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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由这种相互影响提供的机会,又被正在欧洲形成的新文明所充分利用。这一点具有深远的意义,直到现在,仍对世界历史的进程产生影响。欧亚大陆其他各文明过于一成不变。最初,伊斯兰教世界似乎很容易适应和改变新的东西。尽管伊斯兰教有其兴起于阿拉伯半岛的原始背景,却非常善干接受已形成的伟大文明,创造新的、给人以深刻印象的东西。但是,这引起了伊斯兰教教义与希腊唯理论哲学及科学之间的必然、内在的紧张关系。哈里发马蒙( 813-833年)早年曾大力支持古典名著的翻译,信奉唯理论者的学说,认为《古兰经》是人创造的,并不是永恒的。但他的继承者则完全不同,他们支持保守的神学家,这些神学家指责所有科学的、哲学的推测,认为这将导致异端和无神论。
在人们开始相信寻求上帝比了解自然更为重要的意义上,这一点意味着经院哲学的胜利。中世纪早期,蛮族入侵后,这种经院哲学在西方也很盛行。当时罗马教皇统治了文化生活,神学被公认为各门科学的“皇后。”如今,在伊斯兰教世界,随着蛮族——十字军、柏柏尔人、贝都因人、塞尔柱人和蒙古人——的一系列侵略,出现了同样的发展情况。在这里,如同在西方一样,人们面临巨大的灾难,为了得到救济和安慰,只得求助于宗教信机。但在西方,经院哲学最终追到驳斥并被取代,而在穆斯林世界,它却一直居统治地位至 19世纪末。
伊斯兰教著名的神学家加扎利( 1058—1111年),在其著作《哲学的矛盾》中,猛烈地攻击了整个世俗学派。他争辨说,神的启示是真理的最终源泉,理智应用于摧毁信任本身。他受到了穆斯林亚里土多德学派的著名哲学家伊本·路西德(1126—1198年)的挑战。伊本·路西德生于西班牙的科尔多瓦,被西方人称为阿成罗伊。他在《矛盾的矛盾》一书中宣称:认识应服从理性的判决,哲学对伊斯兰教并无害处。但他决不是一个唯理论者,他强调民众应接受“神学”教育,因为他们在理智上既不期望、也不具备哲学推理的能力。然而,他所认为的能接受“哲学“教育的知识阶层,却拒绝他的主张,指责他虚伪,怀疑他是无神论者。
伟大的历史学家和社会学之父伊本·赫勒敦( 1332—1406年),在其著作中反映了这一正统派反应的广度。他最先将历史看作是关于诸文明的起源和发展的科学,而不是当时传统的编年史和有关某一事件的作品。然而,这位学识渊博、富于创造力的思想家,却认为哲学和科学是无用、危险的。他说:“应该明白,哲学家所持的观点是完全错误的。……物理学问题对我们的宗教事务或日常生活来说,无关紧要,所以我们对此不必理会。……任何研究它[逻辑学]的人,只有在完全掌握宗教法规,且研究了《古兰经》的解释和法学之后,才应从事这项工作。不懂穆斯林宗教科学的人,是不应致力于此事的。因为缺乏这一知识的人,几乎无法躲避有害面的侵蚀。”
因此,在穆斯林世界中,智力的发展与创新停止了;在欧洲诸大学极度活跃的同时,伊斯兰教学校却满足于死记硬背权威性的教科书。 800至1200年,穆斯林世界远远超过西方,但到16世纪时,这种差距已经消失。此后,西方迅速发展,突然跑到了前面,而伊斯兰教世界则停滞不前,甚至倒退。下面这段话生动地描写了这两个世界间的差别:“白昼逝去了,伊斯兰教医学和科学却反射出古希腊文化的太阳的光芒,它象一轮明月,照亮了欧洲中世纪漆黑的夜晚;有些明亮的星星也闪烁着各自的光芒。但在新的一天——文艺复兴——的黎明,月亮和星星却都变得暗淡无光。”
西方和欧亚大陆其他文明之间,也呈现出类似的差别。原因很简单,只有西方实现了趋向近代思潮的重大转变。印度和拜占廷均被伊斯兰教征服,陷于停滞不前的状态之中。中国虽然反抗蒙古人的统治,并于 1368年将他们驱逐出去,但却表现出强烈的民族优势感——一种对外国以及蛮族的所有东西近乎本能的敌意和轻蔑。1480年,俄罗斯也取得了推翻蒙古统治的胜利,但长久的创伤依然存在。这个国家已拒绝西方吹来的清新之风达两个半世纪之久;因此,蒙古人的思想和习俗已为莫斯科大公国和东正教的专制主义铺平了道路。
在这一般格局中,唯独西方是个例外。只有西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即出现了以新技术为基础的现代文明。这一新文术立即表现出自身的优越性,不仅传入欧亚大陆,而且传遍全球。如前所述(第十一章第六节),蛮族侵略的毁灭性的冲击,是形成西方这种独特性的原因所在;它埋葬了古典文明,让新观念和新制度生根、繁荣。后面几章首先介绍位于伊斯兰教世界两侧的传统的拜占廷文明和儒家文明,然后分析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革命的西方文明。
《全球通史》上
L·S·斯塔夫里阿诺斯著
第四编 (四)
欧亚大陆的中世纪文明,500…1500年
拜占廷的 1000年产生了灭绝;中世纪1000年的努力'在西方'产生了文艺复兴、现代社会,最终产生了自由世界。
——威廉·卡罗尔·巴克
第十五章
传统的拜占廷文明
爱德华·吉本认为,拜占廷生存 1000年的历史,“始终是一个衰弱、悲惨的故事”。但长期以来,人们重视和正确评价了它对人类文明的多方面的贡献,从而忽视了吉本的这一论断。不过,介绍拜占廷历史的准确方法和背景多少仍是个谜。这1000年应描写成罗马帝国历史的尾声,还是斯拉夫文明的背景,或奥斯曼帝国的序幕呢?
如果从某一地区的角度观察拜占廷历史,上述任何一种方法都是正确的,但是,假如与本书所持的观点一样,从全球的角度予以观察,那么显而易见,东正教拜占廷是欧亚大陆的历经蛮族侵略而幸存、从古典时代一直不间断地持续到近代的几个传统文明之一(见第十一章第六节)。
然而,这种持续不断的历史,最终意味着被废弃和灭绝,尤其是从政治上说。因为拜占廷最易遭受攻击,所以其文明最先遭到这种命运。例如,中国仅西北部面临蛮族的侵略,它地处遥远的欧亚大陆东端, 19世纪中叶之前,连好战的西方都一直无法侵入。拜占廷则相反,它不仅遭到来自多瑙河北岸的蛮族的一系列侵略,而且遭受了好扩张的西方的进攻,以及复兴的东方的袭击;蛮族的侵略同威胁中国的侵略相类似,西方的进攻是以威尼斯商人和诺曼底骑士为形式的进攻,而东方的袭击首先指波斯萨珊王朝的入侵,然后是穆斯林阿拉伯人和突厥人的侵略。因此,传统的中国文明持续到
1912年,而拜占廷先于 1204年崩溃,后又于1261年部分地得以恢复,苟延残喘地生存下来,直到1453年最终灭亡(见图18“拜占廷帝国的衰落”)。
一、拜占廷的出现
没有一个西方国家的首都,在帝国统治的连续性和范围方面,能与拜占廷首都君主坦丁堡的辉煌历史相媲美。公元 330年,君士坦丁大帝重建此城为新罗马时,这里已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它的起源应追溯到公元前7世纪,当时,它是希腊城邦迈加拉的移民建立的一座殖民城市,取名拜占蒂翁;拜占廷是它的拉丁名字。尽管拜占廷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但在以后的1000年中,它只是一座第二流的商业城市。只要蛮族色雷斯人的威胁还存在,并切断了它同内地的联系,它就不可能上升到与其地理位置相称的地位。图拉真皇帝及其继承者们的征服,使内地处于罗马帝国的控制之下,从而结束了这种不利状况。因此,当拜占廷变为君主坦丁堡,即君主坦丁城时,它的陆疆及水域已非常稳固,在随后几个世纪里,在导致第一罗马帝国灭亡的蛮族进攻的面前,它岿然不动。
君主坦丁堡扮演拜占廷帝国首都这一新角色历时 1000年,直到1453年落入奥斯曼土耳其人手中。此后,君士坦丁堡又成为一个新帝国的首都,其疆域随着奥斯曼军队的征服而扩展,即从摩洛哥到波斯,从威尼斯到印度洋。君主坦丁堡统辖着这一广大地区直到近代;而在土耳其共和国取代奥斯曼帝国之后,基马尔·阿塔图尔克使将首都从博斯普鲁斯海峡沿岸迁移到安纳托利亚高原的安全地带。
君主坦丁堡这段显赫的历史,很大程度上应归因于它地处欧亚两洲之间的险要位置。这座城市位于博斯普鲁斯海峡南端陡峭的岬角上;岬角从海峡的欧洲一面向对面的亚洲沿岸伸出,仿佛要挡住从黑海流入马尔马拉海的急流。因此,君主坦丁堡南有马尔马拉海,北有博斯普鲁斯海湾,从而形成了重要的港口,即所谓的金角湾。 然,其他城市也有良好的港口和重要的地理位置,但君士坦丁堡的显著特征是,南北两面都有一条狭长且能航行的海峡。所以,这座城市由两扇海上大门保护着,可以禁止无论从爱琴海,还是从黑海来的敌船的通行。拜占廷皇帝为了加强这些天然防御,又在陆上修筑了两堵高大的城墙:第一堵墙长四英里;第二堵墙长40英里,宽20英尺,位于第一堵墙西面约30英里处。这两堵防御城墙,同巴尔干山脉这一天然屏障连在一起,保卫了君士坦丁堡的陆上进口。因此,在拜占廷长达十个世纪的统治期内,这座城市尽管在大部分时间里是遭受围攻的要塞,但却得以保存下来。
关于君士坦丁堡的历史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即罗马帝国阶段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拜占廷帝国阶段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罗马帝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