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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给自己斟了百把克伏特加酒,点点头,一声不响地喝完,吃一片柠檬佐饮。
“只要有食欲,就甭客气吧,”他用手指了指酒吧间,在桌旁坐下,反感地望着摆在面前的公文,把它叠起来,放进皮革公文夹里,他问道:“列夫·伊凡诺维奇,您认为威胁是现实的吗?”
“我是一个以侦探为职业的人,尤里·卡尔洛维奇,我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赋有远见卓识的人。错误地估计形势是不可能的,现有的情报是不够的。”古罗夫睇着主人的眼睛,试想搞清楚坐在桌旁的人有几分诚意。
“您在哪方面对我表示怀疑呀?”
“您和您女儿拥有大量的,足够充分的信息,”古罗夫回答,心里轻蔑主人的发问。“我还没有把那封便函转交给笔迹专家,不过在这个领域我这点微薄的知识也足以推测,作者是个性格坚强而稳健的男人。作者不是您周围的人,我认为,他是个军人,最可能是反间谍机关的军官。”
“您是根据那个人写的几句话来查明一切情况的吗?”戈尔斯特科夫不觉得好笑,但是他微微一笑。
“这一切非常简单,”古罗夫久久地搓着一根纸烟,终于点上烟抽起来了。“如果这封便函本身不是赝品的话,那么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很可靠的。”
“我不明白,那是怎样的赝品呢?”
“可能有几种异文。各种不同的异文。比如,您没有收到过任何信件,信件是自己写的。”
“您明白,您在说什么?”
“呸!”古罗夫吐出一股浓烟。“有人经常指责我,说我不了解某件事情。这话说得完全正确,我不懂得许多事物。但在自己这一行中我不是最差的人。尤里·卡尔洛维奇,您很有钱吗?”
“什么?”主人目瞪口呆。“在我们的圈子里这类问题简直已不成体统。”
“那么您就在自己的圈子里解决自己的问题吧。现在您是和一个侦探谈话。我是一个密探,我有我自己关于体面二字的见解。两三天以后您能够把多少钱摆到桌子上来?”
“我可以开张支票,”戈尔斯特科夫明了密探的意思,便大笑起来。“您很想知道,我能够为我女儿支付多少钱?支付很多钱,实际上支付一切。但是要把我的资本变成现款不是那么简单的,何况在莫斯科。”
“具体地说吧,尤里·卡尔洛维奇。”
“具体地说……”主人啃了啃大拇指指甲,沉吟起来。“人们很不喜欢支付现钞。我会出差错,我想,两三天以内我会收集到大约五百万美元。”
“多得吓人呀。”古罗夫摇摇头。“这么说,抢走您的女儿为的是要获得一笔赎金,这是一桩行得通的事情。”
“尤里雅没有人保卫是不会到什么地方去的。”
“尤里·卡尔洛维奇,您使我感到惊奇,不过,您的样子是这样聪明啊。”
“看外表是容易受骗的。”戈尔斯特科夫勉强地微微一笑。
“您最好叫人修理好大门口的门扇,把电灯泡子洗得干干净净。”
“请您入座,菜已经提好了,请您吃吧。”女主人在房里出现时说道。
装饰的样式、陈设、餐具以及宴会本身都纯粹具有家庭特征,根本不符合古罗夫对百万富翁们生活方式的观念。一间很大的,没有摆满家具的餐厅,笨重的、不时兴的、甚至无疑是旧式的桌子,沉重的椅子,一堵墙边摆着一个抽屉柜,看起来甚至不是父亲的,而是祖父的柜子。水晶玻璃器皿、瓷具、银质器皿都没有放射出一点光泽,也没有惹人注目,造成的印象是,所有的物品有自知之明,自古以来一直占据着原有的地位。
主人们款待客人,但是没有固执地劝酒。古罗夫饮了一杯伏特加酒,吃肉冻佐饮,敬第二杯酒时他拒绝了,只吃了一个醋渍青瓜,道了一声谢意。尽管叫人感觉到,大家都喜欢在他们家里吃些东西,但是没有发生什么公开的争执。
“可我是造了孽的。”尤里·卡尔洛维奇倒了一杯轮到他喝的酒,把一份可口的色拉放在盘子上,“尼娜是了解情况的,所以您,列夫·伊凡诺维奇,可以不受拘柬地说话。”
“可我暂时没有什么可说的。谢谢您,尼娜·季美特里耶芙娜,我觉得够了,”古罗夫对正在倒红甜菜汤的女主人说。
“这幢住宅我们是在二十五年前用偷来的钱买到的……”
“尤里!”女主人制止她丈夫。
“我只是援引检察官的话。”尤里·卡尔洛维奇准备给自己再斟一些伏特加酒,但是他妻子拿走了他的酒杯。“是的,那一次榨取我五个卢布,尽管这一项满可以拿到多得多的钱。但是由于没有给予任何证明,在那个年代是不会从法庭中释放人的,所以才给了五个卢布。有人控告我,说我拥有自己的工厂,和经理处、工会组织与党组织有联系……诉讼程序是罕见的。住宅没有被没收,因为它是用岳父的名义买下来的。这样一来,我们就在这儿住着,有人竟认为我们是些古怪人。那间在一九七三年拨给我的小工厂,我在不久以前买下了。可以说,差不多是没花钱弄到手的。”
“列夫·伊凡诺维奇一定知道你的全部情况,你甭夸口吧。”女主人骄傲地瞧着她丈夫。
“不,我没有叫人打听尤里·卡尔洛维奇的情况。”古罗夫吃完了红甜菜汤。“尼娜·季美特里耶芙娜,红甜菜汤是十分可口的。而小工厂对我来讲是另一种业务活动——要有中国的证明文件。我是个刑法专家,搞的是狭隘的专业化。顺便说说,若是您的事业是可以实现的,那么它为警卫处管辖,而不归刑事侦查局管辖。”
主人平静而坚定的面孔做了个鬼脸,他把自己的酒杯从妻子手中拿过来,又喝酒了,静默了片刻,感觉得到,他好不容易才忍住忿怒,终于说话了:
“我们生活在饶有趣味的国度,无论你和什么人打交道,你总会找错对象。”
“双亲是不能选择的,”古罗夫注视女主人的反映,女主人面色苍白,但镇定自若。
“我给民警局打了个电话,说我需要一个最好的密探。”尤里·卡尔洛维奇已经彻底克服了激动的心情,镇静地说。“您,列夫·伊凡诺维奇,已经弄清楚,我有的是钱,您可以获得任何预支款,您可以自己斟酌使用。”
“您去和警卫处打交道吧,那里找得到业务不比我差的最优秀的小伙子。他们都会高兴地拿到您的钱,凭良心做事。”
“您的情况,我听说过了,列夫·伊凡诺维奇。如果我们的女儿有危险,我们希望就由您来办理这件事,我要和部长达成协议。如果您需要警卫处的帮助,在开支方面请不要客气,当然不必要向我提出任何工作报告。”
“主人就是老爷,我想想。我和尼娜·季美特里耶芙娜一同搜查您女儿的房间,然后我和您商谈几句并给予答复。”
“我们住宅里不作兴这样做……”
“尼娜!”主人打断了妻子的话。”如果列夫·伊凡诺维奇着手工作,他将要做他认为要做的事。你清楚地了解我的意思吗?”
甚至古罗夫也使戈尔斯特科夫尖锐的、不容反驳的语气转变了。密探看见女主人沮丧起来,眼看着她见老了。他明白,家庭午宴,宽容和家庭的平静,只不过是人们在多年以来所佩戴的一副假面具。而且不坏的人们,甚至可能是很好的人们,但决不是这样心平气和的纯朴的人们,正如英国人说的,在他们仅供家庭使用的立柜里也藏着骨头架子。
“尤里·卡尔洛维奇,您怎么说,”夫人垂下头来。“您想喝咖啡,还是立刻动手搜查呢?”
“尊敬的尼娜·季美特里耶芙娜,我想喝杯白兰地,我这一辈子从来都不想搞什么搜查,”古罗夫回答。“只不过我倒忘记了什么时候做事,什么时候愿意做事。但是喝碗咖啡茶,我决不拒绝,承蒙您的盛情厚意,把您女儿的相片给我吧,一张照片,在照片上她不太漂亮,很像她自己。”
女主人在古罗夫面前摆了一碗咖啡茶,但她没有采用友善的语调说话:
“我们一块儿到尤里雅的套间里去吧,那里有她的相片,可从任何一种审美观点来欣赏。”
“斟酒吗?想不想喝白兰地?”主人在古罗夫面前摆了一只酒杯,从茶几上拿取一瓶酒。
“尤里·卡尔洛维奇,我的欲望可多呢,”他挪开酒杯,喝了一点咖啡。“你们都是讨人喜欢的人,你们的房子很美丽,我不想在这里干活,简直要命。”
“为什么这样?”主人也拒绝喝酒,开始喝咖啡。
“您属于特定的集团,我非闯到那里去不可,有人开始向部长控告我。我已经有过这种经历,有所认识,不喜欢去做这种事。”
“我要竭力地使您的生活过得轻松愉快,我应该和谁私下议论,就和谁私下议论,要别人不敢冒险来控告您呀。”
“也许,您知道可以把一个卢布变成一百美元,可您不知道,用三个指头能构成怎样的配合动作。我什么也没有解决。”古罗夫站立起来。
女儿住在隔壁的套间里。当古罗夫迈过门坎的时候,这个密探仿佛感觉到他从莫斯科的大街向巴黎的林荫道迈出了一步。这个套间是高度现代化的建筑,就像五星级旅馆的高价房间,电扇发出拖长的低沉声音,屋里散发出雨水和高贵香水的气味。
密探望了望一尘不染的清洁的皮鞋,走进来,坐到那雅致的,不结实的小沙发上。
“请您坐一会,尼娜·季美特里耶芙娜,咱们谈一谈,我能够慢慢习惯于新环境。这里很雅致,但是在您的住宅里我觉得更加舒适。”古罗夫说。“请您说几句关于您女儿的情形。你们和睦吗?”
“因为您和我们一样都是守旧的人,所以您更喜欢我们的住宅。但是尤里雅没有装饰过这个套问。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