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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侦察员,退伍的密探华连廷·聂斯捷伦科和伊里亚·卡尔采夫坐在一辆脏脏的“日古力”牌小轿车里。这辆小轿车停放在街区以内的斯美尔诺夫当街居住的楼房近侧,他们都听见这几个年轻战士的谈话。第一名侦探早已超过四十岁,将近五十岁了,第二名侦探约莫比他年轻十五岁,根据不同的年龄,他们的态度各不相同。聂斯捷伦科几乎是一动不动地坐着,聚精会神地静听。卡尔采夫,矮身材,很肥胖,好动,不停地走动,听不清楚传来的话语声。
“伊里亚,我向你提出警告,”聂斯捷伦科不慌不忙地说,“我要告诉列夫·伊凡诺维奇,叫他取消你的给养,让你滚蛋。”
“华连廷·尼古拉耶维奇,你当过首长,你不可能把往事忘记得一干二净。伙伴们坐着,喝得烂醉,乱扯淡。”
“列夫·伊凡诺维奇说了,我们应当完成任务。哪个地方在扯淡,哪个地方有珍贵情报,他看得更清楚。”
“是的,他们对我们还是不公道,还是不人道,”电动式扬声器中传来了这几句话。
“说得对,哪怕把养老金定为最低的糊口水平也好。”
“而在俄国他们同谁讲人道(人之常情),什么时候讲过人道啊?”
“我不谈论沙皇,我不知道,而布尔什维克们首先埋没自己的优秀人物。各族人民的领袖在彻底肃清残余。在卫国战争中谁已经捐躯?优秀人物啊!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消灭得更少,但是他们不让人民过正常生活。”
“戈尔巴乔夫摧毁了苏联!”
“你是个没有脑筋的窝囊废。怎样的苏联?它在什么时候曾经存在?他们给人们戴上嘴套和锁链,能工巧匠的手变得无力了,他们撕毁一切,碎片向四处迸溅。你见过车臣吗?俄国肃清这个民族,由来已久,而我们希望,他们会热爱我们。”
“我担心,中士,当男孩子们用冲锋枪射击时,这是什么样的民族?”
“他们会做什么,每家都死了好几个人。而这个小孩是我们的人,他的母亲很和睦。总统握紧拳头,大声喊道:‘俄国在过去和将来都是不可分割的!’他是个沙皇,他需要一个王国,没有沙皇就没有王国。所以他们在战壕里腐烂,枪杀自己人,他们有时候也能够生还。”
“你看,他们用‘格拉德’大炮击中了伊戈聊克的连队,给每个死者送一副棺材,据说,过去的一昼夜有五人阵亡。”
“夺走他的火箭,把那肥胖的屁股塞进战壕里去!”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谈话停止了。
“山鹰们,为什么不作声了?你们好,祝你们吃得很香。好样的,及时行乐。”
椅子给推进去了,有人说:
“你们好。”
另一个声音说道:
“坚持下去,伊戈尔,我以后会打电话来。”
“为什么都要站起来,好像连长来了吗?”福金惊讶地问道,“我想和你们干一杯,不会妨碍你们谈话。”
“你们常来吧!”
“您觉得我们的谈话索然无味。”
“有可能,洗洗餐具吗?”一位长者停留在门口,皱着眉头打量福金。
“不要紧,不要紧,我和伊戈聊克能应付。谢谢您,您不会忘记朋友。常来吧,我们总是高兴的。”
“而你,谢苗·彼得罗维奇,像个主人在发号施令,”伊戈尔突然恶毒地说,“这是我的家,我的好朋友。你以为靠食物收买我了?”
“请你放心吧,我偶尔顺路来看望,如果我知道你家里有几个朋友,我就不来了。”福金和气地回答。
伊戈尔坐到椅子上,垂下头。
福金从口袋中取出一个扁平的小盒,在住宅里走了走,不时地看看自己的手掌,蹙一阵额,走到另一个房间里去,回来以后便用手拿摸摸床靠背,取下微音器,踩了踩,问道:
“今天除了这几个伙伴还有谁到你这里来过吗?”
“像平日一样,女护士来过,她给我打针。”
“一个人吗?”
“一个人吗?”伊戈尔再问,病态地蹙一阵额,“不,有个男人和她同路,带着一只小皮箱……”
聂斯捷伦科用指头转动已经沉静下来的送话器,坚定地说:
“他这个小伙子已经找出微音器又把它毁掉。福金知道人们都是顺从他的。我们去见古罗夫,向他汇报情况。”
福金在伊戈尔·斯美尔诺夫住宅中望着垂下头去的小伙子,从口袋里取出鹿皮盒子,抖出一小片药剂,在玻璃杯中倒上一点水,递给小伙子:
“你喝下去,病情会逐渐减轻。”
伊戈尔还没有喝水,已经精神抖擞,他抓起药片,扔进口里,用水送服,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稍微闭上眼睛。
福金在房里踱来踱去,紧张地思索,古罗夫已经缠住他了,现在决不会让他走掉。为什么密探对他(福金)和某个男孩的联系会感兴趣呢?密探会知道什么,或者怀疑什么,怎样才能摆脱他呢?中校很不愿意去消灭古罗夫。第一,这样的行动会使福金不能完成基本任务。其次,消灭这样一个有经验的人是很难实现的。最后,在不幸的情况下用迷彩伪装谋杀案件是不会得逞的。万一古罗夫死去,奥尔洛夫将军和刑事侦查局的全体优秀密探必将缠住福金不放,而他们不是一群小孩子,你无法借助上层对他们施加压力,势必会爆发战争。福金根本不需要战争,但是他却看不见别的出路。必须赶快消灭古罗夫。自然,可以使这个案子赋有纯刑事性质,古罗夫在刑事领域树立了许多敌人。但是能不能使奥尔洛夫误入歧途呢?是鬼支使福金去销毁微音器的。有经验的密探在这种意外情况下决不会去检查第二个微音器。然而据福金所知,古罗夫喜欢独立地工作,他不向上级汇报自己的猜测和假设,即是说,他随身带着自己的猜测和假设。应该考虑到消灭他的问题。时机到了,现在古罗夫躺在家中,当他一走上街头,就要在一两天之内把他消灭掉。
“好得很,”伊戈尔伸伸懒腰,站起来,“谢苗·彼得罗维奇,给我几片药,我一直很少服药。生活会变得丰富多彩,非常快乐。”
“我不能同意,伊戈聊克,你服用药剂的次数应比规定的次数更多,或者服用的剂量应更大,睡熟了就难得醒来。这是美国药,镇静剂,但是应该很准时地服用。我差不多天天会到你这里来,在必要时我亲自把药送给你。”
福金欺骗小伙子,那鹿皮盒子里面装的不是药,而是很强烈的麻醉剂,它能封闭人的恐惧感,赋予人以异乎寻常的气力,但它只能发挥几个钟头的作用,然后就产生一种类似醉后不舒适的反应。一个人陷入依赖“镇静”的药片的状态,就会渐渐变成庸俗的嗜毒者。福金也有烈性安眠药,临走时他把一片交给伊戈尔,对他说:你觉得自己不舒适,一服用,就睡熟了。服用这种药以后,伊戈尔能睡十二至十四小时,无精打采地起床,但他觉得自己挺不错。福金不打算将伊戈尔变成嗜毒者,便把药片按服量分成若干份,并等候适当时机使他处于依从的地位。中校对这个小伙子寄予长远的厚望。他爱护伊戈尔,就像杀手爱惜最后一枚子弹似的,想必只能开一枪了。
“喂,你们谈论什么呢,同团的战友们?”福金问道,他一面给自己斟上一杯伏特加酒,“你们回顾那黄金似的日子吗?”
“不要笑嘛,”伊戈尔粗鲁地回答,“你即使是个挺好的男人,高级首长,但是你没有到过那个地方,你不知道我们的痛苦。”
“千千万万的人从许多个战场回来了。有关这些人的事迹已经编写出几十本才华洋溢的书了,单凭自己的经验去学习是根本没有必要的。我不熟悉你们的全部情况,但是我所熟悉的也很多了。你们表示不满,忿怒极了,你们在寻找罪人。”
“你是个军官,你知道,军队的首长一向都是有过失的。目前有国防部长和总司令。他们发动非正义的战争,大屠杀。他们自己却袖手旁观,弄回了一些碎片。他们是豺狼。书本上也是这样记载的吗?”
“是有记载的,”福金点点头,“而你总知道,狮子不会追捕吗?母狮会弄到猎物。而人更厚颜无耻,他把自己的幼子都送去打仗。多少人将要战死在沙场,这不会引起谁人的兴趣,最重要的是结局。”
“而在车臣现在不会有,将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这一点我和你都不晓得,我们不晓得这些狮子已经抱有什么目的。”
“我已经说了,他们并不是狮子!是豺狼!你问我们说的是什么呢?我得告诉你,俄国历来是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恐怖事件,罪人总是没有的。因此,我们要大声地说,罪人是有的,罪人将要承担罪责。”
“国防部长吗?”
“他是个戴一顶缀金线的军帽的仆从。总司令自己有罪。”
“假定您拿起宣传画,走上街头,您要到远处去吗?我必将回答:到最近的精神病院去。一个人不能同国家斗争,人是由骨头、血液和脑子所构成,而国家是由钢轮和小齿轮所组成。人家把您轧死并不理会,他们只不过擦干净马路上的一汪水。”
“你,谢苗·彼得罗维奇,别愚弄我们,我们不准备在土木火力点为国捐躯。总司令有罪,他承担罪责……”
“停住!”福金举起一只手,“你,我的爱儿,你得想到,你在向谁说些什么话。我会比你们更早地被捕。你们是一些已成残废的、负伤的小孩,而福金是个反间谍机关的高级军官,他了解这个阴谋,还没有采取措施,会被监禁许多年的。”
“那么我只是对你,谢苗·彼得罗维奇说话。”
“而朋友们呢?四个人,即使是一个人,也会忽然说走了嘴的。”
“我不把你的情形告诉伙伴们。”
“你最好和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