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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算短的一段时间,小丁日日鼓着精神,每天仔细地梳头洗面刮胡子,换衬衣,
换袜子,擦亮皮鞋,穿梭在女人丛中。与这个谈谈,与那个吃顿饭。委婉地谢绝不合格
者,耐心地陪伴娇滴滴者。问题在于几十个姑娘竟没有一个成功。这其中人生百态,百
滋百味,足可以写上几十部厚厚的长篇小说。小丁简直无法细说。
忽一日,小丁再也起不了床,四肢发软,内里鼓不起劲来,看都不想看一眼那套光
鲜的出客行头,小丁累了。小丁躺在床上,披一件旧茄克衫,抽烟。约会的门铃准时地
响起,叮咚叮咚顽强地响个不停,这是小丁与之周旋到最后阶段的姑娘李佳。李佳是市
歌舞剧院头块牌,与小丁征婚广告上的要求一一符合,小丁完全挑不出李佳的缺点,但
小丁却一点不想再见她。小丁给服务台打了个电话,服务台小姐过来哄走了李佳。小丁
抽着烟,听见李佳要求进房间看看,服务员不允,李佳愤怒地说:“我们是约好了的嘛!”
服务员说:“对不起!按规定我不能为你开房门。”
小丁也嘀咕了一声:“对不起,我实在不想为你开房门。”
深夜,休息了一整天的小丁溜出饭店,在长江边溜达来溜达去,有一种莫名的悲哀
缠绕着他。
又一日,小丁下了极大的决心,强忍着心跳来到刘敬静家,踌躇再三,举手敲门时
腿都在发抖。可是开门的是一个陌生老头,房子里也不再是什么家,是一个堆满了陶器
的仓库。小丁心急,但陌生老头一问三不知。幸好邻居中有好奇者,过来端详小丁,又
仔细盘问小丁与刘家是什么关系。小丁半真半假一一回答,最后邻居方说三个月前的某
日,刘家一家三口死于煤气中毒。是他杀。刘敬静闹离婚跑回娘家居住,其夫夜半潜入,
打开了煤气,反锁了房门。小丁问:“凶手可抓住了?”人回答:“凶手次日上午便投
案自首了。”
小丁又问:“可判了死刑?”
人指了指墙上一张法院的布告,说:“正遇上‘严打’,前日杀了。”
小丁奔到布告前,看见一个打了红X的名字叫成书诚。这个名叫成书诚的人在小丁坐
在饭店策划成家的方案的一日夜里谋杀了刘敬静,然后这个人也被一粒子弹从世界上抹
掉了。这个结局使小丁忍不住傻笑。刘敬静一家一直是小丁潜在的动力,关于家庭,关
于女人,关于亲情,关于爱憎,刘家是这一切的起源,可是他们居然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小丁十几年来卧薪尝胆,努力奋斗,何尝不是暗中期待着有一日辉煌地出现在刘家面前。
他如此大动干戈挑选美妻,何尝不是有那么一种将来携妻面对刘敬静的微妙心理掺杂其
中。小丁唯独没有料到的是,消失是最高的轻蔑,消失可以使存在的一切失去依据,而
任何一种偶然的因素都可以导致生命的消失。这个姓成的人是谁呀?他怎么就可以莽撞
地勾销小丁与刘家的恩恩怨怨呢?
小丁呆呆地站在大街上,反反复复地默记着布告上那一段简洁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的法院口吻的判决词,欲哭无泪。后来,小了不顾体面地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他连
扬起手臂叫辆出租车的心情和力气都没有了。
孤儿小丁轰轰烈烈的征婚运动遂告结束。小丁开始悟到一个“缘”字。他想一个人
做什么事也许还是随缘而行的好。
说“缘”呢这“缘”就来了。小丁的这家门市部有个极雅的名字:养性斋。养性斋
虽然不大,注册资金却有六十万,因为它有一些红木架的双面绣绣屏,有一些清朝的细
瓷精品和一批线装图书,还有一些玉器和装裱精致的山水画。小丁的养性斋倒真的不是
生意场,而是他修身养性的所在。自从小丁懒得与姑娘们周旋之后,便经常来店里,搬
一把红木大师椅,坐在柜台里头读书,思考这人世间的种种事物因由。店里的买卖是姜
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一个伙计与其说是营业员倒不如说是清洁工,每日里只须保持店内
整洁就行了。
夏日里暴风骤雨的一大,养性斋所在的这条文化街受到政府“扫黄打非”办公室的
突击检查。一百零六家个体经营者,除了事先闻风而逃的十几家之外,只有一家既无
“黄”也无“非”,绝对地奉公守法,文明经商,这就是小丁的养性斋。于是,电视台
记者前来现场采访。采访记者是个漂亮且有风度的女孩子,牙齿洁白,说话的模样很是
动人。与小丁一问一答,配合默契得好像经过了多少次排练似的。第二天晚上本市电视
台播出新闻,小丁将采访自己的片段录了下来。在电视屏幕上,小丁比本人好看,因为
电视屏幕这东西将人的脸往宽里长,小丁的瘦脸因此而显得方正了。女记者在电视里却
远不如本人靓丽,但她的名字很美,叫作思怡。第三天傍晚小丁又在播放录像,并把女
记者与他同在一个画面的镜头定了格,这时思怡本人却悄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说:
“丁老板,我买书。”
小丁一惊,脸羞得通红,拿起遥控器乱揿一气,可就是揿不对按钮。
思怡捂上眼睛,说:“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你别着慌好不好?”
随后,他们就喝茶聊天,一聊竟然聊得十分投机。谈到经商之事,思怡问小丁:
“你真的不贩点黄色书刊录像之类的?”
小丁答:“真的不。”
思怡说:“我现在不是采访,是私下作为朋友问问。”
小丁正气凛然地答:“是真的不!”
思怡说:“如果不的话,你这种店子岂不亏本?”
小丁说:“自然是亏的。”
思怡说:“做生意的老亏本怎么办?不想挣钱的话做什么生意?”
小丁说:“君子谋财,取之有道。再怎么也不能做毒害青少年的事。”
思怡听得口服心服,钦佩之至。后来思怡主动递过手来与小丁握别,邀请小丁周未
与她去一家石头火锅城共进晚餐。
小丁受宠著惊,忙说:“好的,我请你。”
思怡却不肯,说:“这次我请你。你别小看我这个踏上工作岗位不几年的小记者,
我们电视台是很富的,我每月少说也能拿千儿八百。”
至此小丁已经有心有意,所以也想考验考验思怡,便说:“那好吧。看来我还真不
如你收入多。”
周未傍晚六点,小丁准时赴约,便装,布鞋,倒是买了一枝红玫瑰藏在怀里。思怡
恰好也到达餐厅,思怡一身鼠灰真丝衣裙,珍珠首饰,越发把她的青春气息烘托了出来。
一餐厅的人都目随思怡移动,而思怡微笑着只看他一个人,款款向他走来。在这一刻,
小丁完全融化在了幸福之中,对思怡竟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感恩戴德之情。
吃饭吃到气氛融洽时,思怡从手包掏出一个存款折子给小丁。
小丁不解,说:“干嘛?”
思怡说:“投资。”
小丁打开折子,上面是几年里每月存入一点钱的零存整取款子,最后合计一万余元。
思怡极得意,说:“你想不到我还是个万元户吧?”
小丁说:“倒真是没想到。”
小丁面上说得轻描淡写,内心里感情波浪大掀,汹涌澎湃,他哪里是没想到什么万
元户不万元户,他是没想到漂亮高雅又有社会地位的思治会对自己如此无私厚爱,见面
第二次就拿出私房钱给他做生意。小丁自小是孤儿,备尝人间冷暖,又经商十几年,深
知世态炎凉,哪想到滚滚红尘中竟遇上了一个清纯淑女。小丁几十年里构筑起的憎恨他
人的高墙在几分钟之内分崩离析,他简直感动得有点受不了了,便将头垂在桌沿上,无
声地流泪了。
思怡见小丁埋头的时间实在太长,已经超过了通常意义上的等候,周围餐桌上开始
有人频频地瞟这边,思怡说话了:“小丁,你不舒服?”
小丁瓮声瓮气答:“非常舒服。你有话继续讲吧。”
思怡一听小丁浓重的鼻音就明白了。她伸过手来,在小丁头发上揉了揉,然后一字
一句慢条斯理地解释她投资这笔钱的意义。无非是说意在促使小丁奋发图强,勤劳致富,
当然假如赔了进去,她也决不后悔之类的。思怡的这些话,在小丁这儿就当音乐来听了。
小丁哪里还用得上思怡来教他怎么奋发图强?
待思怡娓娓说完,小丁徐徐抬起了头,笑笑,赶紧吃东西。吃饱了便说明天我请你
玩一天。
思怡说:“免了免了,明天我们守在店里做生意吧。”
小丁说:“生意是细水长流,日后有得做,明天玩吧,你提个建议,提你最想要的
玩法。”
思怡说:“你还是这么个人哪!吹牛不收税是不是?”
小丁说:“让生活插上想象的翅膀有什么不好?”
年轻姑娘思怡最爱听这种浪漫话语了,立刻鼓掌说:“好哇好哇!”
思怡于是支颏遐想,说最好有一辆自己的小车,驾车沿东湖兜风,然后在磨山植物
园散步,然后到湖边酒家去吃鱼宴,吃罢到一家高级饭店开个房间洗个热水澡,睡它一
美觉,晚上去迪斯科舞厅跳舞。
思怡说完自己先噗哧一声笑了,手腕乱摇,驱赶美梦一般,说:“完全是资本主义
国家的电影看多了。”
小丁一本正经地说:“那你明天计划达到了!”
思怡也学了小丁的模样,说:“灰姑娘先谢王子了。”
小丁说:“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夜无话。
翌日上午九点,一辆“奔驰”600小车直抵思怡家楼下,小丁在里头嘀嘀按喇叭。思
怡在阳台上将信将疑往下看,当看见小丁从世界级的名牌小轿车里钻出来,思怡先愣后
乐,奔下楼钻进车里,说:“你还挺会弄的,借谁的车?”
小丁不吭声,只将驾驶执照递给了思怡,这下思怡震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一天的行动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