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曾大人,这位爷找!”还有几步远,茶房就喊起来。
曾国藩打开门一看来人;急忙双手一抱拳道:“张总管辛苦!本官这厢有礼了。”
被称为张总管的人跨前一步道:“曾大人不要折奴才的寿了!——我来传相爷的话;大人今天晚上过相府一趟,相爷新近得了个好玩儿的东西;拿不准是不是上好的。”
“相爷吩咐,本官岂敢怠慢,我们现在就走吧。”曾国藩忙道。
两个人厮让着一前一后走出会馆。茶房在后面愣愣地看。
张总管即张继周;是大学士穆彰阿府里的总管家。在当时京师的官场,你可以不知道京师里有几座王府,但你不能不知道穆府里的总管家叫张继周。凡是想见穆中堂的人,首先要见张总管。如果张总管瞧你不顺眼,你不仅见不着穆中堂,恐怕连穆府的大门都进不去。有人仗着自己是九门提督的门生,就试过一把,不仅未进穆府的大门,还被守门的戈什哈给打了一顿,最后还是九门提督替他摆了一桌酒席,才把此事化解。
穆彰阿何许人也?读过清史的人都知道;乾隆年间权势最重的一个人物叫和还倬有齑笱俊⒕蟪肌⒈可惺椤⒕琶盘岫剑只窳艘桓龉簦欢拦饽昙渥畹檬频娜宋锞褪悄抡冒ⅲ皇屏λ浔炔簧虾瞳|;但在当时官场,却是一等一的人物。
当时官场的情况是:县怕府道;府道怕督抚;督抚怕军机;军机怕大学士;大学士怕穆彰阿;穆彰阿怕皇上。
穆彰阿字子朴号鹤舫,时年已五十八岁,满洲镶蓝旗人,郭佳氏,嘉庆进士。穆彰阿历任内务府大臣、步军统领、兵部尚书直至大学士。
曾国藩会试的主考官、大总裁、阅卷大臣;就是穆彰阿。
所以,两个人有师生之分;加之穆相在满人贵族里素有才名;有几件军国大事处理得比较漂亮;曾对穆还是相当敬仰的;但真去相府拜见;自中进士那次到府上谢师起;这是第四次‘。曾国藩素忌与满官交往过近,怕被汉官瞧不起。
会馆外停着一辆四匹马拉的轿车;漂亮、宽畅、气派自不必说;单是那四匹枣红色的蒙古马;就非一般官员敢养的牲物。这四个精灵的个头、毛色、身材的长短;简直让人分辨不开。
曾国藩平生第一次乘坐如此华丽的马车;竟然紧张得出了一路透汗。
曾国藩和张总管跨出车门的时候,正迎见新科的几名进士乐滋滋地往外走。
曾国藩猜测;这肯定又是由穆相主考得以跳进龙门的士子们。照常理推算,应该是前来谢师的。
这样想着;已迈进大厅;牛高马大的穆彰阿正坐在太师椅上吸着水烟,在和两个道士模样的人拉闲话。
曾国藩抢前一步;边施大礼边道:“下官曾国藩叩见恩师!”
“涤生;坐坐,”穆彰阿放下水烟袋;赶忙招呼曾国藩,“最近怎么不来看老夫啊?”
曾国藩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回答:“回恩师话;下官目前正在向唐镜海先生学习义理之学,向倭仁倭大人学习国学,向何绍基先生学习书法。请恩师见谅。”
穆彰阿笑着道:“难得难得;天下士子都像你这样,何愁国运不隆文运不盛啊!——涤生哪;在老夫看来;唐鉴是天下皆知的理学大师,而倭仁又是大清公认的国学高手,不要说你;就是老夫也是经常请教的啊。不过;要讲书法嘛;你的字已经很有功底了;好像大可不必再从楷书入手。——纵观我朝;圣祖的一手好字自不必讲;除圣祖外;老夫惟对乾隆年间大学士刘墉石庵先生的一手好字赞赏不已。——涤生哪;你不妨也寻本帖子临临看。”
曾国藩略沉了沉:“恩师指点的是,下官记住了。”话毕,不经意地把袖口往上提了提,腕上的一块癣疤露了出来。穆相左手的那位老道见此惊异地站起来;急促地问:“敢问阁下;翰林公可是湘乡曾麟书先生的大少爷?”
曾国藩一拱手:“正是晚生。”
老道又问:“贫道在长沙云游时;听湘乡的人传说;老夫人生大人之时;乃祖竟希先生曾梦有巨蟒入怀;院中一棵百年老槐无因而枯;可是真的?”
曾国藩急忙站起身,回答:“晚生的曾祖父梦巨蟒入怀纯属湘乡人谣传而已,子虚乌有;院中老槐干枯倒是真的!”
右手的老道这时道:“贫道也听说;曾大人落地之时全身癣疥;似鱼鳞一般;至今未愈;不知确否?”
曾国藩脸一红:“晚生的确如此。晚生来京师前;看过不少名医,却都无可奈何。
想不到这疾病如此顽固;就是现在,晚生每晚也需用药涂抹后方能入睡。”
穆彰阿这时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三位倒把老夫讲糊涂了!——涤生啊,有人从长安给老夫送了一样东西;你来看一看。〃说着便将一个油布包打开,曾国藩定睛看时见是一幅古字。
见曾国藩与两位老道齐围拢来,穆彰阿兴致勃勃道:“说是西晋陆机的真迹;我也拿不准了。涤生,你给老夫好好看看。”
曾国藩这时已看清案面上摆的是《平复帖》。
曾国藩在长沙岳麓书院读书时;闲暇专喜好古玩;尤对字画爱甚。为这;他拜湖南翰宝斋老掌柜齐师傅为师,专门学习鉴定古玩的知识。对古字画的用笔、用纸、用绢及装裱逐一研究,硬是练就了一双好眼睛,连搞了一辈子古玩鉴定的齐师傅也不得不夸一句“火眼曾”。
翰宝斋是一爿老字号古玩店,齐家三代经营,后堂收藏有上千件的古字画真迹。
唐摹本《兰亭序》,曾国藩就是在这里看到的,唐伯虎及宋徽宗的真迹也各有小幅在案。
曾国藩来京里会试时;古玩齐为了鼓励他,特意选了一件宋丞相蔡京的斗方送给他。
点翰林的第二天,他来穆府谢座师。礼毕抬头的时候,他见座师的墙上挂了一幅中堂,古色古香的很像是一幅古字画。在声震寰宇的大学士家里,刚刚入翰林的曾国藩不敢有丝毫的越轨举动,但是又禁不住那画的诱惑,告辞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对座师道:“恩师,学生有一个请求,但又怕恩师怪罪。”
穆彰阿一愣,问:“曾翰林你讲吧,你是初次来老夫这里,老夫焉有怪罪之理?”
曾国藩用手往墙上一指:“学生想好好看一看墙上的这幅画。”
穆彰阿一听这话,惊异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竟跟自己有相同的嗜好,于是就欣喜地说:“好,你走近前来看吧。”
曾国藩大着胆子走到墙边,这才看清这是一幅唐朝周的仕女图。从用笔用纸用绢看,都是唐时风格。曾国藩在古玩齐那里见过周的摆扇仕女图,而这幅却是鼓琴仕女图。
曾国藩一路看过去,渐渐地便沉浸在这幅画当中,他边看边道:“快把放大镜拿过来。”
穆彰阿既诧异又惊愕,只得把案上的放大镜递过去。曾国藩接过来,看了许久,才道:“可惜了!”
“什么?”穆彰阿瞪大眼睛问。
曾国藩两眼望定画,边摇头边说:“可惜我看不到落款。”
穆彰阿这时情绪却出奇地好,他竟然拿过画杆,亲自将画摘下来,小心翼翼放到案面上。
曾国藩把放大镜贴在画上反复观瞧,许久才直起身,自言自语:“可惜了这幅赝品!”
“什么?”穆彰阿终于忍无可忍了。
曾国藩一下子清醒过来,知道自己闯祸了。他忙跪倒,边磕头边道:“学生该死!请恩师恕罪!”
穆彰阿喘着粗气说:“你说这幅画是赝品?哼!老夫眼拙了?”
曾国藩早就听说穆中堂是京师八旗子弟中鉴定古字画的高手,所以只管磕头,再不敢言语。
许久,穆彰阿长出了一口气:“曾翰林,你起来吧,老夫并没有怪罪于你。来来来,你给老夫说说这幅画。”
曾国藩起来后,红着脸道:“谢恩师不怪之恩,学生学识尚浅,再不敢妄言了。
恩师就不要再羞臊学生了!”
穆彰阿脸一沉,手抚胡须自言自语:“老夫年近花甲,最见不得有始无终的事情!”
曾国藩迫于无奈,才道:“整个画卷,学生都没有看出什么,只是这落款有些疑问。恩师知道,唐时宣纸较粗糙,而落款处的宣纸纹路却较细腻,这定然是把原款提掉,后补的款。看这宣纸的成色,像是明人所为,请恩师明察。”
穆彰阿拿起放大镜认认真真地看起来。
半晌,穆彰阿抬起头,冲外面喊一声:“来人——快快摆酒,老夫要与曾翰林一醉方休!”
曾国藩的一颗心嗵地落了地。两个人的距离也一下子拉近。
现在,曾国藩手拿放大镜一点一点地看这《平复帖》,穆相及两位道长都屏住呼吸等待结果。
推敲已毕,曾国藩长出一口气,欣喜地说道:“恭喜恩师,这确是西晋陆机的《平复帖》!”
“哈哈哈——”穆彰阿的笑声在客厅里四处回荡。穆府上下都知道,这是相爷极欢喜时才发出的笑声。
近几年,穆老相爷这样笑的时候越来越多。
第一部分 做官的第一要义第6节 唐鉴的苦衷
从相府回来,曾国藩一眼便看到门房有一封写给自己的帖子,打开一看,却原来是詹事府少詹事、正四品满官金正毕为老姨母过寿诚邀京官全员赴宴的帖子。
詹事房原为辅导皇子专设的机构,后来也改作编著国史了,是和翰林院属同一机构而分设的两个衙门。两处人来往比较密切,而金正毕与赵楫又最为知心。
曾国藩一看见帖子,手腕子先酸,厌恶之感也一下子涌出。
他知道,赵楫的宴席既然没参加,金大人老姨母的寿宴也就不能参加。以此类推,从此以后,凡是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