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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是以每日每人争相阅读,并常有向本社函电相询者。此均系事实,凡读者皆能信而不疑者也。故虽饱学之士,极富人生阅历之人,对王君之著作亦莫不称誉,谓之为当代第一流之小说家。
今《虞美人》即将终篇,新作已由王君开始动笔,名曰《寒梅曲》……广告虽属商业行为,但由此也可以看出当时的一些状况。1945年抗战胜利之后,王度庐的母亲已在北京去世,接着我的伯父也去世了,而我的小妹已有了固定工作,所以他肩上的生活负担减轻了不少。大家见他身体不好,都劝他不必再干这种动脑筋的玩意儿了,但他却仿佛写出了“瘾”,抽空总断断续续地写,直到1949年才正式搁笔。
这一时期他的小说多数未经报纸连载,而直接由出版社出版发行,均署名“王度庐”。这些作品的篇幅都不长,多者二十余万字,少者七万字左右,计十余部,其中属于社会言情小说的有《风尘四杰》、《绮市芳葩》、《粉墨婵娟》等;属于侠情、侠义小说的有《金刀玉佩记》、《雍正与年羹尧》、《风雨双龙剑》、《绣带银镖》、《宝刀飞》、《燕市侠伶》、《洛阳豪客》、《龙虎铁连环》、《金刚王宝剑》、《春秋戟》、《紫凤镖》等。
我们初到青岛时常去海边玩。大海退潮时,许多人都到海滩上去拾取海水留下来的海藻、蛤类,叫做“赶海”。我们也常跟着邻人去赶海。有时他还用我伯父的钓竿去钓鱼,偶尔也能钓上几条小鱼,但有时却一坐半天,一无所获。有一次又没钓到鱼,他就在市场上买了点小鱼提了回来,我伯父看了不禁哈哈大笑,因为他买来的那种小鱼是不到浅海的,所以也不会上钩。在青岛住得时间长了,又因为写小说在当地也有了点名气,便有人主动要和他结识,也有人想拉他出去做点事情。他厌烦应酬,在那个时候也不想出去做事,便借病婉辞。他不愿得罪人,一听见叩门声,便急忙卧床,以示病重。海边他是不去了,就是上街,非到必要也决不肯去。可以说,那几年他过的是闭门不出、“自我囚禁”的生活。
侠情大师—王度庐引人入胜(2)
王度庐有胃病,经常数日不思饮食,恶心呕吐,幸亏有一位齐大夫及时为他治疗,才得转危为安。齐大夫是位私人开业的医生,听说王度庐有病,就主动上门诊治。他不收诊费,用的贵重药品也白送,原因是齐大夫喜欢看他的小说。以后我们熟识了,家中大人小孩有病,都去找他。齐大夫对我们的关照,至今想起来仍感念不已。
当年王度庐的小说在报上连载时,常配有插图。这些插图都是由一位自学成才的刘先生画的。刘先生开着一家小美术社,画广告,也给人画像。那时王度庐每写完一部分,刘先生就来取一次稿。他回去根据内容画出插图,然后再送到报馆付排。刘先生常为商店画广告,街面上熟,我们家有什么为难的事,我就去找他帮忙。像打个“铺保”什么的,我们没有办法,他却毫不费力。刘先生有四个孩子,自己又患有肺病,家境挺困难。他还时常头痛,常在头上戴一个特制的头箍,说是戴了它可以医头痛。
谈到刘先生,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们合伙卖过一次春联。那大概是在1946年的年初,天寒岁暮,刘先生来和我们商量:“快到年关了,我们合伙卖一次春联,赚几个钱过年,怎么样?”我们当然同意。商量好由我们负责写,刘先生负责到街上去卖。于是,由他赊来了几卷大红纸,我就动手裁成大大小小、一副一副的春联,又磨墨又泡笔,就忙开了。
王度庐的大字写得并不出色,但这无关紧要,在街头买春联的人并不要求字写得多么好,整齐就可以了。年末进城来卖农副产品的农民很多,回去时总要捎带买几副春联回去,过年时贴在门上,图个吉利。对联的内容不过是“五谷丰登,财源茂盛”之类。裁纸剩下的边料就裁成方形,斜着写个大“福”字,买的人拿回去倒贴在墙上,以祈求幸福来临。
好些天,我们家里的地上都满晾着浓墨红纸。到了该卖的时候了,不料刘先生却病了,他咳嗽吐血,起不来了。春联是不能积压的,得及时卖掉,因为若留到明年,日久褪色,就没有人要了,何况纸还是赊来的。没法子,我们只好在四方路摆了个地摊。这活儿我们从来没干过,站在街上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两人轮换着回家吃饭,我还抱着个孩子,风很大,春联就用砖头压着,还时时担心,怕被风吹跑了。直到旧历二十九,好不容易才把春联胡乱卖完。记得我一结账,除去纸笔钱外,还真赚了几个,总算没白忙,就赶紧把卖得的钱给刘先生家送去了。这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刘先生病了,收尾工作都是由我做的。
后来王度庐在小说《紫凤镖》中,曾生动地写了一段主人公柳梦龙写春联的事:柳梦龙在陶凤儿处养伤,恰逢春节,房主“裁了许多红纸”,请他写春联。于是,陶凤儿磨墨,柳梦龙就好像李太白,运用大笔写着:‘春年春月春光好,人得人心人寿长’;‘五风十雨皆为瑞,万紫千红总是春’;‘及时霖雨舒龙甲,晴雪梅花起凤毛’……凤儿还在旁边给想词儿,说:“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待了一会儿,柳梦龙就写完了这许多张的春联。因为墨迹没有干,所以春联都平铺在地下,屋里几乎没有站脚的地方了。”
王度庐那时还有一个朋友,姓潘,是河北人,毕业于河北大学国文系,比他小三岁。潘先生的家乡被日寇占领后,他便只身流亡到青岛,在一家中学里教语文。
潘先生是一位见多识广、思想进步的文化人,也爱读王度庐的小说,那时他常来我家,一坐就是半天。潘先生善谈吐,知道的事情也多,打开话匣子什么都说,从当时报纸上看不到的消息,到口头流传的各种新闻。当他来了,王度庐就显得格外高兴,我就忙着找烟备茶。他和潘先生很谈得来,只有和潘先生在一起时,他才毫无顾忌地谈论。在王度庐的社会言情小说里,有些故事情节就取自潘先生的谈话资料。
旗人是很讲究年节礼仪和来往应酬的,他对这些事也知道得很多,在他的小说里,也有很多有关这方面的描写。但是他对此却极端厌恶,甚至有些偏激。他虽然写过春联,但是我们家却从未贴过,家里也不过年,不过生日。那时候,每年的大年初一,刘先生必定天不亮就来敲门拜年,可是刘先生一进门,必见他仍在高卧,屋里也是乱七八糟的,没有一点过年的样子。这情况搁在今天,也许无所谓,但是在那个年代,却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
《宝剑金钗》由上海出版以后,王度庐的小说开始流传到青岛以外的一些地区,在天津、北平、上海、武汉等城市,以至在“大后方”的四川,王度庐的名字和他的作品,也为许多人所熟知。当年的重庆,居然还出现过一位“假王度庐”。
据说在1943年前后,重庆有个说书人,自称为“重庆大学教授王度庐先生”,说的是“九华奇人”的系列故事。“王先生”说书是为生活所迫,重庆大学有不少同学都很同情这位先生,还有人和“王先生”一起在茶馆喝过茶。这位“王先生”当时穿一套英国绅士西服,头戴康克帽,进市区必带手杖。还有人知道他当时53岁,一家大小十三口,五儿三女。
王度庐一生从未到过四川,而且当时他才三十多岁,我们的长子尚小,哪儿来的“五儿三女”、“一家十三口”呢?
虽然那位“重庆的王度庐”是假的,但是他所说的故事,倒真的是王度庐的“鹤———铁五部曲”。他可以从隐居在九华山的江南鹤讲起,向前说到“桐柏老人”,向后说到李慕白、俞秀莲、玉娇龙、罗小虎、韩铁芳、春雪瓶,“鹤———铁五部曲”有二三百万字,足够他说上一阵子的了!
侠情大师—王度庐解放后
解放后,王度庐在中学教书,从此封笔。“文化大革命”中开会批判他的作品,念到精彩处,大家居然都笑了起来
青岛解放前夕,有一天,我们忽然收到了王度庐弟弟葆瑞的来信。那信是由别人辗转捎来的,大意是说:“我在外面买卖很好,我们不久即可团聚,望你们放心。”信很短,对我们来说却是莫大的喜讯,因为我们明白信中的真实含义是,多年的内战快要结束了。
1949年初秋,王度庐一个人先去了东北,因为那时他的弟弟已在大连工作。第二年年初,我便带着两个大孩子也到了大连。当时我们最小的孩子尚不足一岁,我怕带着他无法工作,便把他留在了青岛的小妹家里,直到1954年才将他接回。王度庐到大连后不久便参加了革命工作。他先是在旅大行政公署教育厅工作,后来调任旅大师范专科学校。1953年的夏天,我们又一起调入沈阳的辽宁省实验中学。在那里,他一直工作到退休。
解放后,王度庐就再也没有写过小说,他全身心地投入了新的生活。那时他已40岁了,身体又不好,但是他努力地学习新东西,努力地适应新工作。为了让我也能参加工作,他甚至开始尽力地分担些家务。虽然他参加革命工作后用的还是王度庐这个名字,但是由于他的身份完全改变了,他的作品也渐渐地从书店里消失了,因而人们也就渐渐地忘记了他曾写过小说。王度庐是一个什么样的老师呢?徐斯年在《王度庐评传》中写道:实验中学初中部的学生,对这位教高中的王老师大多怀有“敬畏”心理。“敬”,是因为听说王老师很有学问,不仅课讲得好,而且还是“老师的老师”,也就是语文组其他老师的“顾问”。“畏”,是因为王老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