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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伦敦一闹市区,餐馆很多。
“不错——好歹算是一个自己的住处。”杰拉德说。
“是的,但我不太喜欢那地方。在那儿我不能避开我讨厌的人。”
“怎样的人?"
“艺术家——音乐家——伦敦那帮放荡不羁的文人们,那些诡计多端、精于算计,吹毛求疵的艺术家。但也有几个不错的,在某些方面是体面的,他们是真正看破红尘的人——或许他们活着就是与这个世界作对,否定一切——不管怎么说,他们的态度可算够消极的。”
“他们是干什么的?”
“画家、音乐家、作家——食客、模特儿、激进青年和公开反对传统、不属于特定阶层的人。他们基本上都是大学里的年青人,和一些自称自谋生计的姑娘们。”
“都很放荡散漫吧?”杰拉德说。
伯基看得出他很好奇。
“从某些方面讲是这样。从别的方面说,他们又很严肃。别看挺骇人听闻,其实都一回事。”
他看了看杰拉德,发现他的蓝眼睛中充满了好奇的光亮。他发现他太英俊了。杰拉德很迷人。他的血液里好像流动着电流,蓝眼睛里放出锐利而冷漠的光。他的形象、他的身体给人一种美感,一种驯顺的感觉。
“我们可以一起去玩玩——我在伦敦要呆两三天。”杰拉德说。
“是的,”伯基说,“不过我不想去剧院或音乐厅——你最好上我那儿,来看看哈利戴和他那帮人吧。”
“谢谢,我会来。”杰拉德笑道,“今晚你做什么?”
“我约了哈利戴在隆帕多咖啡馆见面,那地方不怎么样,但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那地方在哪儿?”杰拉德问。
“皮卡底里广场。”
“哦,是吗——我也可以去吗?”
“可以,你会很开心的。”
夜幕降临了,火车开过了贝尔多弗。伯基望着那些乡村,心头涌起一种绝望的感觉。每到临近伦敦时,他都会产生这种感觉。他对人类的厌恶,对芸芸众生的厌恶,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
“宁静绚丽的夜晚,
悠远的微笑——”①
他像一个被宣判死刑的人,自言自语地低声说着。杰拉德细微的感觉被触醒了,他倾着身子笑问:
“你在说什么?”伯基看了他一眼,然后重复道:
“宁静绚丽的夜晚,
悠远的微笑,
草原上成群的羊儿
睡眼迷茫——②”
①、② 勃朗宁夫人诗《废墟上的爱》。
此刻,杰拉德也在观看着乡村景色。而伯基却不知为什么,感到了疲倦和沮丧,他说:
“每当火车快到伦敦时,我总有一种厄运将至的感觉。我感到那么绝望。绝望透顶,好像是世界末日来临了一样。”
“真的吗?”杰拉德说,“那世界末日令你害怕了?”
伯基微微耸了耸肩。
“我不知道。”他说,“当世界即将塌陷而又没有塌陷时,这才让人感到恐惧。不过让我感觉不舒服还是人——感觉糟透了。”
杰拉德的眼中闪过兴奋的笑意。
“是吗?”他说。
几分钟之后,火车驶入了破落的伦敦近郊。车厢里的人都活跃起来,准备赶紧下车。终于,火车停靠在了站台的巨大拱顶下,在这个城市的阴影之中,伯基缩成一团——他到伦敦了。
两个男人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你不觉得自己像进了地狱吗?”伯基问。他们坐在疾速行驶的车里,看着外面丑陋的大街。
“不。”杰拉德笑道。
“这才是真正的死亡。”伯基说。
火车上薄荷酒(1)
几个小时以后,他们在咖啡厅碰头了。杰拉德推开门,走进一间宽大高雅的屋子。屋里烟雾弥漫,顾客们的身影依稀可辩,人影映入墙上挂着的大镜子里,景象更加幽暗、庞杂。但镜里镜外的景象却是一样的,像是一个朦胧、黯淡、烟雾缭绕、人影绰绰的世界。只有椅子上的厚厚的红绒罩让人感到些许愉悦。
杰拉德谨慎地穿过酒桌和人群,他们影子一样的脸庞抬起来看他。他似乎感到进入了一个奇特的世界,一个灯烛闪烁的新天地,置身于一群放浪的灵魂之中。他感到快活、满足,他扫视了一眼人们脸上闪着的奇特的光采,然后看见伯基正站起来,向他打招呼。
伯基旁边坐着一个姑娘,一头柔软的金发,剪得很短,样式很考究。她身材娇小玲珑,皮肤白哲,一双蓝蓝的大眼睛透着稚气。她窈窕娇美,又有几分野性的魅力。杰拉德眼前顿然一亮。
伯基显得很木然,恍然没有一丝意识,他介绍说她是达林顿小姐。她不情愿似的把手伸出,很阴郁、却大胆的目光直盯着杰拉德。这使他坐下时,脸上一阵发热。
侍者来了。杰拉德看了他们俩的杯子,伯基喝得是饮料,达林顿喝得是白酒,杯子里只剩下几滴了。
“再来一点吗?”
“白兰地。”她呷下了最后一滴,放下杯子说。侍者走了。
“不,”她对伯基说,“他还不知道我回来了,他要知道,准会吓一跳。”
她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像小孩子一样,有点做作,这显示出了她的性格,语调也平平的,不怎么动人。
“他现在在哪儿呢?”伯基问。
“他正在斯纳尔格罗吾太太那儿搞画展,”姑娘说,“沃伦斯也在那儿。”
过了一会儿。
“嗯,那么,”伯基用一种关切的口吻问,“你打算怎么办?”
姑娘沉默了一会,她不喜欢这个问题。
“我没打算做什么。”她回答,“明天我可能找份模特工作。”
“你去找谁?”伯基问。
“本特利。不过我知道,他因我上次出走很生气。”
“是画童贞女玛丽亚像那次吗?”
“是的,如果他不要我,我可以在卡玛森那儿工作。”
“卡玛森?”
“洛德·卡玛森——他搞摄影。”
“让你穿着露肩透明纱衣——”
“是的,可他是个正经人。”又停了一阵。
“那你拿朱利叶斯怎么办呢?”他问。
“不怎么办!”她说,“我不再理他了。”
“你和他彻底断绝了吗?”她忽然不高兴地扭过脸,没有回答。
这时,另一个年轻人匆匆来到桌旁。
“你好,伯基。你好,米纳特。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急切地问。
“今天。”
“哈利戴知道吗?”
“我不知道,再说我也不在乎。”
“哈哈,是吗?我来这桌子坐,你不介意吧?”
“我正在和武(鲁)伯特谈话,你不反对吧?”她回答说,态度冷漠,又像孩子一样恳求。
“在忏悔自己吗,——这对灵魂大有好处,是吗?”年轻人说,“好吧,再会!”随后狠狠地盯了伯基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这段时间,杰拉德被完全被人忽视了。但他感觉到这位姑娘的身体就在身旁,他等待着、倾听着,试着想接着说几句。
“你住在那座房里吗?”姑娘问伯基。
“住三天。”伯基回答,“你呢?”
“我还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去伯莎家住。”随后一阵沉默。
突然,姑娘转向了杰拉德。她用一种彬彬有礼的语气,显出一副自认地位较低又想对对方表示亲密的独特神态,说道:
“你熟悉伦敦吗?”
“很难说,”他笑道,“我来过伦敦好多次了。但我从没来过这里。”
“那么你不是个艺术家?”一种把他作为外人的语调。
“不是。”他回答。
“他是一个军人、探险家、工业界的拿破仑。”伯基说,表示杰拉德完全有能力进入艺术界。
“你是个军人?”姑娘漠然而好奇。
“不,几年前我就退役了。”杰拉德说。
“他参加过上次大战。”伯基说。
“真的吗?”姑娘问。
“然后他到亚马逊河去探险,”伯基说,“现在他是几个煤矿的主宰。”
女孩用一种强烈的好奇目光大打量着他。听到伯基对自己的描述,他骄傲地笑了起来,显得充满了男性力量。他蓝色的眼睛炯炯发光,洋溢着笑漪,通红的脸膛,配上一头金发,显得神采飞扬。他激起了姑娘的好奇心。
“你准备在这儿呆多久?”她问他。
“一两天吧。”他回答说,“不过我并不急着回去。”
火车上薄荷酒(2)
她还是紧紧地盯着他的脸。那双充满新奇的眼睛使他激动,他敏感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吸引力,他兴奋地感到自己浑身饱满,似乎能释放出惊人的力量。而且他感到她的湛蓝的眼睛正毫不掩饰地盯着他。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像盛开的花朵,赤裸裸的。她的眼屏上面似乎闪烁一层飘忽迷离的神采,一层变幻流动的模糊的薄膜,像油漂浮在水面一般。燥热的咖啡厅里,她没戴帽子,只穿一件宽松的无领上衣,脖子上系着一条饰带。衣服是用优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