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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劝他们也没用。肝肿大、牙疼、胃痛,就去吃土拨鼠的胆囊。慢性消化不良呢,就吃狼的内脏,道理很简单:狼吃腐肉为生,从没有看到它的肠胃出什么毛病。最让人想不通的是:治疗痔疮,竟然是将狼的直肠焙成粉洒在食物上吃,蒙古人大概从没有见过狼长痔疮吧。
可别以为只有乡下人才相信这种民俗疗法。葛瑞尔一直想维系他剽悍的男人本色于不坠,所以,他很希望在这趟肯特省之行中打到一头熊。他才不管猎熊季节已经结束,现在正是熊从冬眠中苏醒,要养育小宝宝的时候。葛瑞尔跟一般蒙古人没两样,相信熊的脾脏和肝脏可以治疗包括胃癌在内的疑难杂症。他们背上不儿罕山的来复枪不是带着好玩的,两天之后,葛瑞尔骑着牧民送我们的马,回到乌兰巴托,他跟巴雅尔打了两头熊回来治病。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该是猎熊的时候,这两头熊已经成年,可以养育更多的熊宝宝。
我们的蒙古朋友天性乐观和气,有时却又是一副新野蛮人(neo…barbarism)的模样,但是,这种不协调的感觉,跟他们在崭新科技下笃守传统的态度相比,又算不了什么。第二天,突然有人告诉我们,当天要举行一个赠马仪式,我们上次雇用的两个牧民向导,也想要捐两匹马给我们。当地的党政要员照例出席观礼。公社的党委书记穿了一套灰色的西装、轻便的西式皮鞋;副书记呢,却是一身传统而华丽的蒙古袍,配上绚烂的丝质绶带,传统长靴,看起来神情轻松自在。两个人都配戴了大型的珐琅徽章,迫不及待地告诉大家他们在蒙古人民革命党中的显赫地位,但是这种勋章好像别在西装的翻领上比较合适,挂在蒙古长袍上,怎么看都不大对劲。
参加的人多半是骑马来的,只有一个六口之家——爸爸、妈妈和四个孩子——是骑一部被漆成鲜黄色的重型捷克制摩托车,一路颠簸晃过来的。在草原上,乍见这般颜色的摩托车,任凭谁也觉得刺眼,但不得不承认,在这样开阔的空间里,摩托车是相当合理的选择。这家人站在摩托车旁边,洋洋得意,跟一般牧民站在自己的良驹边没两样。
更让人觉得时光错置的是:在赠马仪式结束后,葛瑞尔用传统的蓝色哈达,托着一枚色彩斑斓的勋章,四处展示;大家正称赞这枚勋章雕工细致时,葛瑞尔又顺手拿出一部拍立得相机,替大伙儿拍照留念,全场欢声雷动,兴奋到了极点,顿时,把庄严的勋章抛在脑后。拍了照片,大伙儿簇拥在葛瑞尔的身边,等待照片显影的神奇刹那,然后,拿给自己的亲朋好友炫耀。
我很感激葛瑞尔叫我从海外买一大堆拍立得相机底片来。这部相机是他莫斯科的朋友替他买的。一般来说,我对这种异国旅游的常见花招很不耐烦——用拍立得相片讨好当地百姓,我,不屑一顾——但是,蒙古人拍蒙古人,却能捕捉到他们真情流露的一刻,被拍到的牧民真的很高兴,因为在他们的蒙古包里,会多一个很炫的纪念品。
第二部分热烈的庆祝大典
第二天,保罗、“大夫”和我,赶着搭吉普车回到乌兰巴托。这是因为有人告诉我们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他们说,这个周末有一个庆祝成吉思汗诞辰的庆典。在蒙古的首都举行这样的活动,还是“解放”以来的头一遭。更特别的是,主办单位是民间团体,叫做“成吉思汗学会”(The Genghis Khan Society),他们没有向政府申请,当然也不可能得到政府的批准。学会的创办人,是颇有名气的蒙古老牌记者——多助多尔扎,他现在是电视旅游与访问节目的主持人。他主持的节目通常很保守,没有什么争议,但是,在几个星期前,他邀请了一位退休的共产党阁员,犀利坦率地批评执政党,全国为之骚动。如今,学会又突破禁忌,要在乌兰巴托中央广场举办成吉思汗诞辰纪念活动,呼吁全国有兴趣的民众一起来参加。其实,根本没有人知道成吉思汗的生日是哪一天,就连他是哪一年生的,也是众说纷纭。有一种说法是成吉思汗生于猪年,推算起来,不是1155年就是1167年;但是,学者考据的结果,却认为最可能的是1162年。虽然学者的说法比较可信,但学会可不管这一套。他们在广场的一头搭了一个临时的木制舞台,装了有点过时的扩音系统,再在灯柱上悬起蒙古之父的旗帜。为了增添戏剧效果,他们还请来蒙古艺术家联盟的成员,穿着中古时代的蒙古武士服登场。至于多助多尔扎,则是长丝披风,外加毛边毡帽,这副行头是从刚刚拍竣的《成吉思汗》电影道具间里调出来的。
没人登广告,也没有看到什么正式宣布,但是,成吉思汗诞辰庆典要在乌兰巴托举行的消息,口耳相传,迅速传遍蒙古各地。纪念活动预计在5月27日星期天下午举行,刚好接在全国运动会后面。乌兰巴托的周末一向很无聊,两个活动接在一起,人潮可期。亲眼见到广场上挤了这么多人,我还是大吃一惊。黑压压的观众占据了一半的广场,粗略地算一算,四万人少不了。这种盛况只有执政党在碰到重大节日,全力动员,才会看到。参与群众展现出空前激昂的态度,一般的官式集会中,参与者比较压抑严肃,但是来到这里的人,个个兴高采烈,没有丝毫的政治顾忌,而有一种过节的欣喜与期待。他们是自愿来的,部分原因是好奇,此外,他们也想展现主动性。诞辰庆典由一篇颂赞成吉思汗的演说揭开序幕,观众静静地倾听,态度客气和缓。接下来是蒙古著名诗人朗诵诗篇,追忆蒙古伟大的开国英雄,大伙儿报以如雷的掌声。然后是蒙古的传统歌舞,现场的气氛渐渐活跃了。
那天下午,乌兰巴托经历了前所未见的狂热庆典。尽管破旧的扩音系统让精彩的演出失色不少,但是,观众浑然不觉。蒙古最著名的流行歌手上台之后,带动了全场第一波的高潮。他的披肩长发,身上那件看起来脏兮兮的晨袍随风飞舞,高跟的皮靴上面是白色绣花,胸前挂了一个盘子大小的勋章。勋章上面的图案当然是成吉思汗。观众爱死他了,虽然他只是跟着音乐对嘴,偏偏播放系统又有点短路,录音带的转速过慢,拉长的鼓声不忍卒听,但是观众惊喜莫名,完全不在意这点小小的缺憾,只要能够有那种自由的感受就好。接近傍晚,群众的热情依旧不减,主办这次活动的记者看到他们的反应,不禁热泪盈眶。
第二部分那达幕大会(1)
也许是成吉思汗诞辰庆典办得极为成功,大获好评,面对预计在六个星期后登场的蒙古国庆日——那达慕(Naadam),主办单位不敢掉以轻心。他们修改了原先的设计,像是大规模的儿童体操、阅兵、冗长八股的党政要员讲话等传统开场活动,全都束之高阁,红旗被收得一干二净,几乎找不到。在共产党当家的时候,举行那达慕的场地——国家体育场的正中央,就是一面飘荡的红色大旗。在巴雅尔的打点下,我以蒙古电视电影厂的贵宾身份出席这次活动。我发现原先该放红旗的地方,竖起一面由九只白牦牛尾巴图案组成的大纛,这是成吉思汗的军旗。只有“金顶王帐”的成员才有资格竖起九尾大纛,看到了这个标志,就知道是成吉思汗亲临,或是他的后裔在此。在这样隆重的庆典里,军队还是不可或缺的要角,但是,这次他们不是身着卡其制服踢正步,而是换上成吉思汗时代的军装,骑马出场。他们的坐骑踩在破旧的操场跑道上,颠簸得有些不自然,几个身穿古装的士兵,看得出来浑身别扭,但满场如雷的掌声,却表达了观众由衷的赞许。说实话,在这喧嚣欢乐的当口,根本不必动用扩音系统,播放我们在不儿罕山顶听到的欢呼声:“万岁!万岁!”然而旧官僚的传统,就是很难连根拔除。
蒙古人民革命党是按照蒙古渊远流长的传统举办这个聚会。盛夏时节,蒙古人经常骑马长途跋涉个几百英里,到预定地点聚会赶集,跟许久不见的朋友聊聊天,使出浑身解数,参加“男儿竞技”:射箭、摔跤、骑马。蒙古幅员辽阔,人烟稀少,一年一度的那达慕是蒙古族的大事。另一个重要的集会是“库毕尔台”,一种从部落聚会演进过来的族长会议。卡庇尼之流的中古旅者都亲眼目睹过这种盛会。各族族长在“库毕尔台”中,排难解纷、议定法律、选举大汗。成吉思汗及其后裔纵横欧亚,不可一世的时候,“库毕尔台”称得上是世界领袖会议。有一次“库毕尔台”甚至还让西欧免于一劫。1241年12月,势如破竹的蒙古铁骑正打算攻占欧洲,斥候已经到了维也纳外围防线,就在这个时候,五千六百英里外的蒙古举行“库毕尔台”,成吉思汗的儿子——窝阔台大汗崩逝,亟需推举新大汗,继续高举金顶王帐的九尾大纛。在前方征战的蒙古将领,只好放弃进攻西欧的计划,撤兵东返,争夺王位,政治阴谋和内讧随后上演,使得蒙古一时无暇西顾。
现代的那达慕,还有一点部落聚会的余韵,依旧壮观。这种那达慕大会在全国各地都会举行,但是乌兰巴托郊区的中央那达慕,却夺尽了各地那达慕的光彩。许多人不惜骑几个星期的马来参加。也有人搭着破旧的卡车,一路晃到乌兰巴托。更有少数人干脆让骆驼拖辆小车,装上全部的家当、食物,在首都近郊玩上一个礼拜。旅客从各地涌至,于是蒙古包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每一天,都能见到新的蒙古包。每个蒙古包前面都有两根柱子,中间悬了根绳子,看起来好像是晾衣绳,其实是让访客系马用的,系上十来匹马没有问题。袅袅的炊烟从帐棚屋顶的烟囱窜出来。马蹄翻腾,尘土飞扬。很快地,微呈褐色的夜幕,就遮住了荒芜的平原,骑马的、走路的人,在蒙古包中穿梭,呼朋引伴,运动暖身,夸耀坐骑,要不,就是随意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