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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斗笠的蒙面客,露出一张憨厚天成的面容,他有一双浓黑适中的眉毛和一对清正的眼睛,长而略方的下颔配上方方的嘴唇。然而这张憨厚的脸型下却隐含着一付精明又热忱的心怀。
那个蒙面人压抑住心中的惊异,注视眼前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前辈是什么人?为何迳呼贱名,莫非是寒家的故交知己?”老者的唇角牵动出奇怪的神韵。他尚未回答,又见两道人影飞冲而至,一人冲向老者,另一人则直奔蒙面人。
“邢伯英,照打!”但看一对铁拳交错着向蒙面客,直袭过去!
老人身旋如风,避开了来者,并且挥拳阻遏那名殂击邢伯英的人。
“达仁伯,这是误会。”
“二少,不可——。”
“二少,我饶不过邢家的贼父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严厉焦灼的女音,一道是激动愤忿的男音,看外表他们都是六旬以上的老者,然而老妇人的声音却年轻得令人瞠目结舌。
“宗二伯父,邢大公主乃是澄清芷芳屈死的恩人。”
“什么?”宋达仁失声怪叫。
此时,林中有一柱火光迅速接近他们,而那柱火光映照出邢伯英一脸的诧异。
“老天,你是千帆?”
展千帆刚启动双唇,他看见满面寒霜的白发老妇人,所有到口的话又被逼回去了。
连丝藕走到展千帆的前面,眼中暴射出怒芒。
“二少君,你显然把大伙儿的关怀和交代当作驴肝肺了。”
展千帆有些狼狈:“怎么会,我——。”
“你纵使有千百种的理由,像你这般的不懂得珍惜自己,你摸着自个儿的心说,你对得起谁?”
展千帆彷佛吃了一记闷棍:“我——。”
“骂得好!”宗明慧举着火炬走过来:“如果这位姑娘不骂你,我也要狠狠的骂你一顿!”
宗达仁讶然道:“明慧!生了什么事儿!”
宗明慧斜视展千帆:“爹,千帆他方才在段家废宅里吐了满地的血,这会儿又不顾死活在桃花林中逞强动手,爹,您说他该不该骂?”
宗达仁还没应声指责展千帆,连丝藕猛然抓住展千帆,急呼道:“你吐血了?”
展千帆连忙摇手道:“我只吐一点点的血而已。”
“睁眼说瞎话!”宗叨慧叱道:“段家废宅里你留下的血迹犹新,可以为凭,在那儿你吐了一大堆的血!”
展千帆忍不住高扬双眉:“明慧姊!”
“千帆,你不用唤明慧!”宗达仁目光如刃,逼视展千帆:“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提醒你一件事情,那就是——打从展家出事的那一天起,你的耳旁再也不会有你爹的呵贾和叱骂了,当然,也不会有你爹抡着拳头挥动皮鞭去矫正你的任性和胡闹了。千帆,如果你自个儿不懂得照料自个儿,那么你爹在你身上所投注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展千帆的背脊突然僵直了,也带着难以自己的震颤!
宗达仁放柔了目光也放轻了声音:“坐下来,千帆,让二伯替你运功疗伤。“
展千帆点一下头,移目邢伯英:“伯英,耽搁你一点儿时间,请不要离开,我准备与你澄清一下两家的误会,等我一会儿。”
“不急,千帆。”邢伯英走上前,朝宗达仁作个长揖:“宗前辈,最近敝会与展家船坞发生了一些磨擦,小侄承认那些不愉快,其错在我,不过,晚辈愿意起誓,那些纠纷绝非家父和我的主意!”
“邢大少王,我相信你的诚意,不过,这件事咱们待会儿再详谈。”
“是的,晚辈只是请宗前辈放心为千帆疗伤,晚辈决不会趁人之危加害二位,晚辈还打算为二位护法——。”
展千帆连忙道:“这个万万不敢当,伯英——。”。
“二少君宅心仁厚,如果不是十恶不赦之罪,我相信以二少君约为人断然不会斫掉此人的右臂以为惩诫,明慧姊,我可以知道其中的原委吗?”
“当然可以!”宗明慧的声音彷佛由齿缝间迸出。“他是展家的叛徒,游贼的爪牙,也是杀害芷芳的元凶。”
连丝藕目光陡炽:“芷芳姑娘是遭到他的毒手?”
“教嗾杀人,背后指使,罪加一等。”
“明慧姊。”
“我巴不得这头猪猡流血至死,我祈祷芷芳幽魂未远,亲自来向这个下三滥索仇。”
宗明慧挥掉眼角不听使唤的泪水,悲忿交集的说出在段家废宅里所探知的事情经过。
连丝藕越听,眼神越冷。
这时侯,展千帆那儿出现异常的动静,截断了宗明慧的叙述。
她们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展千帆出岔子了,她们迫不及待的掠过去。
展千帆没有事,他遽然旋身,发出一记低喝,将手掌抵住宗达仁的小腹。
邢伯英也伸出双掌,紧贴在宗达仁的胸口上。
“你护心脉,我导丹气。”展千帆声似沉雷,字字清晰而慑人。
邢伯英颔首应答。
宗明慧忙将火矩凑近父亲,她发现父亲的脸色玄异,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那是走火入魔的初象,瞧得宗明慧心中大骇。
连丝藕也升起愧咎之情。她告诉自己她不该在这个时候询问起宗芷芳的不幸,因为此刻正是宗达仁提气运功为展千帆疗伤的紧要关头,宗芷芳的惨死对宗达仁来说,无疑是一道残酷的打击。以她一介初逢乍识的陌生人而言,她听到这桩事故都忍不住义愤填膺,更何况是痛失爱孙的宗达仁,他如何能够心如止水而漠然无动于衷?
第十九章
宗达仁终于睁开眼睛了。
宗明慧和连丝藕也放下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了。
“抱歉!”宗达仁愧然道:“宗某无能,给二位少主添麻烦了。”
“没那话儿!”邢伯英欣悦于色:“宗前辈到底内力深厚,总算有惊无险的安渡危关
了”。
连丝藕来到宗达仁的前面,“噗”地一声,长跪在地。
“做什么?丝藕!”
“对不起,达仁伯,丝藕不谙轻重,差点儿铸下了大错。”
“胡说,是我自个儿定力不足,分心岔气,与你无关,你不许自责。”
宗明慧陪跪道:“丝藕妹妹,这件事是我不对,是我一味发泄,忽略了老父的心情,要
怪,怪我不懂事。”
“你们通通给我站起来。”
宗达仁沉重的道:“这怎么能怪你们?老夫练气数十年,竟会在要紧时刻杂念难除,若
不是两位少主出手及时,保住我这身所学,我个人这一身武功俱废尚不打紧,倘使拖累了二
少跟着岔气,教找地下如何面对故人!”
“达仁伯,您这么说让千帆何堪?”
展千帆沙哑的道:“芷芳死得冤,达仁伯悲痛逾恒,而千帆不肖,还让您为我操心,二
伯,千帆连累了您。”
宗达仁掩不住痛楚,他摇头说道:“别为我圆词了,千帆,如果今儿早上我不曾骂芷
芳,激得那丫头忿然出门,也不会害得她遭人毒手,死得这么冤了。”
“达仁伯,我们都很清楚,由于展出事才会造成你们祖孙口角争执,所以追根究底,罪
魁祸首还是我展家船坞。”
“二位无需争拦孙小姐身故的责任。”邢伯英旋接口道:“追究芷芳姑娘的死,我绿衫
会难解其咎。”
展千帆皱起双眉:“伯英——。”
“请听我说完,千帆。”
邢伯英用力吸一口气站起身来,他走向一株桃木,以手攀抚枝桠,此刻,晚风瑟瑟撩动
每一个人的衣袂,邢伯英沉窒的声音混浊在风里,飘送至每个人的耳中,道:
“虽然一般的人并不知道展邢两家情谊深厚,然而千帆这儿,他可以为我今日的这一番
话做证。”
邢伯英转身望向相对盘坐的展千帆和宗达仁。
月光下,展千帆的眸子异常的清澈,他缓站起来,同时也扶起宗达仁。
“家父与展叔一向惺惺相惜,私底下,家父曾经说过,长江四霸中,唯有展叔才配称铮
铮铁汉,一代豪杰,而且也只有展家船坞的父子三雄,才值得教人剖心坦腹,刎颈攀
交……”
展千帆蹙顿道:“邢大哥,你要我如何自处?”
“请直呼我的名字,也请让我把话说完。”邢伯英表情认真:“我这个马不停蹄由九江
赶至鄂城,就是为了向宗总领阐明你我两家不为人知的交谊,同时也要向宗总领解释此番你
我两家船帮发生争端的真正原因。”
邢伯英转望宗达仁又道:“宗前辈,我能不能像千帆一样,换您达仁伯?”
“你为小孙之死,指点冤情,大恩在宗家,我能得邢大少这一声『伯』,是沾千帆之
光,也是无上荣幸。”
“达仁伯请别这么说,即使没有伯英多嘴,以伯父和千帆的能力必然也能洞悉孙小姐死
得不白,伯英之所以插口,完全是因为小侄好管闲事。”
“你这种调调儿,与千舫千帆他们兄弟俩儿的口吻倒很相近。”
邢伯英不禁露齿一笑。
“达仁伯,你这是把小侄捧上高空了,倒令小侄有飘飘然的感觉,在这位『江右才子』
面前,小侄差远了——。”
展千帆淡淡的说道:“你这样抬举我,何妨送我一程?”
邢伯英以猜疑的语气道:“送你到何处?”
“白虎节堂,阎魔十殿,随大哥高兴将小弟往哪儿送,小弟便往那儿走。”
邢伯英搔一搔耳朵:“我说吧,虎须捋不得,更遑论扳虎牙了。”
宗达仁虽然明了邢伯英的斗嘴与展千帆的抢白正暗示他们之间不平凡的情谊,然而宗达
仁还是忍不住提醒展千帆,道:“收一点儿,千帆,多学学你哥哥的厚道!”
展千帆的心口抽痛一下,他肃声低应。
邢伯英于心不安,同宗达仁解释道:“达仁伯,我和千舫打从多年前在一场狂风暴雨中
结识之后,知己相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