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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之二-国命纵横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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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军兵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尸体都没有了!只有面具骑士们的尸体与战马纠缠夹裹在一起,竟是一片血腥。嬴华驰马林口,望着遍地青铜面具,只觉眼前一黑,便从马上倒栽了下来。黑电嘶鸣喷鼻,猛犬立即在嬴华脸上猛舔……嬴华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方汗巾凑到了猛犬鼻头前:“猛子,闻仔细了。”猛犬咻咻几下,便箭一般窜进了林间尸体中,一阵急嗅,猛子突然狂吠起来。 嬴华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走到猛子狂吠的尸体前,只见一具尸体的双腿被马腿压在下面,肩头两脚竟分别中了四箭。嬴华连忙伏身打开了尸体头上的青铜面具,一绺长发顿时散了出来。嬴华惊叫一声:“绯云!绯云……”绯云却没有声息。嬴华连忙将手探到绯云鼻翼,立即感到了一股微弱的热气。此时,猛子已经全力拱开了压在绯云身上的马腿,嬴华顾不得细想,摘下了那副青铜面具,双手一伸,便将绯云托了起来。黑电立即沓沓走到了一块大石旁边,嬴华费力上了大石,跨上了马背,左手将绯云抱在身前,右手握住马缰,一声轻轻的呼哨,黑电便飞出了晨雾弥漫的山林。 张仪的剑伤在左上臂,虽不致命,却也挑开了两寸多深。幸亏嬴华事前已有准备,派商社干员从震泽岛请来了一个专治各种创伤,人称“万伤神医”的隐居老人。老人仔细看了伤口:“狠了些,却是无毒,不妨事。”便用自治药汁为张仪清洗了伤口,敷药包扎后又用一副白布吊住了胳膊。张仪腿上本有楚国老伤,经此激战颠簸,竟有些发作起来,便拄了一支竹杖在庭院中强自漫步,等待嬴华消息。正在焦躁间,便闻门口马蹄声疾,黑电与猛子竟从车马门直接冲进了庭院。张仪闻声上前,便见嬴华抱着长发散乱的绯云走了过来。 张仪脸色苍白:“她,伤得很重么?” 嬴华低声急促道:“四箭两刀!你怎么样?” “我没事。绯云……” “快请万伤老人。” 张仪猛然醒悟:“快!快请万伤老人来!” 绯云被平展展的放在了一张竹榻上。嬴华轻轻的解开了绯云血迹斑斑的衣甲,颤巍巍的四支长箭不断带出伤口鲜血,大腿上的两处刀伤翻着三寸有余的惨白伤口,令人心惊肉跳!张仪看得咬牙切齿,拐杖跺得笃笃直响。万伤老人察看完伤口,却皱起了眉头:“刀箭无毒,伤口也医得,只是这箭杆碍事,很难挖出箭簇了。”嬴华猛然醒悟:“前辈退后,我有办法。”说罢横托着天月剑喃喃祷告:“天月剑啊,当年你为公祖父去箭有功,今日可是四箭,嬴华拜托你了。”话音落点,便闻天月剑“嗡嗡”鸣金震音,观者无不惊诧! 嬴华站起,天月剑倏的出鞘,便见青光划出一个闪亮的弧线,四支箭杆竟被剑锋立时扫断,却是毫无声息。万伤老人大是惊叹:“如此神兵利器,伤者之福也!”老人虔诚的对天月剑拜了三拜,便开始治伤:几滴浓稠的药汁渗入箭簇伤口,一把雪亮的三寸匕首便“噌”的一声插进肌肤,手腕一旋,“当!”的一声,铜盘中便多了一个血乎乎的箭簇!箭簇挖完,几滴药汁又进伤口,然后便包扎妥当。大腿伤口虽然可怕,老人却说没伤着血脉不打紧,创口一清洗,撒上些须白色药末,便用两副大白布裹了起来。临了老人说:“三日一换药,半月之后便可痊愈。”张仪向老人深深一躬,吩咐嬴华赠送老人医资百金。老人却只拿了两金,笑呵呵道:“山野之人,多金多累。一金衣食,一金治药,足矣足矣!”竟是扬长去了。 张仪心一松,竟颓然跌在坐榻,铁青着脸死死沉默着。嬴华备细说了事件经过:楚国出动了一千新军甲士,一名被俘获的头目供认:新军奉大司马屈原紧急军令而来;秦骑护卫伤亡二百零八人,商社探员骑士伤亡十五人。 “你说,苏秦真的不知道此事么?”只此一句,嬴华便打住了。 张仪脸色难看极了,牙齿将嘴唇咬得几乎要出血。突然,他霍然起身:“进宫!”拿起竹杖便笃笃笃到了廊下。嬴华连忙追出来扶住他:“大哥,明日再去吧,你有伤!”张仪一甩胳膊:“就要今日!死了那么多人,张仪忍心?!”嬴华不再劝阻,高喊一声:“备车!”轺车来到面前,嬴华扶张仪上车,便跳上车辕亲自驾车出了驿馆。 时当正午,楚怀王正在观赏着例行的饭后歌舞,听得张仪进宫,不禁大皱眉头——他最不喜欢在观赏歌舞时被人打扰。可听内侍一阵低语,竟惊得脸都白了:“下去下去!快,扶本王迎接丞相。”刚到宫门,便见吊着胳膊拄着拐杖一脸怒容的张仪笃笃走来。 “几日不见,丞相何得如此啊?快!来扶着丞相!”楚怀王确实有些慌乱了。 张仪却一甩胳膊,径自笃笃进了大殿。楚怀王快步跟进来扶他入座,张仪却昂昂然挺立在殿中:“秦国丞相张仪禀报楚王:楚军在郢都北门外十里林截杀张仪,我方救援将士死伤二百余人!敢问:可是楚王下令?” “啊——!”楚怀王惊呼一声:“断无此事!断无此事!本王要杀丞相,丞相入楚时不就杀了么?何须暗杀了?” “我想也是如此。”张仪冷笑道:“然则,此事何人主使?楚王必须在三日内查明严惩!否则,我大秦国兵临郢都,可是师出有名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楚怀王连忙追了出来:“敢问丞相,你知道何人主使么?” “我只知道是楚军!” 楚怀王眼睁睁的看着张仪去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当真焦躁极了。暗杀出使丞相,这在战国还真是头一遭,杀成了还则罢了,杀又没杀成,岂不成为天下笑柄?成为令人不齿的“不堪邦交”之国?秦国一旦发兵,别国如何敢来援救?这不是葬送楚国么?楚怀王越想越怕,竟是大声吼叫起来:“找屈原!给我找屈原!快了!” 片刻之后内侍回报:屈原前日便返回了新军营地,大司马府连书吏也跟着去了。楚怀王一听顿时懵了,这军务上的事儿,除了屈原还能找谁?忽然心中一亮,高声道:“找苏秦、春申君!快!”内侍刚跑出宫门便又跑了回来:“禀报大王:武信君、春申君自己来了!” “快领他们进来!”楚怀王松了一口气,稍一愣怔便疾步坐回了王案,胸脯却还在大喘不息。苏秦春申君刚刚进门,尚未走到行礼参见的距离,便听楚怀王高声问道:“黄歇!屈原哪里去了?快说!” “噢呀我王,大司马留下书简,说奉了王命赶回新军营地,臣却如何知晓了?” 楚怀王拍案怒喝:“岂有此理?本王何时命他去军营了?分明是暗杀张仪不成,他负罪逃亡了!是也不是?” 春申君大惊道:“噢呀不会!臣启我王:谋杀张仪之事尚须查实问罪,何能仓促指人?” “查查查!”楚王拍案喝道:“怎么查?谁来查?张仪只给三日,否则大兵压境了!” 刹那之间,殿中空气凝固了一般。一直沉默的苏秦拱手道:“楚王切勿愤激过甚,容苏秦一言:无论何人主使截杀,都是楚国之责;秦国若趁此兴兵问罪,山东六国又恰逢新败,肯定无人救援,如此楚国大险也。为今之计:楚王当与张仪好生协商,宁可割地结好,也不能孤注一掷。苏秦身为合纵丞相,主张秦楚结好,殊为痛心!然则为楚国存亡大计,臣以为唯此一法可救楚国,望楚王三思。” 楚怀王泪流满面,站起来向苏秦深深一躬:“丞相啊,本王听你的,实在说,我也恨秦国,也想抗秦啊……” 回到府中,春申君唉声叹气,苏秦脸色铁青,大半日中两人面面相观,竟都没有说话。 十里林截杀张仪,已经惊动了郢都,朝臣国人都骚动了!早晨,当苏秦被春申君从大梦中唤醒,一听便昏倒了过去!好容易醒来,立即拉着春申君去找屈原。谁知大司马府家老却说:屈原留给春申君一封书简,从前日晚出去便没有回来。苏秦顿时冷汗直流,连忙让春申君打开书简,却只有寥寥两句:“兹告春申君:屈原奉王命再练新军,后会有期。”春申君慌得没有了主张,只是反复念叨:“噢呀呀,这可如何是好了?如何是好了?”苏秦二话没说,拉着春申君便走:“快!不能让昭雎抢先,否则全完!” 出得王宫回府,两人的心都凉了,最后还是苏秦开了口:“春申君啊,屈原将你我,将楚国,都推上绝境了。” “噢呀哪里话?张仪没死,楚王又听了你的话,如何便能绝境了?” 苏秦沉重的叹息一声:“春申君,屈原早早便谋划好了,他就是要拿张仪做文章,逼得楚国与秦国对抗。此心也忠,此性也烈。可是,他却全然不计后果,恰恰将楚国毁了!” “噢呀武信君,我不明白了,楚国究竟如何能毁了?” “春申君啊,你当真没有想明白此事?” “噢呀呀,不就是屈原杀张仪,瞒了你我么?” 苏秦冷冷一笑:“你可知道屈原现在何处?” “新军营地啊,他自己说的了。” “新军营地何干哪?” “训练新军了。” “春申君便等消息吧,只恐怕楚王媾和都来不及了,楚国只怕要大难临头了。” 苏秦淡漠而又凄然的笑了。春申君仔细一琢磨,脸色倏的变白了,霍然起身:“我去新军!” 六 壮心酷烈走偏锋 就在郢都一片慌乱的时候,屈原已经到了安陆的新军大营。 安陆大营,是屈原多年苦心经营的新军训练大本营。从楚威王委派屈原秘密筹划第二次变法开始,屈原便将训练新军作为最重大的事情对待。战国以来,所有的半截变法都失败在老贵族掌握的封地私兵手里。吴起在楚国的失败更是引人深思:一个手握重兵的统帅都无法防备老贵族的私家武士兵变,可见私家武装的危害之烈!封地建私兵,又恰恰是楚国军队的根基,是楚国成军的传统,是最难改变的。要想使变法与变法势力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训练出一支真正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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