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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有谁会相信这种胡言妄语?”我显出绝对诡异的神情,事实上,背上的汗毛却竖了起来。
“先生,他说了不少怨毒的话,”罗杰接着说:“他这麽说的,像你们这类人经常拥有许多的秘密,他不断谈到你们小镇的某个地方,那个地方叫做女巫广场!”
“我这类人?”
“你是一个贵族,先生——”罗杰说着,神态有些尴尬。“一个像尼古拉斯的男人生气时,事情就非同小可了。当然他并没有到处乱说,他只来找我谈而已。他说你应该了解他为什麽轻视你,因为你拒绝於他分享「你的发现」。他是这麽说的,先生,「你的发现」。他一直谈拉莫辛,谈到天地之间,有许多神秘难解之事;他说他已明了当初在女巫广场,你为什麽会哭的原因。”
有那麽一刻,我的视线避开了罗杰;这是多麽有趣的歪曲於颠倒,然而又多麽打到了要害!尼克的说词离题太远,但也荒谬可喜,不过就他的作风来说,尼克倒也没错。
“先生,你是最最仁慈的人——”罗杰说。
“请不要客套吧……”
“尼古拉斯先生说了一堆怪异的事。这种事就是现在这个年头也不该说的;他说亲眼看到子弹穿过你的身体,你应该死去对。”
“子弹根本没打到我——”我说:“罗杰,别说这个了,让他们全部都离开巴黎吧!”
“让他们全部离开?”他问道:“你花了这麽多的钱,在这个小小的娱乐剧场。”
“那又算得了什麽?谁他妈的在意?”我说:“送他们去伦敦,去杜瑞巷,提供瑞诺足够的钱,让他在伦敦能拥有自己的剧场;从那里,他们可以发展到美国,到圣多明尼加,纽?良,纽约。就这麽办吧!先生,我不在乎钱,把剧场关闭,让他们全部离开!”
我的痛苦就会消失了吧,不是吗?我不必再看到他们在舞台两侧包围我了;我不必再想到雷利欧——那个从乡下跑来,替演员打杂却乐不可支的傻小子了吧!
罗杰看起来像十分缺乏自信。替一个衣冠楚楚的疯子工作,是什麽滋味呢?这个疯子付的代价是别人的三倍,你却得因他放弃身为律师的精明判断,你会怎麽想呢?
我绝不可能知道了。我再也不可能体会身为人类的感觉;甚至形态、容貌也一去不复返了。
“至於尼古拉斯,”我说:“你一定要说服他到意大利去,我会告诉你怎麽做。”
“先生,就算说服他换衣服,也不是容易的事呀!”
“不会太难的。你知道我母亲的身体有多糟,所以,让他陪家母去意大利,这是最完美的安排。他可以在那不勒斯的音乐学院学习音乐,而母亲也正好要去那里。”
“他跟她有通信……他很喜欢令慈的。”
“对呀,让他相信倘若没有他的陪伴,家母绝不可能走完旅游终程。为他安排一切事宜,先生。这件事你一定非办好不可。他一定得离开巴黎,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然後我会来查明他确切离开的消息。”
当然,这种要求对罗杰是过份了些,但是我没法子想出别的可行之策。没有人会相信尼克有关妖术的论调,这点我倒不担心,然而我明了只要尼克仍留在巴黎,他总有一天会失心成疯的。
夜晚过了又是夜晚,每一个清醒时刻,我自己内心交战,我要不要再去找他呢?要不要再冒险一次,做最後的告别呢?
然而,我只能痴痴等待;深切明白我是永远失去尼克了,他绝不可能了解所有的一切原因何在;我,那个曾经对乏味无意义的人生驳斥反抗、不肯屈服的夥伴;如今却不分青红皂白地驱离他;这种不公平的相待,对他一辈子都将是可怕的折磨呀!
这总强过真相大白吧,尼克。对於一切幻象,我恐怕了解多一些了。唉,尼克,只要你能陪母亲去意大利,只要母亲活下去的时日尚……
在此同时,我自己能做的是,去了解瑞诺剧场的停业。在附近的咖啡屋,我打听到剧团出发到伦敦的消息;看来计划正在如期展开。
一直到第八天晚上,将近黎明之前,我到罗杰的家门口,拉了门铃。
他出乎意料地极快应门,身着平常穿的白色法兰绒睡衣,他看上去昏乱而又焦急。
“我越来越喜欢你这种穿着了。先生——”我烦躁地说着:“如果你真换上衬衫、长裤於外套,我恐怕不敢太信任……”
“先生,”他打断我的话。“事出突然——”
“先回答我,瑞诺和那一夥子人都愉快地去英国了吗?”
“是的,先生,他们现在应已抵达,不过——”
“尼克呢?到阿芙跟郡去找家母了吧,告诉我,我没料错吧?”
“先生——”他开口又顿住。猝然之间,我感觉到他的心里有母亲的影像闪过。
如果我用心细想,我应该知道这是什麽意思。这个家夥从来没见过母亲,她的身影如何会出现在他的思维里?然而我并没有以理性思索,事实是我的理性已经迷失。
“她不是……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一切已来不及了?”我说道。
“先生,让我去取外套……”他突兀地说,伸手去拉铃。
又来了,她的影像又出现,她的脸,憔悴苍白而又鲜明,我突然恍惚失神。
我拽住罗杰的肩膀。
“你见到家母了?她在这里——”
“是的,先生,她在巴黎。我正准备带你去她那里。尼古拉斯先生告诉我她要来,我找不到你,先生,我根本不知道怎麽找你。昨天,她抵达了。”
我太惊愕而说不出话来。身子沈入椅子,我对母亲的眷念,以及她在我心里呈现的影像,强烈到消除他所传达的任何思维。母亲是活着的,她在巴黎,尼克还在,正陪伴着她。
罗杰走近,伸出手来,好像想碰我似的。
“先生,我换衣服时你先走一步,她在圣路易岛,尼古拉斯先生住处的右边第三家,你必须马上去。”
我呆呆地瞪着,根本视而不见,我的眼里只看到她。离日出之前只不到一个钟头,而回到塔楼,就需要四十五分锺。
“明天!明天晚上——”我结巴着,莎士比亚《马克白》一剧的词出现了,“明天之後有明天,之後又有明天……”
“先生,你根本不明白,令慈已不可能再有意大利之旅了,她好不容易完成最後的旅程,到巴黎来看你。”
看我依然茫然失神,他抓住我,撼动我,他从来不像这样的;在他眼里,此刻,我只是个孩子,而他是大人,必须让我恢复理性。
“我替她找到住处——”他说:“护士,医生,一切该想到的都有了。但是他们不能维持她的性命。只有你是她还活下去的原因。先生,她得看到你才肯闭目的。所以,别管什麽时间不时间,你马上就去。即使她的意志够坚强,奇迹也未必一定发生,你不能让她死不瞑目。”
我无话回答,我连完整的思索能力也丧失了。
我站起身,拉着他一起走到门边。
“你现在就去,”我开口:“告诉她,明天晚上我一定在她身边。”
他摇头,即生气又嫌恶。他试图转身以背对我,他根本已无意睬我。
我怎麽能放他干休?
“你立刻去,罗杰。”我哀求着:“一整天坐在她身边陪伴她,明白吗?让她等我——等我到达。注视着她,如果她睡着了;即使她开始……叫醒她,跟她说话;在我到达之前,绝不可以让她死去!”
第三部 侯爵夫人的临终圣餐
1
用吸血鬼的语法来说,我是早起的鸟儿。当太阳沉入地平线,当天空依然有红光照耀,大多的吸血鬼犹好梦正酣,我已经起来;因此,我比他们占有更多的优势,也就是说他们足足比我少一个钟头可资使用。以前我未曾提起此事,不过那时我自己也不晓得,一直到很久,我发现这个事实。
第二天晚上,天空嫣红有如着火一般,我已经往巴黎的路上出发。
在躺进石棺之前,我就先换好最最合宜的衣服。如今,我正追逐西下的落日,进入巴黎城。
城里宛如在燃烧着,光线明亮得叫我惊惶,然而我终於穿过圣母院大桥,来到圣路易岛上。
我完全没想到要说什?,做什?,也没想到要如何蒙蔽母亲。只知道自己必须抱着她,趁她还有时间陪伴她,跟她在一起。我还无法面对她即将逝世的事实,那是彻底的大灾难,应该属於燃烧的天空。也许我又暂时回归为人,相信只要我承诺实现她的最後愿望,那?,残酷的事实终将有所改变。
当我找到河岸边她的住处,薄暮刚刚驱走最後一丝光辉?
这是挺气派的大厦,罗杰办事真够俐落,一个职员等在门前带我上楼,我走进屋里时,两个女仆和一个护士正在走廊探看。
“先生,尼古拉斯先生陪着她,”护士说,“她坚持要穿好衣服见你,她要坐在窗边,看着大教堂的尖塔,先生,她还看见你骑马过桥呢。”
“房里的蜡烛留下一支外,其馀全部熄灭。”我说,“顺便告诉尼古拉斯先生和律师离开房间。”
罗杰首先走出来,尼古拉斯相继出现。
他为母亲也特别打扮光鲜,亮丽的红色天鹅绒套装,花梢的旧麻衫,手上还戴着白手套。这些日子的喝酒,使得他消瘦近乎形容枯槁,但也更突出他轮廓的俊美。当我们视线相遇,怨恨之色自他身上迸发,我的心灼痛了起来。
“候爵夫人今天好了些,先生。”罗杰说,“大夫说她咳血太多,不可能……”
他的话顿住,回头看看卧室。我很清楚他心里的想法,母亲熬不过今晚了。
“尽快让她躺回床上,先生。”
“为什?她非得上床不可?”我的口气阴沈不快,“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