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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丁不吭声,只将驾驶执照递给了思怡,这下思怡震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一天的行动完全与思怡的浪漫幻想一模一样。只不过从迪厅跳舞出来,小丁忐忑
不安地要求思怡回到自己的包房,思怡同意了。
当晚思怡便答应了小丁的求婚。天一亮两人便携手去登记结婚。然后才去一一拜见
思怡的父母及有关亲朋好友。
其实思怡的父母从阳台上看见过小丁,见其瘦黄,个头比思怡还矮那么几分,当时
就有些不快,责怪女儿乱交朋友。只因那辆“奔驰”车,思怡父母没将责备的话说出口,
当夜思怡未归,思怡父母大怒,没料到女儿再进家门已是人妇,待听得女儿对小丁一番
介绍,也就笑逐颜开了。对这一切,小丁心知肚明,但他以为他得一个思怡便够了,也
就不与别的人计较。
孤儿小丁的一番姻缘就此成就。
原来思怡并非是一个一般姑娘,这点小丁当然明白,但小丁没有心理准备的是思怡
的社会知名度和社会交往广泛得非常。思怡被称为电视台台花,拥有众多爱慕者和追求
者,听到她将嫁人的消息,竟有人闯到电视塔上要跳塔自杀。婚礼那日,连市长都到场
致了贺词,小丁也就不可避免地被牵扯出来当众亮了相。小丁一亮相,舆论大哗,纷纷
议论他俩外貌上的不般配。这其中思怡受到的伤害最大,人们几乎一致认为她这是傍大
款。
结婚没几日,思怡倒哭了十几次。趴在小丁怀里万般地伤心,小丁一次又一次劝她,
“我知道你不是傍大款,我真的知道你不是傍大款。”如此,小丁对思怡的恩爱与怜惜
又加深十分。整日里捧着她含着她处处呵护着她,连洗脚都是由小丁来料理。
从此,小丁急思怡之所急,喜思怡之所喜,一举一动全看思怡的神色行事。
养性斋盘掉了。买了一幢花园别墅。思怡学会了驾车,考了执照。小丁原本就是个
吃苦耐劳的人,现在自然全心全意为自己的小家庭操劳。家中所有家具,只要在选购时
思怡点个头,小丁便去挑选,谈价钱,装运,搬卸。有了院子要植草皮,植了草皮再种
花。装了空调要买加湿器,电器太多须重新走线换大电表,换大电表又须与电力部门复
杂交涉,疏通关系。围墙上加铁丝网,回廊里装报警器,装三十多扇窗户的窗帘,四处
雇请会烧菜又忠厚老实的佣人,这些全是小丁一个人的事。思怡有时候提出她也想插插
手,帮一把,小丁丈夫气很浓地说:“不行!你别管,你好好保养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
支持。”
这一忙两忙春去春来就去了一年。家庭基本建设初见成效,小丁却累病了三四次。
这时候思怡只得噘起嘴来发脾气,说:“够了够了!还折腾个什么?”
小丁这才稍微收手休息几日。
孤儿小丁在三十二岁还差几天的某一日,躺在绿草如茵的自家草坪上,被自己所拥
有的一切深深陶醉。除了别墅是买来的,有几处的设计还不尽如小丁之意以外,地板是
小丁一块块挑选的,非常漂亮。厨房设备先进,简洁好用,光可鉴人。卫生间的抽水马
桶是当代高科技专利产品,绝不会堵不会漏水。浴室与厕所是分开的,浴池非常大,两
人一块儿泡澡,十分舒服。卧室呈粉色,拥锦簇丝,华贵典雅。餐具是日本细瓷,吃湖
虾有五只小碟侍候,想当初,刘敬静家的那一切算什么?况且在这漂亮的家中还走动着
一位美丽可人的主妇。
小丁望着天空哼起歌来,他唱道:从草原来到天安门广场,高举金杯把赞歌唱,感
谢伟大的共产党,祝福毛主席万寿无疆!
按计划,小丁成家一年之后将出门做生意。谁都知道“坐吃山空”这个道理。小丁
即便再有钱,这一番豪华消费也够他伤筋动骨的了。
小丁休息了几日,想起计划,便打点行李,准备南下广东。思怡一见情景,眼睛就
红了。小丁拥过娇妻,心中难舍,脑中一发热,决定不走了。小丁不走,在家缠绵了一
段时日,思怡又主动劝他去做生意。小丁只好含泪与妻子拜别。
小丁人到广东,驰骋商海,却发现自己无时无刻不惦念家中。熬不到一周,小丁一
飞机飞了回家。回到家中,小别胜新婚,夫妻发狠地亲热,使小丁更加挪不开脚步。于
是,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小丁在广东与内地之间来来去去,像跑月票一般。跑到后来,
心底里痛苦不堪,难与人言。这话又从哪里说起呢?还是说孤儿小丁这个人毕竟不是一
般的俗人,他的不俗表现在他老爱苦苦思索一个人活着的意义。他在飞机上的时间多,
并且人在飞机上是个特殊的环境,生命像风筝一样线一断便坠毁,所以考虑生命之本意
是最合适不过。小丁便想:我这有一年多了,到了广东想家里,回了家又操心广东,把
个生命当儿戏在空中晃来悠去,其实回了家也不过是吃顿好饭,搂妻子睡觉,我这是何
苦来哉?又想:结婚已经两年有余,妻子再好也就是妻子,见到她就腿软,老认为她的
恩情报答不尽,长此下去,何日是个尽头?若因了她老是牺牲生意上的机遇,有朝一日
山穷水尽,岂不是害了人又害了己?我这又是何苦来哉?又想:赚了钱添东西赚了钱又
添东西,一个人滚了那么大一个雪球,见了狗啃地板心疼,佣人摔了盘子也心疼,牵着
这挂着那,牵挂的物什愈来愈多,就因为这些物什是花了自己血汗换来的,还要花血汗
去惦着它们,珍惜它们。其实它们或迟或早将被用坏或者易主,我倒被这些东西耗了一
生性命,我这是何苦来哉?又想:我这人本来散漫惯了,四海是家,浪迹天涯,住饭店
吃餐馆,屁股一拍就上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之所以有此发达的一日盖因为当时有个
太讲究规矩的王美之束缚,如何现在拿钱买绳索,左一条右一条缚住自己,弄得不回家
难受,回了家更难受,我这是何苦来哉、
又想:我不惜生命鼓捣这一切,暗暗攀比和不服的是刘敬静家,而人家刘敬静一家
早就烟消云散,向你揭示了一个人生真谛,我还冥顽不灵,这是何苦来哉?
又想:既然有了足够的钱供自己选择生存方式,怎么居然还会去结婚给人看,闹排
场给人看,让人为漂亮姑娘抱不平,让自己为人所不屑,这又是何苦来哉?
小丁的这些念头在脑子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回家的次数不知不觉中就减少了。
有一次一个月没回家,突然地回家一看,发现思怡并没有因为他的外出不归活得呆滞,
佣人说思怡去外边吃晚饭了并且要看了戏才回家。小丁坐等,等到十点多钟睡着了,惊
醒过来已是凌晨一点整。他听见了汽车的声音。年轻漂亮的思怡从汽车中出来,与她的
两男一女同伴快活地朝客厅走来。小丁在暗处,他充分地观察了思怡。思怡的神态像小
女孩一般健康开朗,没有一丝作为小丁妻子的老成与妇人气。小丁不得不承认,思怡的
这般模样最为可爱。
思怡一见小丁,又惊又喜,惊喜之后自然转换了角色,有了小丁妻子的神态。思怡
为小丁一一介绍自己的朋友,安排他们去客房休息,又匆匆跑过来偎在小丁身边问长问
短,问他想不想吃什么?
小丁问:“看的什么戏呢?”
思怡答:“芭蕾舞剧《白毛女》。”
小丁说:“好剧!跳一个喜儿的‘北风吹’我看看。”
思怡娇嗔:“别不正经嘛。”
但小丁方才的确看见思怡从车库走过来的时候,学过一个芭蕾舞的跳跃动作,似乎
是下意识的。小丁一出现,思怡的下意识便没有了。高度紧张,小丁想,彼此在意,高
度紧张,大家这是何苦来哉?
这夜夜已太深,夫妻俩睡下,都没有那种意思,但都又为分别这么久竟没有那种意
思而有些内疚,彼此客客气气地笑笑,各自睡去。
第二夜,双方都敏感而殷勤,可等到做起事来,小丁无论如何都疲软不举,思怡便
主动地帮助他。小丁见思怡上上下下奔忙努力,于心不忍,便讷讷地说:“算了算了。”
思怡抬起头,眼里有许多疑惑。小丁一见思怡这脸色,就心跳气急起来,连忙解释:
“我没事,我没做过什么。它这个样子我也很奇怪,从来不这样的嘛。”
思怡渐渐变出一副冰冷的面孔。小丁看着这冰冷的面孔,揉皱的床单,瘦骨磷峋的
自己的裸体和自己那垂头丧气的家伙,他叹了一息,脱口说道:“我这是何苦来哉?”
这话激起了思怡前所未有的愤怒。她说:“我又是何苦来哉!”
小丁说:“你什么意思?”
思怡说:“那你什么意思?”
小丁怕吵架:“你这不是无聊吗?”
思怡越发发作厉害了,说:“我当然无聊啊!这种活守寡的日子能不无聊!”
小丁忽儿茅塞顿开,多日的苦思有了结果,他知道他的人生又到了另一个阶段,天
要下雨娘要嫁人,势在必行了。
孤儿小丁找了本市市长,说想投资千万承包和改造红星福利院。市长觉得一个小小
福利院用不着投资千万,试图引导小丁将投资用在其它项目上。小丁斩钉截铁地回答:
“除了红星福利院我不投!”
市长突然省悟过来,说:“哦,您要搞慈善事业。”
小丁赶紧笑笑赶紧点头。在此之前,小丁根本没想到“慈善事业”这个词,因为小
丁毕竟生长在社会主义中国,慈善事业是其它体制国家的说法。但现在中国改革开放,
慈善事业搞搞也很好,也是减轻国家负担,为人民服务的大好事。一番谈话,事情成了。
小丁将红星福利院改名为小丁孤儿院,移址城郊。小丁圈的一块地皮正是他理想中
的,有山坡,有荒塘,有树林,原始又零乱,乡野味很地道。小丁热血沸腾地投入了
“小丁孤儿