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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官员袁世凯( 1859-1916年)手中,他统率着中国最有战斗力的军队。孙中山不愿意冒必将招致外国干涉的内战的危险,于1912年2月将总统的位子让给了袁世凯;后者则同意与国会和责任内阁一道工作。然而,这一安排并没有真正解决根本问题,即以什么样的政体取代被推翻的满族政权的问题。袁世凯十分赞赏西方的军事技术和管理方法,但不赞成西方的政治制度,包括由人民代表监督行政部门这种制度;他认为,这与中国的传统相反,无疑也与他的个人野心相悖。
这件事立刻引起争端。孙中山建立了一个新的政党——国民党。袁世凯为将他的追随者组织起来而成立了进步党。 1913年4月选举国会时,国民党获得了大多数席位。但这一挫折对袁世凯的限制并不太大,因为他有军队、官僚和外国列强的支持。事实上,最后的较量集中在2,500万英镑这笔贷款上;这笔钱是袁世凯从五个列强那里借来的。由于意识到袁世凯可能将其中一部分钱用来加强他对政府的控制,国民党领导人曾警告各国政府:我国宪法规定各种贷款须经国会批准;由于国会永远不会批准这种特殊的贷款,因此它将不受法律的保护。但各列强宁愿支持独裁者袁世凯,正如他们早些年支持满清王朝一样。于是,袁世凯得到了这笔钱,而且如国民党所担心的那样,他将这笔钱用于巩固他的地位。他这时采取的措施包括暗杀国民党的一位主要领导人;这些措施致使孙中山于1913年夏举行武装起义。但起义尚不成熟,结果被袁世凯轻易地镇压下去。
孙中山和他的主要追随者一起流亡日本,袁世凯则在为实现自封为皇帝这一不可告人的野心做准备。 1913年10月,他使自己当选为永久性大总统;然后,下令解散国民党和国会。为了不遭到反对,他策划了要求他履行对国家的职责、当皇帝的“自发的”请愿。1915年12月,袁世凯宣布,他将于1916年1月1日接受皇帝的称号。中国一位哲学家已预料到反对派极其强烈的反应,当时他这样写道:
我们用木头或泥土雕塑出一个人的偶像,称它为神。把它放在美丽的庙宇里,让它坐在辉煌的神龛里;人民崇拜它,认为它是不可思议地强有力的。但是,假如有个疯子把它推倒、踩在脚下,并把它抛进肮脏的池塘里,假如有人发现了它,再把它捡回来,放在原来神圣的地方,那么,你将发现它的魅力已经失去。
结果如他所提示的一样。 1915年12月,云南爆发了起义,并迅速蔓延开来。袁世凯发现,首先有必要推迟称帝的时间;1916年3月,他终于放弃了恢复君主制的野心。同年6月,袁世凯在耻辱和痛苦中死去。他死后。手下的各军队首领将中国分割成各自的势力范围。1926年以前,这些军阀几乎一直无视名义上在北京统治这个国家的民国政府。他们残酷地掠夺农村,把中国拖进了野蛮的无政府动乱状态中。民国初期若干年是中国历史上最坏的时期之一。
以下几个因素可解释对西方作出反应的几十年中所产生的这一悲惨结果。首先,中国幅员辽阔,这使得中国内地许多年来未受到与西方交往的影响。内地相当于一个巨大的贮藏所,几十年来注重传统的文官候选人一直是从那里产生。他们组成的官僚阶层由知识分子构眈而这些知识分子专心于儒家经典著作,因而,他们更强调的是伦理原则,而不是手工技艺或战争技术。这一统治阶级因以下事实而进一步受到约束:陈佛教外,中国没有或几乎没有借用国外东西的传统。因此毫不奇怪,尽管 19世纪后半叶中国的确发生了变化,但它的变化速度却远远落后于对西方作出反应的其他国家。
不过,不能让官僚承担中国失败的全部责任。年轻的、受过西方教育的中国人也应负部分责任。他们中的一些人虽然在民国初期起了主要作用,但他们却试图在中国建立一些与他们从国外,尤其是从美国观察、学习到的制度完全一样的制度。他们所建立的制度自然对中国人民毫无意义。很快就在中国的政治现实面前土崩瓦解。美国一位权威人士对这些不老练的政治家的这一失败作了生动的描写:
1911年在中国建立起美国共和政体的仿制品,真是荒唐可笑。……那一种共和政体是一个大失败,因为它在中国的历史、传统、政治经历、制度、天性、信仰、观念或习惯中毫无根基。它是外国的、空洞的,是附加在中国之上的。它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就被除去。它不代表政治思想,只是政治思想的一幅漫画,一幅粗糙的、幼稚的、小学生的漫画。……这种共和政体悲惨地结束了,即悲惨地失败了。然而,失败的并不是共和政体……而是一代人。
六、闭关自守的日本
历史学家所提出的几个因素可解释中国和日本对西方的挑战所作的不同反应。日本诸岛地理位置的紧凑既促进了民族团结,又促进了新价值观和新知识在全国的传播。它也使这个国家容易遭受和认识到外国的压迫。佩里的舰队在能看得见首都江户的地方航行;几星期内,全日本便都知道了这一重大事件。相反,面积辽阔、人口稠密的中国内地诸省长期以来很难受到或不受西方的影响,反而充当传统观念和传统势力的贮藏地。此外,由于日本有向伟大的中国文化世界借用某些东西的悠久传统,因而, 19世纪在同样地借用西方世界的东西时,发生的冲突较少、痛苦较小。过去,日本以“日本精神、中国知识”为口号,适应了经过挑选的中国文化的某些方面。现在,日本又以“东方道德、西方技艺”为口号,向西方借用了它所盼望的东西。因此,同中国帝国的铁板一块的特点相比,日本的政体和社会结构具有多元化的特点。地理上的分隔。即起伏不平的山区地形加强了日本的氏族传统和地区独立主义。日本的商人阶级拥有更大的自治权和更强的经济实力,而且如我们将要看到的那样,在西方入侵的紧要关头迅速扩大了它的势力。日本军人在社会的最高层,而不象中国军人那样在社会的最底层。这意味着日本拥有一个比中国的文人阶层更易受西方军事技术的影响、并对此反应更迅速的统治阶层。总之,地理环境、文化传统和多元化的体制诸因素,都使日本比中国更易遭受西方的入侵,且能更快地对这一入侵作出反应。
尽管有这些基本差别,日本却同中国一样, 19世纪中叶以前一直与世隔绝。不错,16世纪日本人曾欢迎过葡萄牙人,而且许多人还皈依了基督教(见第四章第八节)。但德川幕府发觉,西方的宗教和贸易是一股威胁他们的权力、使人不安的力量。为此,他们逐一地断绝了日本同西方世界的联系。到17世纪中叶时,唯一保留的是和少数荷兰商人的接胁他们被限制在九州岛上经商,甚至受到了最为严厉、最为屈辱性的控制。
德川幕府领导人的目的是要使日本与世隔绝、一成不变,以便使他们的统治永存。但是,尽管他们作出种种努力,还是有了某些发展;这些发展渐渐改变了这个国家的力量对比,打破了现状。德川幕府治下的长期和平促使人口增长、经济发展和商人阶级的实力增强。人口从 1600年的1,8O0万猛增到1725年的2,600万。城市不均衡地发展21700年,江户人口接近100万,大皈和京都的人口各达到30万。人口的剧增增加了商品的需求量,鼓励商人和富农将剩余资本投于新的生产方式——包括家庭包工制即分散在家庭加工的制度。他们向农民和工匠提供原料和设备,而将制成品拿到市场上出售。到德川幕府统治末期,似乎某些地区的这一工业发展已达到了创办工厂的水平.以可利用的原料和地方技术为基础的地区专业化开始普遍起来,因此,某些地区以其漆器、陶器、组织品或米酒而闻名。
产品的增加导致了商品的广泛交换,这种交换又促进了货币经济的发展。货币最初是从中国和朝鲜引进的,但在 17世纪,日本建造了一座金币制造厂。贵族开始靠经纪人把他们的稻米变成货币,依靠商人来满足他们的消费需求。在这些交易中,由于商人通过垄断操纵了价格,由于稻米价格跟不上其他商品价格的飞涨,贵族失败了。此外,贵族尝到了奢侈生活的甜头,往往在浮华的生活上互相攀比。最终结果是,他们一般都欠商人的债,尽管后者的社会地位远比他们的低。但是后来,商人家族通过通婚或继嗣等手段获得了贵族头衔。这些家族不仅控制了经济,而且支配了18世纪和19世纪早期的文学和艺术。
应该指出,这些变化不但影响了最高层的贵族,而且影响了武士阶级,因为在这一长久的和平时期,并不那么大量地需要武士的服务。广大农民也因稻米价格下降而损失惨重。他们中的许多人流入城市,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找到工作,因为国民经济的增长始终跟不上人口的增长。
因此,日本社会正处于转变之中。它正经历着深刻的经济变化和社会变化,而这又酿成了政治上的紧张局势;这种紧张局势在海军准将佩里迫使日本打开贸易大门时达到极很。日本人之所以很乐于在西方的影响下改造他们的社会,原因之一就在于他们中的许多人已充分认识到这个社会需要改造。
19世纪初期以来,由于北太平洋水域的商业活动日益增加,外国对日本的压力也不断加大。从事捕鲸和毛皮贸易的船只需要停靠港口,以获得食物和进行维修,但它们都被拒绝靠岸。相反,日本人常常杀害或虐待那些在其沿海失事的外国船员。到19世纪中叶时,由于采用汽船需要创建煤港,因而使局势更为恶化。最后,美国政府决定采取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