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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子不荤侍郎啊?——不纳妾可以,可总不能满府上下连点儿胭脂气都没有啊!我明天荐几个丫头过来,弄茶弄饭也干净些。”
曾国藩笑着放下碗道:“文中堂来我这里一趟,要给我买个如夫人送过来,你又要给我荐什么丫头。——咳,我连鸭头都吃不起,还能用得起丫头?你让我过几天省心的日子吧。对了,我问你,刚才说什么不昏侍郎?我怎么闻所末闻?——你可不能绕着弯子骂我!”
倭仁连干了两杯酒,笑道:“你呀,出了府里就是衙门,出了衙门就是府里,你难道就不知道咱京师的老百姓成天说些什么吗?——你明儿去听上两场戏,再到茶馆里喝上半天的茶,就会知道老百姓是怎么看咱们这些官员了。”
曾国藩不解:“市井之论不足为凭。——何况戏园子茶楼,那都是闲人的去所呀。你让我到茶楼去泡上半天,那礼部的事情谁来办哪。——你就能丢下大理寺的事情不管,跑到园
子里看戏去?——咳!李保,添饭!”曾国藩已吃完一碗白米饭。
李保应声而入,接过曾国藩的碗走出去。
曾国藩接着问倭仁:“者百姓都怎么说?”
倭仁笑道:“老百姓都说,大清国当今有一个十品宰相,有一个食人的王爷,有一个不荤侍郎。十品宰相说的是穆中堂,每饭必有十荤十素才能进食;不荤侍郎说的就是你,说你食素不食荤,后来又演义成你是清官不是昏官;食人的王爷是说咱僧格林沁王爷,一年当中总要煮几回人肉吃,时间长了不吃人肉就生病。——贴切不?”
曾国藩笑道:“这些闲汉子,倒真能抬举我。——我吃素不吃肉?我不知道肉香?——我是没银子!其实我要是常年能保证吃素,倒还真满足了!我是有时素都吃不上啊,只能吃自家腌的咸菜。——咳!说句真心话,我真想辞去这侍郎不做,到岳麓书院和镜海先生一道,悠悠闲闲地做几年学问,教几个弟子,真是神仙也不换的生活呀!”
李保这时把饭送进来,倭仁一见,把酒杯一推道:“给我也上饭吧,这酒还是留着招待别人吧。”
李保很快便给倭仁送进来一碗饭。
第五部分 一肩明月两袖清风第98节 单独召见曾国藩
倭仁把碗接在手里先看了看道:“涤生,你如何不买精白米?”说毕,便放下碗,拿起筷子挑起饭里没有碾成米的稻谷来,一会儿便挑出了一小堆稻谷。看看净了,这才吃起来。
曾国藩却只顾大口地吃饭,一粒稻谷也没见往外挑。
饭后,又饮了一回茶,倭仁才告辞回府。
曾国藩让唐轩给装了一坛腌菜放进倭仁的轿里,倭仁笑着收下。
送走倭仁,唐轩重新沏了壶茶,曾国藩和唐轩边饮边谈。
“老爷,一直想和您老坐下拉拉话,可总没得空。——我想告几天假。”
“你来了有一年了吧?——你打来这还没出去过呢!”曾国藩啜了口茶,“是该回去看看。”
唐轩道:“十天前家乡捎信儿来,家母和邻居怄了场气,病倒了。我正想告假,您老偏偏又惹皇上生了场气,这事就压下了。”
曾国藩道:“咱还有多少银子?”
唐轩道:“账上的银子还有五百两,只是咱还欠钱庄七百两呢!你老在刑部住了几天,钱庄的伙计恨不得抄家呢!”
曾国藩想了想道:“你明天一早就上路,先拿三百两给令堂瞧病。如果不够,让人捎个信来,我再给你筹。”
唐轩摇摇头道:“大人哪,您老的心意我领了。工钱除了给家里捎回去一些我还剩一些,想来五十两银子也够了。我把账跟老爷核一下,咱府上现在存银两千五百两,两千两不能动,外欠的账都有明细。大人,你看一下。”说着,把账推过来。
曾国藩把账往外推了推,没有看,而是望着唐轩道:“湘乡最近能捎一笔银子过来,还钱庄的钱绰绰有余。——礼部今年的养廉银子是三千六百两,兵部还能给四百两。这四千两银子就快给了,咱这一大家子,眼下还饿不着。”
唐轩道:“您老咋又忘了,轿夫们可是半年没给工钱了。前些日子咱家每人做的新衣服,还没跟裁缝铺算账呢!”
曾国藩道:“湘乡的银子到了之后,先把京里的老账清一清。你列出个明细,让李保或周升去办这些。——你先拿三百两。平时可以咬牙挺,老人病了却不能挺。什么都能挺,只有孝心不能挺。你不拿这三百两,我就不要管家了!——你看着办。”
说毕,自顾饮茶,再不言语。
唐轩站起身,向曾国藩深施一礼道:“唐轩代老母谢过大人!”眼里忽地闪出泪花。
曾国藩这才道:“好了,早些歇吧。把老人家的病治好,快些回来。”
唐轩点点头,捧着账簿默默地退出去。
第二天,唐轩便踏上了回乡的路,账簿则交给了周升。
下人们以后又开始拿周升寻开心,说周升升署了管家。周升也不恼,打趣儿道:“算是署个缺吧。”
第二天早朝,咸丰帝阴沉着脸,手举着一个折子道:“山东和河南的巡抚衙门一天就给朕上了两个告急文书。昨天,朕又接到河道总督八百里快骑递的加急文书。——朕查看了一下,以往黄河闹潮都是八九十这三个月份,今年可怪,朕刚登基,它倒闹上了。你们都说说吧,朕就搞不懂,我大清开国以来在治理黄河上费银最巨,比军费开销还大,年年都要从国库拿出一二百万两清淤固堤;去年费银最多,达三百万两。黄河堤坝不仅加高加固还加了宽,它怎么会在这个季节做怪呢?”
工部尚书柏出班奏道:“启禀皇上,奴才这几天查看了一下水志和河志,黄河汛期一般都在八九十这几月上。现在正是隆冬,是息水期,黄河断没有无缘无故开堤之理。——所以奴才以为此时黄河决堤,决不是好兆头。——是否河神作怪?”
这话等于没说。
咸丰帝气得脸色铁青,但又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反驳,便把两眼定定地望住了排在中间位置的曾国藩。
“曾国藩哪,〃咸丰帝有气无力地说,“你是汉人,又对中原文化研究得透,你给朕说说,真有什么河神在和我大清国作对吗?”
曾国藩跨前一步跪倒在地:“回皇上话。皇上圣明,想那河神云云本系传说野史,稗官野史之论怎能相信呢。——微臣以为,山东、河南此时遭黄河之灾,一定另有隐情,绝不是什么河神在作怪!一定是有人在作怪。请皇上明察。”
咸丰微微点了点头,忽然又问:“杜师傅,你也是个老学究了,你说呢?”
杜受田跨前一步跪下禀道:“禀皇上,老臣以为,柏大人和曾大人讲得都有道理。黄河不在汛期决口,可能是有人在作怪,也可能真是河神在作怪。鬼神之说不能不信,不能全信。但老臣抱定的宗旨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咸丰帝摆了摆手:“你们两个退下吧。——穆彰阿,你说说吧。”
胖大的穆彰阿出班跪下,低头答道:“回皇上话,奴才以为,应该先赈灾。”
咸丰帝道:“朕已经从湖南、湖北征调了一百万担粮食,还应该再拿出一笔银子来加固河堤,堵住决口。这笔银子从哪出呢?”
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敢言语。
曾国藩出班跪下禀道:“禀皇上,微臣以为,救人如救火,这笔银子应该先从银库中出,先把黄河决口堵住为上。”
咸丰帝愣了愣,叹口气道:“广西剿匪需要一大笔银子,今年的俸禄和恩俸还没有放,
银库已经两年没有进银了,哪还拿得出这么一笔银子!”
“禀皇上,”曾国藩继续讲话,“臣以为,官员的俸禄和恩俸可以缓放,剿匪与赈灾才是重中之重。请皇上明察。”
曾国藩话音刚落,黄胡子的蒙古王爷僧格林沁一步迈出,低头奏道:“禀皇上,曾侍郎纯属胡说八道!俸禄的发放是我大清昌盛的根本,灾可以不赈,俸禄却不能不发!”按大清官制,王爷奏事可以免跪。
咸丰帝不言语。
恭亲王奕也出班低头奏道:“禀皇上,臣以为,俸禄和恩俸可以缓发,当务之急是赈灾与剿匪。臣看军机处的通报,黄河这次决口,山东河南两省有三十万人无家可归。这些人如不及时妥善安置,势必造成新的匪患!——请皇上明察。”
咸丰帝无奈地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便颓然地闭上眼睛。
——琦善,本部堂受皇上钦命,审你滥杀无辜一案,你要从实招来,不得隐瞒!
——曾国藩,你才只是个小小的二品侍郎,像你这种身份也敢拿腔作势审你家侯爷,你不要命了吗?
回到礼部办事房,曾国藩坐下去便不想站起来。
值事官给他沏了壶茶,小声问:“大人,听说国库已经存银不多了,您老让皇上缓发俸禄先赈灾,可是真的?”
曾国藩没想到消息传得这般快,只得点点头。
值事官小声道:“怪不得都在骂您老呢,您老怎能给皇上出这样的馊主意呢?不发俸禄,像您老这样的大官自然能挺——门生又多,光孝敬的钱也吃不完呢,可您让我们这些小京官怎么活呀?”说毕,脸呈不平之色,慢慢退出去。
望着值事官的背影,曾国藩苦笑一声,怪不得以往下朝,下属们都争着来问安汇报公事,偏偏今日下朝,竟一个下属都没露面,全当没有他这个人。
“又激起众怒了!”他自言自语,满腹的苦水只能咽,吐不出。
果然,咸丰帝很快便收到几名御史联名上奏的折子,参劾礼部侍郎曾国藩。
御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