九幽毒水锻炼双掌三年之后,便赋有这种出奇的毒性。
沈雁飞收掉阴气奇功时,忽然打个寒嗟,却不知何故,没有放在心上,慢慢地怒视了秦玉娇一眼,朗声道:“请问山主,我等可否出山了?”
百花山主金如水面如死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贤侄女你替我送他们出去,并且不要回来,老夫这就焚山重人江湖,日后如若不死,再找沈雁飞你领教。贤任女请转告令尊,说老夫有负所托,已无面目相见。”说完不等秦玉娇说什么话,转身疾奔而去。
秦玉娇呆了一下,便道:“我要拿一点东西,请等一下。”说完也奔到屋子里。
生判官沈鉴仰天大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老夫此时不知是悲是喜。”
冯征忽然惊问道:“二弟,你怎样了?”
沈雁飞面色惨白,身形摇摇,强自支撑道:“不要紧,我好像有点头晕。”
冯征过来抓住他的手腕,略一把脉,便道:“不好,原来那厮掌上有毒,快服下我百毒门的解毒灵丹。”
沈雁飞依言取药,手指已有点麻木不仁,待得服药下去,隔了片刻,浑身复又舒畅如初。
秦玉娇拿着个小包出来,容颜惨淡。她带领他们出阵,生判官沈鉴和冯征稍稍落后,沈雁飞低低问道:“师姐你怎样啦?早先为什么打冯大哥一石头?”
她幽幽道:“我做错了一件事,我想。”
“谁都不免做错多事,在漫长的一生之中。”沈雁飞忘记这两句话是谁说的,但引用出来觉得很合适。
“我也知道凡是人原不免做错许多事,可是我最错是在两年以前。”
“两年以前?和现在还有什么关联么?”
秦玉娇心中想叫出来,她真想教他知道这个错事便是两年前一见到他便爱上他这回事。
可是自尊心终于使她矜持不说,只淡淡一笑。
走了片刻,她突然问道:“雁飞,假如你父亲一定要杀死我爹爹,你能不能帮助通融一下?”
沈雁飞发现她的声音有点颤抖,显然这件事对她十二万分重要,眼珠一转,决然道:
“那还用说么?事实上我自己也很透你父亲的毒辣和冷酷。”
她果然震动一下,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即使为了我的缘故也不成么?”
“正是为了你的缘故,我才更不能放松,否则将来天下人都骂我因妻子而忘了父仇,这罪名我可受不了。”
“你绝不能改变主意的?是么?”
“不能更改。”他简短有力地答。
“那么……那么我以后离开你呢?”
“你离开我?”
“我的意思是我们永不相见,有如从不曾认识的陌路人。”
“那当然可以。”他肯定地回答,声音中掩饰不住心中愉快。
她愕然瞥他一眼,心中羞债交集。现在她已知道他的真意。美丽的梦想果然像天边的彩虹,虽然五彩缤纷,夺人眼目,可是终究是虚无的幻影,悲哀之海虽是无边无际,可是愤怒却暂时作为一叶扁舟,载乘着她一时不至于没顶。
但她没有发作出来,慢慢道:“好吧,我明白了,日后你要守着你的诺言,不能伤害我父亲一根汗毛。”
沈雁飞本来有点担忧,如今可就放心了,高高兴兴地跟着她走出花树范围。几个人全是一身武功,那黑水河仍有一根巨缆,故此仍可借此渡河。秦玉娇任什么话都不说,过了河便疾奔而去。
冯征打心底里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