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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嫃疲于开口,只是点点头,白玉般的面庞好似在逐渐干涸,失去了水润颜色。
为了减轻骆驼的重负,查元赫只让上官嫃一人骑着,自己在下面走,连日下来满身风沙,衣裳有些褴褛了。他已在心中悔了千百遍,若再深思熟虑一番,断然不会如此轻率地带她进入沙漠,如今真是举步难艰了。
上官嫃轻声叹道:“骆驼才能带我们走出去,不知它还可以撑多久。”
“不怕,让它歇会儿,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查元赫将头枕在骆驼身上,浑身散架了一般瘫软。
上官嫃侧头看着他,低声说:“我连累你了。”
查元赫一愣,随即笑了笑,“说什么连累。”
上官嫃靠近了一些,楚楚地望着他,“我为何这样任性?明知危险还执意要进来。不过……若是能和爹死在一块,倒也没什么可抱怨了。只是可怜了你……”白云漂浮,于疾风中掠过蓝天,一阵晴一阵阴,宛如光影流转在她柔美的容颜上。
查元赫痴痴地望着她,声音微乎其微,“我若能和你死在一块,倒要感谢上苍。”
上官嫃并未听见,只是盯住他的唇,她竟粗心若此,他唇上已经裂了好几道口子都未曾察觉,如今沁着血丝,叫人心惊。上官嫃将水囊递给他。“快喝水,你嘴唇都沁血了。”
查元赫推开,摇头道:“我不喝。”
上官嫃愣住了,淡淡蹙起眉,每回叫他喝水,他都说不渴,怎么会不渴?她胸口忽然涌起了一股滚烫的痛意,生生要烫出她的眼泪来。她抑制住欺负的心绪,冷冷道:“喝,这是皇太后的命令。”
查元赫咧嘴一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笑得厉害了,原本细小的口子裂开了,血珠儿就使劲冒出来。
上官嫃惊呼:“别笑了,都流血了!”
查元赫便伸出舌尖自唇上舔了舔,一面嘀咕:“血水也是水,可别浪费了。”
上官嫃忽觉咽喉抽紧,鼻腔发酸,嘶声道:“元赫哥哥,只有你才能带我出去,所以你不能倒下,喝水吧。”
“傻丫头,我渴不渴自己不知道么?该喝的时候就喝了!”查元赫扭了扭脖子,望着远处沙丘上一阵飞扬的黄沙,他知道他们支撑不到三天了。这沙漠是绝地,但有她相伴,死有何足惧?
大漠浩瀚无边,风沙漫漫。白日里骄阳似是要将沙子焚起火来,烘得人汗流浃背;半夜里又凉透了令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即便查元赫准备了几条毯子,两人都将自己裹得严实,仍然会在半夜三更被夜风吹醒,然后半睡半醒挨到天边泛白。
圆月如巨大的银盘挂在中天,远的近的全是风声,除此以外,浩大天地间便是出奇的静谧。查元赫虚弱地睁着眼,不想让自己睡过去。在他身边,将自己裹得跟蚕蛹一样的上官嫃连连咳了几声,嗓子已经嘶哑得说不出话来。他忽然转身,掀开彼此的毯子,将几条毯子都叠在一起,同时盖住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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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吗?”他低低地问,单臂揽住她,一面握住她冰凉的双手。
上官嫃瑶瑶头,又是一阵局促的咳嗽,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查元赫滚热的身体令她舒适了些,气息也顺畅了。她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钻,紧紧环住他的腰,气若游丝道:“我对不起你。”
查元赫用手掌在她后背用力揉搓,好让她暖一些,他的唇动了动,却没说话。上官嫃病得昏昏沉沉,呼吸愈加沉重,只是拼命地将脸埋进他胸膛,像无助的幼兽在寻求温暖和庇护。
“上官嫃……”查元赫柔若无声地唤了她的名字,然后缓缓合上双眼,尽管极不情愿。
这一夜并不漫长,上官嫃从毛毯里转出脑袋。望着徐徐升起的朝阳眯了眼睛,浑身舒展开来竟有几分惬意。她支起身子,声音嘶哑吃力地说道:“元赫哥哥,我们……”话说到一半,她被查元赫惨白的面色震住了,半响才骇然地批到他身上大叫起来。但他双目紧闭,嘴唇干裂得如同粗糙的老树皮,连血都沁不出来。上官嫃浑身都剧烈地抖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臂膀,生怕一松手,便什么也没有了。
蹲在一旁的骆驼忽然发出憨重的鼻息,上官嫃猛地扭头盯着骆驼身上最后一袋水囊,连滚带爬跑去取来。她拧开盖子就着晨曦往里看,还剩半袋水了。她吃力地将查元赫扶起来,让他靠在骆驼背上,一首掰开他的嘴,想把水往他嘴里灌进去,可他牙关咬得铁紧,任她怎么也掰不开。
他一息尚存,她却没办法救他,又气又急便落下泪来。可她依稀想起前日他笑嘻嘻对她说:“水这样珍贵,你还舍得哭出来?”便用力擦干了,深深吸口气,直直吸入丹田。想了一会儿,双手举着水囊仰头抿了口水,含在嘴里,俯身对上查元赫的唇。
他的唇因皲裂显得粗粝,磨得她有种麻麻的痛感。他牙关仍然紧咬,水只润湿了嘴唇,却灌不进去。上官嫃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在他腋下一绕,他果然有些反应,满是胡渣儿的下巴微微动了动,她趁机将口中的水为给他。或许是出于本能,查元赫将水咽了下去,牙关松开了,微微张着嘴。
上官嫃喜上眉梢,忙扶住他,把水囊的壶口塞入他嘴里,将剩余的水全部给他灌了下去。查元赫大大喘了几口气,只是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上官嫃想他是累坏了,于是飞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弄到骆驼背上,自己牵着骆驼继续朝西走。
毒辣的日头晒得沙子滚烫,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黄沙里,隔着单薄的布靴,觉得步步焚心。上官嫃披着一条毯子遮挡阳光,汗水沿着脸颊流下,湿了鬓发。口干舌燥,脚步越发沉重缓慢,眼看快日落了,她回头望了眼查元赫,想唤醒他一起吃点东西,这念头刚一冒出来,她便瘫了下去,不省人事。骆驼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驮着查元赫小心翼翼地趴下,大概它也是累极了,很快闭上了眼睛。
夜幕降临后,无限的大漠朔风凛凛,似乎偶尔夹杂了一两声狼嚎。查元赫忽然从骆驼背上摔了下来,腰酸背痛于是呻吟了两声,渐渐入耳的狼嚎叫人毛骨悚然。他一骨碌爬起来,便望见了倒在不远处的上官嫃。
他急急唤她,就着月色看不清她的容颜,看不出她究竟是睡着还是晕厥了。他伸手抚摸她的面庞,这几日被风沙刮得失去了从前的细腻。似乎觉得有何不对劲,他转身去找水囊,却发现羊皮水囊早已干瘪,他抱着头努力回想,也想不起来分毫。
骆驼突然站了起来,不停地堕着蹄子,嘴一嚼一嚼地朝着某个方向指。
查元赫狂喜,扶起上官嫃急唤:“醒醒,我们快到了!我们就快走出去了!”
可她的头始终低低垂着,毫无反应。查元赫迟疑着伸手探了她的鼻息,顿时错愕不已,怎么他才睡了觉醒来,她会虚弱至此。
“上官嫃……”他轻轻唤她,捧起她的面庞。月华如水泻满了大漠,白日里金灿灿的沙丘此刻如银如缎,华美非常。那月光也洒在了她脸上,眼睫静静覆着下眼睑,干裂的唇紧紧抿着,了无生机。他从未如此害怕,害怕到忘记了其余一切感触。他低下头去,用舌尖在她干燥的唇上舔了一周,又唤了几声,她眉间微微蹙了起来。查元赫见她有反应,便用舌尖逃开了她的唇,用自己的津液滋润她。或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上官嫃用力含住侵入口中的舌尖吮吸起来,恨不得吸干了他。
查元赫感到舌尖传来一阵麻痹的痛意,却同时快慰着,他不知自己是不是中了魔,脑子里尽是风花雪月的臆想。他大概甘愿沉溺在这般绝境,天地间只有他们,没有礼教和束缚,没有身份和地位,她吻着他。虽然不是真的亲吻,却胜过一切,仿若在沙漠里开出朵娇艳的花。
上官嫃只觉得甘甜,不停地吞咽着,知道缓缓睁开眼,才知道自己吞咽的不是甘泉,而是他的唾液,顿时僵住了。她被他单臂揽在怀里,虚弱得没有丝毫力气。可扑面而来的粗重气息却激起她心中的无限渴望。
见她醒了,查元赫灿烂一笑,“我们就快到了,在坚持一会儿。”
上官嫃吃力地点点头,然后被查元赫报道骆驼背上,她闻着他身上阳刚的味道,回想起方才的一幕,羞容满面,却将脸埋在瘪塌的驼峰里兀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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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走到沙漠的尽头了,骆驼的步子越来越快,查元赫险些跟不上。他一面欢喜一面忧愁,欢喜的是终于死里逃生,忧愁的是逃出去之后要面对的仍然是世俗尘事。当翻过最后一座山丘,呈现在眼前的美景令查元赫惊喜而振奋,原来他们并未走沙漠,而是来到一片绿洲!
他方才的忧愁一扫而光,欢呼雀跃着将上官嫃扛了起来,直直地往月光下如镜的湖泊冲了去。伴随着上官嫃的尖叫,两人扑通落入水中,溅起一大朵银色的水花。湖边睡前,他们贪婪地喝了一肚子水,才相视而笑,在湖边并排躺下,仰面对着满天繁星。
查元赫用手肘推了推上官嫃,“衣裳都湿了,正好在湖里洗洗,我去烧火……”
上官嫃的声音嘶哑,因而语调变得奇怪了,懒懒地道:“洗澡啊?可是没有换的衣裳。”
“暂且用毯子包着。”查元赫将她拉了起来,笑道:“快些,若我拾了干柴回来你还没洗完,可别怪我偷看!”
上官嫃一时羞涩,目光忙转向别处,“你的衣裳也湿了,不会着凉么?”
“所以你快些洗,我快些生火,好把衣裳晾凉。收拾好了我们该吃点东西了。”查元赫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对了,待会我洗的时候你守着火堆,不许偷看!”
上官嫃瞟了他一眼,不屑道:“我才不稀罕看你。”然后呼哧一声笑了。眼睛弯弯眯起来如一轮皎洁的月牙儿。
火堆边干燥而温暖,上官嫃裹了两条毯子才将自己裹严实,衣裳晾在跟前,刚好挡住了湖那边的风景。她拿了根长树枝拨弄火堆,熊熊篝火时不时响起噼啪之声。这一路艰辛,险些在大漠丧命,却没有半点父亲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