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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小堂弟:“这小孩聪明!”周汝昌那时就喜欢弹拨乐器,笙、笛、鼓钹、胡琴、月琴、三弦……样样能行。又爱画画,小时候就用石笔、铅笔到处画,有时画“天官赐福”,把青砖地板上画得琳琅满目。上了小学、初中,音乐课和图画课都如鱼得水,可是一上体育课,就“露怯”了,不管是游戏、体操还是球类,都丝毫没有兴趣。不过,周汝昌从小喜欢“小人书”,心慕武侠故事,早就渴望自己有一口“宝剑”,因而喜欢传统的武术,也学过一点,长大后自己还备有一口剑,虽然不会什么套路,却喜欢兴致来了就舞弄一番,颇能得“闻鸡起舞”的意境——有点像陶渊明抚无弦琴以寄意的气象。
古代文人,讲究琴棋书画四大雅事,要文武双全,则又添了剑术。周汝昌从小遗传音乐天赋,后来还粉墨登场当过戏曲“票友”,长大后以书法名家,绘画丹青也来得几笔,十几岁时就给人画折扇扇面,像《 红楼梦 》里贾宝玉画了画送给薛蟠作生日礼物一般。而对于剑,则特别欣赏杜子美( 杜甫 )名句“检书烧烛短,看剑引杯长”(《 夜宴左氏庄 》)的意境。他沉醉于古代书生常说的“书剑飘零”的境界——就是飘零也显得那么风流潇洒,不是一般凡庸俗物。因此,他先后买了三把剑,其中一把是龙泉剑,木头剑鞘,黄铜凿花护饰,钢与木都是本色的,剑不电镀,鞘不抹漆,不贼光刺目,挂在墙上,大红丝穗横曳,那斜悬的剑姿,让人产生一些唐人传奇中剑侠飞檐走壁的神秘美妙联想。
周汝昌其实没有赶上周家兴盛期的“富贵”,上小学时,周家就已经衰败,“咸水沽西头老周家”开的店铺,什么同和、同源、同达( 经营米粮、酱园、烧酒等买卖 ),一个一个关闭了( 咸水沽今仍有“同源里”胡同,乃周家祖辈遗迹 ),家中海船最主要的一艘名叫“登悠”的也遭遇事故不幸在海中沉没了,经济官司也败诉了。
周汝昌现年八十多岁的姨表兄孙振义,至今还经常念叨起当年周家衰败的预兆:海下各村落凡养船的人家,每到年节,几乎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用一根高杆挑起点一盏“天灯”——据说是为姜子牙准备的,年三十晚上,诸神归位,只有姜子牙无位可归,只有宿于天灯;或者是用红布制作的“大鳌鱼”—— 是一种看风旗,木头雕刻成龙头( 即鳌头 )的形状,身子部分则是一条大红布,在空中飘扬飞舞。周家的大鳌鱼制作得宏大壮丽,整匹的大红布,十几米高的楠木旗杆,远在数里地外就能遥遥地看到。可是有一年的某一天,并没有大风,大旗杆却忽然自己从中部拦腰断裂,大红布和鳌鱼头颓然坠地!
周家败落了,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不至于到衣食不继的地步。周汝昌虚岁九岁( 1926 )才入咸水沽小学,因为他是家人疼惜的幼子,又生性腼腆怯弱,怕见生人。小学岁月留下的印象,是三件事:一是反对日本人侵略,抵制日货,反对《 二十一条 》① ,上街游行;二是闹兵荒,各种乱军败兵,一会是奉军,一会是各种杂牌军,来了就占用学校校舍,学生只有被迫放假,经常停课,一停起来就没有了时日;三是逃土匪和绑票。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学习。有一年,还因为逃难而到离老宅颇远的一个陌生的小学里借读。小学阶段的学习,就这样磕磕碰碰、对对付付、七断八续地上完了。
腼腆的孩子往往是颖慧的。周汝昌从小有聪慧之誉,记忆力好,领悟力强。从小学到初中,每学期大考列排行榜,都是“铁第一”。不过这种聪明偏重于一种悟性的智能。《 红楼梦 》里的林黛玉曾对贾宝玉说:“你说你会过目成诵,难道我就不能一目十行么?”周汝昌也几乎有“过目成诵”的本事,简单的文章,读一两遍能背出一半多,难的文章可到三分之一。如一篇《 滕王阁序 》,默读三遍,就能背诵下来。上初中和高中的时候,有两次上几何课,老师在黑板上偶然“卡”住了,就叫周汝昌上来演算解答。周汝昌上了讲台,在黑板上三下五除二地列出几个式子,很快就把难题给解答了。
但说来也怪,周汝昌却很难记住一个“公历”的纪年,而只能记住“贞观年”“康熙年”等等。他平生爱诗迷词,可是对那些人人传诵的名篇却大抵只能背诵几个断句,总也记不住全篇。琴棋书画四大雅事中,只对下棋难以入窍,一旦对局定输不赢。数理化的功课虽然从小学起门门考100分,但一到高中,对那些只有“资料”、“逻辑”的课程就日益失去了热情,分数渐渐下降,兴趣也越来越淡薄了。
周汝昌在上小学时有一次“失利”:那位称赞他聪明的八堂兄周紫登曾是小学的校长兼教员,有一回为了显示自己这个堂兄弟的超常智力,把他从低年级教室叫到他任教的高年级的课堂去,还有另一个聪明学生同班的姓赵的同学,校长命令两个学生立即读一段指定的文章,给几分钟的时限,然后当场背诵给大家听。结果,赵姓同学完成了考验,周汝昌却没有全背诵出来。当然,校长八堂兄并没有表示不高兴,只是向学生们替周汝昌圆场说,他讲历史入了神,却忘记了背书。而周汝昌自己,也没有感到惭愧内疚,心想让我背高年级的文言文,深奥难懂,我死背它有什么用?
周汝昌对于“卖弄”、“好胜”、“竞争”一类场面上的“光荣”没有兴趣。他自负聪明之处是领悟能力胜过别人,比如说,一看就入,一学就会,一学就透……周汝昌的聪明让学校的教师们青目有加,到虚岁十五岁小学毕业时,当时的老校长陈先生带他去参加天津各小学举办的“会考”以“为校争光”。结果,各门课都成绩优异,谁知在一道答题上跌了跤:问日月食的“三方”位置,不知怎么一走神,给弄错了!因此失去了当状元魁首的荣誉。
1932年周汝昌小学毕业,次年考入天津市河北大经路北端的觉( 读作“教” )民中学初中。这所学校是河北省的一些先生办的,学生多来自河北和京东各县乡下,而很少有天津卫的阔家子弟。学校收费很低,十分省钱,生活俭朴,校风朴实,甚至有点“村”气。校规管理十分严格,学生对“老管儿”( 舍监 )如老鼠怕猫,到校外必须请假,擅出校门记大过,三次大过就开除。这所学校其实就是一种“读死书”的“应试教育”,没有课外读物,气氛沉闷单调。
但它也有特点,数学和英文的教育水平非常高,数学课程小代数、平面几何、三角学等都采用英文原版外国教科书;英文课则除了普通英语教材外,又另设文法、作文两门专业课。这培养了周汝昌对英语的喜爱,他的英语在这所学校已经打下了较好的基础。周汝昌此时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几乎像个小老头儿,埋头学习,心无旁骛,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大考列榜,总平均分数98。89,从来没有低过97分。
可能是受商人家风的影响,周幼章把小学毕业的孩子祚昌和泽昌分别送往木行、铁号去当学徒( 长子震昌学德文,成绩优异,但早逝 ),后来接受一位亲戚( 姓李,周汝昌叫他“老姑丈”,是早期南开学生,周恩来的同窗和契友 )的竭力敦促和劝说,才从四子祜昌开始去上中学,读大学。周祜昌、周汝昌兄弟都接受了大学教育,而前面的两个哥哥则没有这样幸运。
这是一段“读死书”的生活。不过对周汝昌来说,已在南开中学读高中的四哥经常给他带来一些新鲜的少年读物,有茅盾等当日已成名作家的作品,有《 木偶奇遇记 》、《 阿丽丝漫游奇境记 》,还有中英文对照的外国名著……周汝昌的文学天分受到了启蒙,在完成正常的教学作业外,开始初步的文学习作,吟诗填词。
不过,整天被关在校园里,对活生生的少年来说,还是闷得发慌,实在难受了,只能到“大门洞”内站一站,向校门外张望。校门外是一大片空场地,每天有二十九军的士兵来练大刀。那是有名的大刀队,后来令侵略者闻风丧胆。周汝昌等中学生看着那些练大刀的士兵,大刀环头上有红布为刀穗,气象雄壮威武,很令少年人怦然心动。那一个一个的壮士,远远望去,只见都是红面大汉,威风凛凛,剽悍英武,个个皆熊虎之士!周汝昌年幼的心灵上,不由得留下了深深的印迹。同时,他的心中也分明意识到,大刀练得殷勤,说明国家的政治形势也越来越紧迫了。
周汝昌作为一个由小学进入中学的少年,在当时自然不可能有什么脱离了日常生活和学习的政治言行,但一种国家面临危亡的时代的思想感情氛围,却十分深刻地影响着敏感的少年人的心灵。更突出的,是周汝昌的文学天分已经显露,在觉民中学的初中三年,他开始作诗填词,写文章,有一篇文章还在一个报纸上发表,“稿酬”是一本书。
1935年夏,周汝昌于天津觉民中学初中毕业,秋天,以录取榜上名列第二的成绩考入天津南开中学。因为从小学到初中,每学期大考列榜,都是第一名,领奖学金,习惯了老师青目、同学羡慕的“待遇”,这次升学考试却只是第二名,虽然也获得奖学金,周汝昌还是感到遭受了奇耻大辱。但事后想,这也是一个转折点,他从此不再那么重视分数和名次,而转向了课本知识以外的广阔的文化领域。
南开中学可与觉民中学不同,图书馆的丰富藏书,校风的开放活泼,学术气味的浓郁,都超出了一个中学的规模,而有小学府的气象。特别是校门外的书店,中外文学书籍和期刊,应有尽有,时常更新。青年人的求知欲和爱好文史的天性得到了满足,周汝昌杂览博读,除自己订阅了两种英文期刊和《 中学生 》杂志外,当日正流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