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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说呢?云岩沉默良久。然后说:“只这是”。意思是:你对问话人讲,就是这个!诸位,云岩禅师说的“这个”是什么呢?我回答你的这个,就是你问的这个!你所见到的东西、听到的声音、嗅到的气味等等,无一不是这个!但良价听后,却是沉吟,他还没领会此话的含义。云岩禅师便说:“价阇黎!承当个事,大须审细。”个事,指开悟见性这件事。良价啊!你要承当开悟见性这样的大事,还要审慎仔细啊!可不能这样马马虎虎的。因为良价禅师到这个时候还是有疑惑。所以说,他还是不究竟的。
后来,良价禅师过河的时候,低头卷裤腿,看见水中自己的影子,才豁然大悟。这时他才会出云岩祖师所说“只这是”的含义。过去他只悟到法身无相,是一丝不挂、一尘不染的。却不知道,一切色相都是自体。他只悟到无声就是有声,无就是有。还未悟到一切声音都是无声,有就是无。良价禅师过水睹影,才大悟了,他随即作了个偈子:
切忌从他觅,迢迢于我疏。
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
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
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
这个偈子的意思是什么呢?“切忌从他觅”,我们修法学道不要向外驰求,不要向别人求。听别人讲解的均不是,求佛求法更不是。只有向内求、求自己,要自己悟出来才是真实的。倘若你向外寻找、向外求,则“迢迢于我疏”,就与自性千里迢迢、相距甚远了。“我今独自往”,现在我无论到什么地方,无论在什么时间,对外面的东西都不取不舍了,都是“独自”的、绝对的,都不见有对偶、不见有相对。假如能这样,那就“处处得逢渠”,就处处时时都能显现这个绝对的真心,处处时时都能见到真如自性了。“渠今正是我”,渠就是影子。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等等,一切事物无一不是我的影子,统统是我的显现。但“我今不是渠”,我这法身是无相的,虽然影子都是我的显现,但我不是影子。也就是说,虽然这一切相无不都是我,但我并不是一切相,因为法身是无相的。你就是把这一切相统统都拿走,因其皆不是我,也与我无损。因此,不要着在相上,一切相都不可得,一法不立才对。“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修道人应该这样子去领会,真心才能够常住,才能够与如如不动相契,而不为任何境物所左右。
因是之故,古德曰:“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宇宙万有哪一样不是法身呢?都是法身的作用、法身的显现。此即云岩禅师所说的“只这是”。禅师家常说:“拈一茎草,就是丈六金身”,其道理就在于此。
但这里大须仔细,不可颟顸笼统,不可执着色相就是法身,从而颠倒造业,以致受累无穷。大珠慧海禅师在《顿悟入道要门论》中说:“迷人不知法身无相,应物现形。遂唤‘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黄花若是般若,般若即同无情;翠竹若是法身,法身即同草木。如人吃笋,应总吃法身也。”这段话岂不是推翻了上面所说的“性就是相、相就是性,性相不二”的法则吗?不是的!大珠和尚是怕我们错认了定盘星,一听说宇宙万有都是法身的显现,就着在色相上,把镜中显现的影子当作真实。这就象禅师家所说:错认驴鞍桥作阿爷下巴颏。既然山河大地、日月星辰、草木丛林皆是自性,而自性是真实不虚的,是亘古亘今长存的,那么,就把这些色相也当作实有,执着不舍、贪取不已,这岂不是造业受报、长溺生死、永无了期了吗?所以,要加以棒喝,打破这个迷梦,以便认清实相无相,而见本性之妙用。
法身虽然无相,但法身不是顽空,它是妙有真空,是客观存在。所以,它能生万法,能应物现形、随缘起用。就象镜和影一样,因镜光故,能现诸影。又因镜、影不相离故,则说镜即是影、影即是镜。但影子毕竟不可得,绝不能执着影子为实有,把影子执实了,错认影子实实在在就是镜子。所谓“影即镜”者,是取其“不离”之意而已。因为离镜就无影、离影就无镜,所以才说,见影即是见镜。法身和色相亦复如是。色相固是法身所显现,但色相无自体、无自性,皆因缘所成,犹如空花水月般不可得,不能执为实有,更不能把这些色相实实在在地当作是法身。一切色相只不过是法身显现的妙用而已。教下把色相和法身的关系谓之“不即不离”。不即者,就是说色相不过是幻影,并不即是真实的法身。不离者,是指离相无性、离境无心,犹如离影则无镜、离波则无水一样。这个“不即不离”,旨在说明心性和色相的关系。我们人的真性是非有而非空、非空而非有的圆妙灵性,既不着有、也不着空,既不着空、也不着有。说空之时,充满虚空、周遍法界;说有之时,一丝不挂、纤毫不立。若能这样应用、这样理解,方于真空妙有的宗旨有少分相应。更进一步讲,非但影子不可得、不可执着,就是镜子——我们的法身,也不可执着。因为一有执着,就有了偏向。一有偏向,就必有做作之处。宗下谓之“圣堕”。因为你执着了法身,就是法执,就不究竟了。
这里不妨再举一则公案,以资证明。有一次,雪峰义存禅师上堂示众,他说:“要会此事,犹如古镜当台,胡来胡现、汉来汉现。”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是说我们的法身、我们的真性,就象古来的镜子一样。为什么要比作古镜呢?因为我们这个法身是从无始以来就有的,而不是从今天开始,所以谓之古。又因光明无量、朗照十方、无有障碍故,所以比作镜。这面古镜应物现形。照多大的物,就现多大的影;照什么样的人,就现什么样的形——胡来胡现、汉来汉现。义存禅师开示大家,我们的法身就是这样的妙体,就有这样的妙用。这时,他的弟子玄沙禅师站出来问道:“忽遇明镜来时如何?”这是说,开悟见性的人来了,又如何现呢?雪峰禅师说:“胡汉俱隐。”意思是一切相都没有了、都隐没掉了。玄沙禅师说:“老和尚脚跟犹未点地在。”为什么呢?因为虽然一切俱隐,但还有镜在啊!而且,一切俱隐并不是空无所有,而是妙用重重,般若味重重嘛。所以说,“胡汉俱隐”这个答话还不究竟。后来,有位老宿下语说:“打破镜来相见。”意思是,法身也不可执着,法身也化空无着了。
洞山禅师说“我今不是渠”,就抹掉了一切法相的影子,虚空粉碎、大地平沉,一切都消殒无存、化为乌有了。非但如此,连我(即法身)也不立。非但不立法身,连不立也不立,所谓“非法、非非法”,这才是大悟、才是究竟。这个公案如此深邃,我们修道人也要这样悟、这样解、这样证。《心经》讲得很深刻,我们真能把《心经》研究通,佛经三藏十二部就都能透彻无疑了。
有些人可能对上面的公案,以及“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感到难以理会。禅宗讲的是无我无人,正象《金刚经》所说: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可是这里面又有渠又有我,这究竟成什么禅呢?所以感到晦涩难懂。大慧宗杲禅师未开悟时,在湛堂会下作侍者。他读了这首偈子也起了疑,“有个渠、又有个我,成什么禅?”就去问湛堂。湛堂老人说:“你更举看。”大慧宗杲禅师刚要开口举说这个公案,湛堂禅师一把把他推出去说:“你举话,也未会。”湛堂禅师的真实用意并不是要大慧杲禅师把公案的经过始末举说一遍,也不是教他念念这么许多文字,而是在未举之前,一念不生时,看是什么?!一旦明白了这个真心,在这里猛着精彩,就是见性!
宗下公案的妙用,就是教你在起疑的时候,回光返照,照见本来,这就是悟道,这就是见性,并没有什么玄妙的地方。不要认为见性是有个什么东西可以看到。认为有东西可看到,那就不是。因为法身无相,它就是个灵知,有东西就不是了。但反过来说,虽然法身无相,但它是真空妙有,是个万能体,能成一切事,能生万法,能应缘起用,能应缘接物,所以,它又不离诸相。我们前面说过,这个法身真如,我们自己见到、证到之后,就等于做了主人公。那么,我们就不妨利用识神,令它听我指挥,用它来利生,用它来接人待物等等。我们可以利用识神做一切事情。假如光是真如佛性,就象镜子照物一样,如如不动,那么一切事情如何能成就呢?所以,镜子照物之后,分别影子就是识神的事情了。我们学佛修行,大家都要见性,诸位要来听法,这都是在利用识神,是主人指挥这个仆人做事。所以,认识了真性之后,并不是僵硬地死守,而是活泼泼地起无穷妙用。你识得主人之后,能利用仆人,仆人也就不离主人。这样,处处皆是真心的妙用。真正识得真性之后,一切色相、一切事物都由你指挥、由你使用,也毫不粘情着物。不着相就是起妙用,这叫大机大用。《金刚经》显一物不立、一丝不挂、一尘不染。《弥陀经》显妙相庄严。这就是说,由真空之体能起妙用,且妙用无边。所以,妙相就是真空,真空就是妙相;庄严就是无相,无相就是庄严。妙相庄严就是真空无相。
综上所述,《心经》所说的“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这段文,是破凡夫知见的。佛慈悲心重,希望凡夫能从执着这十八界为实有的迷误中醒悟过来,认识到六根、六尘、六识十八界,根本就是空无所有,一切都是自性的作用,从而悟到本来,当下见性。此乃是佛以悲心救度凡夫脱离迷情也。
接下来,《心经》又说: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这是度缘觉的。缘觉是从十二因缘上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