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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一切,比起孩子们应该得到的正常的一切,又是微不足道的,就像比起夫妻自己在离异中受到伤害时孩子所承受的微不足道一样。家,孩子只有在家里才会感到自由,才会敢于说笑,感到温暖。就连那些预言家庭制度必将最终被淘汰的人,对于家庭消失后孩子的成长问题,也仍然感到茫然,无所是从。
第五部分:新世界从未到来(27岁—28岁)再多想想孩子
爱孩子,就是爱世界
想想孩子,再多想想孩子。
当初我们是怎样热烈地希望给家庭增添一条小小的生命,或者只是在兴奋的情爱中稍一不注意,种下这颗调皮的种子。四个月时,我们还曾想打掉它。但是后来,我们的孩子还是出世了。无论过去我们曾如何看待孩子,迫切希望,还是很不情愿,可是当孩子啼哭着开始呼吸时,一个又一个新的梦想曾是怎样地接踵而来,埋入了我们的心田——
我们梦想使他们不遭受任何哪怕一丁点身体上的伤害。(可是我们并不认为自己的计划过高了。而且,为什么要把一株将来必将承受风雨的小树,包裹得那样紧,以防止它留下任何一点点伤疤呢?我们的身体和心灵都曾受过伤害,而今我们不是依然活得很好吗?)
我们自认为比父母更出色,而且期望塑造出比他们塑造的孩子更出色的人。(不久我们就会为否定父母对自己的喂养之恩感到内疚,知道养活一个人比豢养一只小猫着实困难。)
我们隐隐地把自己失意的东西,没能实施的理想记起,寄希望于孩子的未来。(正像里尔克的诗所说:“孩子是未来,也是回归。孩子是孕胎,也是海洋。”可是,我们是否意识到了,我们为孩子一相情愿的人生设计已经有些先入为主。这里,我想抄录一段歌德的话给小夫妻们:“我从旁观察他们,从细小的事情中,发现他们有朝一日所需要的种种品德与才能的萌芽,从他们今日的固执任性看出将来的坚毅与刚强,从今日的顽皮放肆中看出将来的幽默乐观以及轻松愉快地应付人世危难的本领。每当我发现这一切还丝毫未经败坏,完整未损,我便一次一次地,反反复复地,吟味人类导师的这句金言:‘可叹呀,你们不如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然而他们,这些我们的同类,这些本应被我们视为楷模的人,我们对待他们却像奴隶,竟不允许他们有自己的意志……都在照着自己的模样,教育自己的孩子。”)
我们还想到了永远占有他们,就像占有一套家具。(为了使孩子不遭受不测,也为了对自己的忧心负责,我们认为有权知道孩子的一切,就像自己的父母作过的那样,迫不急待地想看到孩子的日记本。我们认为有权阻止他们与自己分离,因为离开我们,他们就分不清对错。可是呵,有一天我们发现他们怯弱地不敢一个人去幼儿园,不能够承担天赋责任,我们作为父母一直没能忍住对城乡的巨大忧虑而把孩子狠心交给它,设法扩展他们和别人的联系并教诲他们和环境中其他的人平等合作,我们已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我们还想到孩子是自己的一部分,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不,不是这样。他们就是他们自己。他们只是借助我们的一个精卵开始发源,他们是风雨和松林的亲兄弟,是自然的产物。我们不过是他们羽翼未丰时的代养人。)
在美丽的回忆录《说,记忆》中,费拉基米尔·纳波科夫说,他曾凝视着刚刚出生的儿子的眼睛,看到了“古老的、神话中的森林”的影子,那里“飞鸟多于猛虎,果实多于荆棘”。
知道我们为什么那么热爱妇女吗?马尔库塞认为,女性与资本主义异化劳动的世界相分离,因此她们比男人更人性化,更多地保持了根植于土地,单纯而未受过太多污染的本能和感情,所以社区中的男人们需要女人的陶冶,以使自己不忘记大山和池塘,不忘记大自然。那么现在,大自然交给我们一个完完全全的自然婴孩,他们刚从风暴雨雪中转变而来,由于体内没有多少毒素,他们的眼白呈现出漂亮的蓝色。在他们那未知的眼仁里,还滞留着美丽的关于自然景观的记忆。如果我们幻想保持住孩子眼中的森林,遏制猛虎和荆棘的蔓延,那么我们就必须约束自己,比如别那么早教孩子骂人。
看到那些根本不合格的父母,我曾经想到,世界上恐怕再没有哪一件事情,能像为人父母那样,未经任何培训就可以匆忙上阵的了。然而,正是这些不称职的父母始终从事着全人类最重要的事业——生育和教育——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一八八三年,英国人高尔顿创造了“优生学(Eugenice)”这次词汇,并以进化论和遗传学为根据,奠定了这门旨在研究人类遗传素质及其改善方法的学科的基础。其中,包括消除劣质的预防性优生学和促进体智优异个体出生的演进性优生学。不过,无论中国把优生喊得多么响亮,大多数夫妻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兴趣去细听,因为向他们宣讲优生学的职业宣传家们大多处在水平线以上,那种宣传只能是使优生流于一句空话。因此,每个人都熟悉,但谁都不再想去搞懂它,它不过是一个被四处张贴的标语。
在对形体和智力的遗传可能、授精时期和环境对胎儿的影响、以及对胎教的意义全都不甚了了的情况下,我们草草地生下了儿女,把优生论忘得一干二净。然后,我们又想当然地开始育儿,而育儿的教义大多来自于自己父母的经验以及自己的猜想,又把优育论扔到了一边。一方面,我们买了大堆昂贵的玩具,打算开启孩子的智力,另一方面我们只是把他们催养成超标肥胖、只会拆毁玩具、小脑袋瓜里一片空白的小霸王。
人会在三个教育阶段中度过一生。
从我们蒙昧在母腹第三个月的时候,母体吸收的营养构造了我们的大脑沟回,我们迷迷糊糊感受着父亲抽着烟在对母亲讲话,而母亲喝了酒,有一阵爵士乐飘过,我们感到春夏秋冬的更替,也感到母亲为了什么心事而垂泪伤感……直到出世,直到我们七岁,第一个阶段——家庭教育阶段——才告一段落。此后,我们完成了第二阶段——学校教育阶段——在这个时期,家庭的影响显露出强大的力量。到了二十三岁左右,走出学院的本科生最后一批开始了第三阶段——社会教育阶段——这个阶段里,我们的一切成功均取决于前两个阶段奠定下的基础。
大约在第二个教育阶段时,我们就已记不住孩童时代的大部分事情了,但这并不是说七岁以前父母对我们的所作所为不作用于我们敏感的童心。早期教育常常已作为感受,铭刻在了一个我们无法触及的地方,我们心灵中这些模糊的印痕(Engram)贯穿了我们生命的首尾。这正如语言之于人生,我们记不住七岁以前说过的话,但我们却学会了语言,并且一刻不停地说个没完。如果把学龄前的孩子比作出膛的子弹,那么这一刹那,只要我们闪失半毫米,在他们生命的终点,我们就会发现他们与自己的初衷已相距十万八千里。而在第一阶段里,孩子们完全空白的脑海和心灵对于这种半毫米的闪失,又是那么的敏感。他们无法记住这种闪失的真实情况,以致于成年时无法溯及根源,去医治它。比如,我们把打翻了奶瓶的女儿放在一边,任其惊恐地大哭,我们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拼命地擦着地毯上的奶水,那么若干年后,我们这个胆小怕事的女儿便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养成了怯懦的毛病,正如我们也说不清楚一样。
德国动物学家洛伦兹,提出过一个“关键期”理论。他说,两至三岁是幼儿学习口语的好时候,四至五岁是学习书面的最佳年龄。如果我们的孩子处在这两个年龄段上,只需稍加一点力量,他们就可能在成年后成为口若悬河的外交家,或者一个多产的撰稿人。但是这时,如果我们一味强迫他们学习工具性的知识而不让他们享有作孩子的乐趣,那么在他们青春期的时候,我们就会发现一个只会趴在书桌前演算而对周围美好的一切无心观赏的人。实际上,人首先要成为人,然后再具有某些工具性。而知识不仅仅应该包括爱、生命实质、死亡的知识,而且首先应该是关于它们的知识,此后我们再交给孩子田字格本和圆规,帮助他们学习自然的常识。在孩子们小的时候,要教给他们必胜的信念,多教他们一些快乐的知识、爱的知识,爱熊猫也要爱老鼠。此外,我们尚不敢断定该不该把男婴女婴分开,多教前者一些勇气,多教后者一些阴柔,因为很多人反对这种区分,但是我们必须要教给他们有关阳刚和温静的知识。
我们必须强忍住笑,强忍住不耐烦的情绪,回答孩子那些关于性的提问,比如“女厕所里都有什么”、“为什么不许男孩子进去”、“我是怎么生出来的”。不要置之不理,答法又需要艺术。我们还要天天解释那些关于汽车火车、飞机、以及雨的来源等客观现象,对他们不厌其烦“为什么”,我们必须不厌其烦地回答,否则无异于是暗示他们:知识没有用处。如果真是那样,二十多年后,我们便会发现一个和自己一样回答不出儿子问题的青年父亲。
提起教育子女,人们总有一种趣味感,可实际上这是一件艰难的工作。许多在事业上一事无成的人,往往失败于缺乏耐力和坚韧,惧怕艰难,然而他们却往往很快地结了婚,而且草率地生了孩子。这一切,都比成功的人干得麻利。可是,如果他们像在事业上一样不能耐心忍受孩子对于世界的求知欲望,他们便会继续失败,不会有优育上的成功。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人们真应该把这件艰难的工作当成自己最后的杰作和一项伟大的事业去干。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